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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客厅里看了约莫一个小时的电视,夜幕降临,天完完全全黑下来。曼姐养的幼小萨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回屋子来,蹲在了沙发边上,正在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看我。李晓伟的电话过来了,说滨源三建负责我们海滨新区二期楼盘姓张的总工请我们吃饭,我不知道曼姐晚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也没事做,太早睡不着,就答应了,但标准是喝酒不超过两杯,或者不喝最好,因为这是曼姐对我的告诫。

滨源的空气夹杂着海水的湿润,夜晚有些冰凉,我加了件外套,锁好门就出去了。走出巷子的时候一辆出租车闪着灯拐进来,车里人朝我投来奇怪的眼光,平时这条巷子几乎除了村子里的私家车出出进进,是没有出租车开进来的。

到滨源金悦酒店的时候,已经坐了满满一桌人,王诗苒也在。李晓伟站起来一一给我介绍,三建几个项目上的领导哗啦啦都站了起来,有人拉开椅子招呼我坐,有人忙着倒酒,有人忙着点烟,让我这个二十四岁的青年有些受宠若惊。但我心里始终明白,我只是一个涉世尚浅的青年,社会很复杂,人世丑恶种种,这些因利益关系而在酒桌上划拳喝酒称兄道弟的人们,不能拒绝也不值深交,始终明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个道理就好了。

项目总工张建武还没等我坐稳,就举过一杯酒,说:“第一次见面,我先敬你一杯。”

我迟疑着到底喝不喝,李晓伟提醒说:“青川,张总敬酒呢。”

我没办法,端起酒来和他碰了下,与他一饮而下,朝他颠倒着杯子打照了一下,张总竖起大拇指道:“小胡爽快。”

一杯刚完,他们的工程技术部部长又上来,我知道,既然和张总喝了,就不该不给别人面子。这样七个人,一圈下来,半斤茅台下肚,胃里就翻腾起来,别人见我脸色也不太好,边转向集中攻击李晓伟。两瓶茅台下去,李晓伟依然头脑清晰毛发未损,倒是三建的几个人有些东摇西摆摇摇欲坠了,喝酒的目的就出来了,张总侃侃而谈,说他们承建海滨新区三个多月,资金运作非常紧张,员工没发工资,已经穷的勒裤腰带过日子,希望公司第二次预付款能及时到位。这事儿张总其实他们找错人了,李晓伟是工程技术部的,我做的项目管理测评,资金流向一向是财务的专权,于是李晓伟就叼着烟,不时地点头,一旁一直默默坐着的王诗苒不时浅浅地笑。

到饭局快结束前,酒精作用彻底发作,我感觉头越来越晕,看人脸的脸跟万花筒一样千变万化,模模糊糊,想要盛一碗汤解解酒,端起来一喝酸不溜就的,只见李晓伟从我手里夺下来,说:“你***喝醋啊?”

王诗苒瞅了我一眼,拿起勺子盛了一碗热汤给我递过来,我昂头咕噜下肚,一个恍惚被风吹醒来,已是站在酒店外面,王诗苒正用她那瘦弱的肩膀夹着我一堆烂肉。李晓伟从远处旁边便利店买了包烟东摇西摆地走过来,点了根说:“那帮人真能喝。”

我感觉上眼皮像是挂了铁锤一样,直往下沉,慢慢又眯上了。迷迷糊糊听见王诗苒和李晓伟在商量送我回去,王诗苒说:“晓伟,你也喝多了,赶紧回去休息,青川我打个车送他回去就行了。”

李晓伟打着嗝说:“那。。。你。。。能自己一个人。。。回去吗?”

王诗苒笑道:“放心,丢不了的。”

李晓伟说:“那我走了啊,你送他回去了就赶紧回去,别让人担心啊。”

王诗苒说:“知道了,我帮你拦辆车。”

过了一会没有声息了,深夜的风从耳边呼呼刮过,脸上不时有发梢扫过皮肤那痒痒的感觉,那是王诗苒的头发在风中飞舞,还有她拦出租车时被风卷走的声音。

我能感觉自己已经在车上了,并且趴在王诗苒的怀里,呼吸中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有那么一瞬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脸和鼻子正紧贴着王诗苒的胸部,随着出租车的行驶,一下一下的轻轻与之撞击,柔软而充满弹性。我的意识两分清醒,行为却难以自已,像条死鱼一样昂躺在她细细的双腿上,鼻子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一路到了门口。

车猛地刹住了,惯性下王诗苒的身躯超前冲了一下,胸部就严严实实压在了我的脸上,此时我已经醒过来,等她坐好以后,发现我正看着她,脸一下红了,尴尬地说:“青川,到了。”

下了车,我说:“王诗苒,谢谢你。”

她不敢正眼看我,拢着鬓角的碎发掩饰内心的惊慌,声音细小:“以后别喝那么急,和那些人喝酒,意思一下就行了。”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那你进去,我也要回去了。”她这才转过头来,脸上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我说:“我送你。”怕她一个人不安全。

深夜有些凉,她微微颤抖着说:“挺冷的,你赶紧回去,我坐这车就回去了。”说完拉开了车门。

我说:“那你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她笑着点点头,钻进了车里,朝我挥挥手,渐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了。看着王诗苒离开了,我转过身,准备从花盆下拿钥匙开门回家,开锁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锁住,轻轻一推就开了,那只萨摩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汪汪叫了两声。房间里亮着灯,我突然惊慌了,是不是有贼光顾了?再看一眼院子,曼姐的车在,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还没走进房间,就听啪一声,是玻璃摔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出什么事儿了?我心想,忙推开门进去,只见一个男人正背对着我,地上是摔碎的玻璃渣,曼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手掌微微抽泣,指缝间泪水一滴一滴滑落。

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两人同时看向了我,曼姐的下嘴唇微微肿起来,嘴角挂着几丝血迹,泪花在眼圈里打转。那男人是我晚上离开时在巷子口见到的坐在出租车中的人,和我所看的相册中的人有几分相似,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应该是曼姐的丈夫,但是看情形,他们吵架了,挺严重。

我问曼姐:“曼姐,这是怎么了?”

曼姐嘤嘤哭着,没有回答我。那个男人反问我:“你在这里住着?”

我说是,他眯着眼问道:“谁让你住这里的?”显然是很不满我住在这里,我张了张嘴,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是曼姐的丈夫?”

他很冲地反问:“我不是你是啊?”

曼姐拂袖擦了擦眼泪,吸了一吸鼻子,脸上一道手印,双眼红肿,却还带着一丝微笑对我说:“青川,你回房间休息。”

我还未挪动,那男人喊道:“站住!”然后扭头羞辱曼姐:“没想到我这么信任你,你这个婊子竟然在家里养男人?”

曼姐猛地瞪大了眼睛,怒目相对,否认道:“马明义,你不要胡说!”

马明义瞥了我一眼,轻挑地说:“老子胡说了吗?你倒给我说说看,他怎么住进来的?”

曼姐的眼睛里翻着泪花,嘴角一抽一抽,眉毛紧蹙,愤怒道:“马明义,我跟你没话说!你在工程上和那个姓梁的女人鬼混在一起,你问问你们项目上谁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说,我跟你了你六年,六年你回过几次家?一回来就去喝酒,你在乎过我吗?”两行晶莹的泪水从曼姐的眼眶涌出来,她的声调渐渐弱下来:“我是女人,这六年来我也一直想找个正式的工作上班,过正常人的日子,可是我不行,也想过生个孩子,在家一心照顾孩子,你总是说过几年过几年,你忘记你当初结婚的时候说过什么吗?现在你高就了,做了项目经理了,你却不让我去项目上看你,总是说路途远,怕我累,你的那些丑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