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真是闯下大祸了,差点把胡清爽淹死。我也不知道后续她会如何处分我。我这个人真的是这样,也可以说是不成熟。忍不下别人突然的刺激,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反击。

如今,我像是一条钻进风箱里的老鼠,前后受气,左右为难。真有点活不下去的感觉。

一个人如果是活在别人的意志里,那他就找不到人生的滋味。活着就是以别人的喜怒为喜怒,简直是太痛苦了。胡清爽骂得对,我一条贱命,怎么能拉上她殉葬呢?

星期一,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上班,既然地球还在转着,我就得上班去。公司里看不到什么异样,我在自己办公室坐到九点半,就去了董事长办公室。我有钥匙。

办公室里面是空的,胡清爽没见人。我犹豫了一下,就坐在沙发上给胡清爽打电话。

“胡总,您没事吧?”电话一通,我马上问。

“我没事,今天我不去了。你忙你的吧。”胡清爽的声音恹恹的,似乎刚刚睡醒。

“好吧,有重要事情我再联系你。”

惴惴地度过了一个上午,我什么都没干。木雕一样坐着走神。中午下班,我和大家下去吃饭,就在大堂里接到了宋良堃的电话。

“从容,你赶紧来吧。陈凯旋出事了。”宋良堃喊道。

“怎么回事啊?陈凯旋出了什么事?”我惊讶道。

“他住得房子里着火,把他烧得不成样子了。”

“啊?他在那里烧的?老家吗?”我一下震惊,大脑也空白起来。

“不是。昨天跑回来了,就在李小贞那套房子里睡觉。半夜火起,他和那套房子烧得不成样子。现在,凯旋被送到医院里去了。燕京医科大学附院。你快过来吧,他在这里没有一个亲人。”宋良堃哭了起来。

我没多犹豫,就给胡清爽和公司高总短信请了假。说同学严重烧伤,要去医院探视。

我午饭没吃跑到医大附院,宋良堃就皱着眉头在等我。他说陈凯旋的家人正在来的路上,前期医疗费用是他刷卡垫付的。

“刷的是淑娟的卡。我的卡不敢再刷了。”宋良堃苦笑道。

“人怎么样了?”我着急问道。

“还在手术中。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消防的人也在调查。现在有迹象表明是人为放火。”宋良堃脸色忧虑道。

“就是翠明湖小区那套房子吧?”

“是啊。不知道陈凯旋怎么跑回来的。还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有空过去玩。我今天上午一过去,就是这样了。好好一个人,变得木炭桩子一样。”说到这里,宋良堃热泪滚滚。

我心里也明白了个八九十。胡国富出事之后,李小贞已经不见了踪影。丢下陈凯旋一个人,在老家的医院里治疗。不知道他是为何跑回来的。放火烧房子,这是个大概率事件。好好的一对恋人,如今天各一方,声名狼藉,所有的起因都在这套房子上。陈凯旋在房子里自焚的可能很大。

所幸,我没把自己也引到一个不道德交易里。虽然我和郭蓉都过得很掺,但我做人的尊严总算是保住了。否则也可能和陈凯旋一样,让自己和那耻辱得来的房子一起烧毁。人绝望了,就会走极端。以死明志。

陈凯旋做完手术被推进病房,之后一直昏迷。我和宋良堃陪在身边,看他的全身裹满了绷带,只露出脸和脖子来。禁不住悲从中来。

临近黄昏的时候,陈凯旋醒来。可我们只在旁边看着,也不敢贸然说话。陈凯旋看到我们,一句话不说就是流泪。我们三个人,曾是山大的铁三角。我和宋良堃一起帮陈凯旋点蜡烛,追求李小贞。那温馨浪漫的情景,如在昨日。如今我们仨这叫什么?各有各的苦情,各有各的惨景,三个男人都哭了。

我忍不住说:“凯旋你这是何苦回来,过去的不能叫它过去吗?”

陈凯旋微微地摇了摇头,这个曾经在篮球场所向披靡,引起无数女生尖叫的阳光男孩,遍体绷带惨不忍睹。比起他来,我那断腿断脚的已不算毛病。

看看陈凯旋,再想想离了轮椅不能活动的胡国富,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这么落幕了。谁是赢家呢,没有一个人是。我搭救不了陈凯旋,我连自己都搭救不了。此情此景,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的。我们只能无声地陪着他,落泪。

傍晚时分,陈凯旋的父母赶来了,看到高大帅气的儿子这般模样,都忍不住放声痛哭。

“儿啊,你到这一步,啥也不要怨,都是那个烂婊子害了你!如今她不知道又跑哪里逍遥去了,丢下你自己来这钻牛角尖。”

“叔叔,阿姨,你们别哭啊。凯旋他不是有抑郁症么,一时想不开,就做出傻事来。”

我和宋良堃苦劝了很久,才让他们勉强平静下来。凯旋的家境并不错。妈妈是卫生院护士,爸爸是镇政府公务员。凯旋,是他们惟一的儿子。

我和宋良堃一直待到半夜时分才离开。出了门我对宋良堃说,凯旋的医疗费,你垫的,我和你各担一半。你也不是富人。

“唉,没想到我们一个宿舍,居然有三个情种,都在女人身上栽跟头。栽得这么惨。走吧,我们去喝酒。压压惊。”

“我不去了,没心情。改天吧。”

“也好。我们都保重啊,兄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宋良堃拍拍我的肩膀,叹息说。

三天之后,陈凯旋死于严重烧伤引起的并发症。我们去送了他最后一程,是在燕京就近火化的。他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因为一念之差。忍不住对物质的贪婪,灰飞烟灭。这个孽的始作俑者,只是胡国富一个人吗。

送走了陈凯旋,我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和宋良堃分手之后,我就一个人坐地铁来到解放路上。反正也请了一天假,不急着回去。这三天胡清爽都不在公司。影踪成迷。

从解放路一路走下去,我就来到了理工大学大门口,心意一动就走进去了。反正是散心,人畜无害,走哪里都一样。校园里林木苍翠,像都市里不多得的森林公园。去年我在这里培训过,对这个校园比较熟悉。就信步逛着,却一直没留意到又一次被人跟上了。这就是对头多的好处。

肖小虎是在解放路百货公司门口偶然看到我的,他随即联系了几个痞子。他很聪明地自己没有出面。加上我走得很慢,给这些人充足的准备时间。他们是开车来的,也开车跟着我。

下手地点就是理工大学老图书馆的门口。我到这里,正要到图书馆里面看一看,忽然从后面上来三个人,抡起球棒就打我。我挨了一下后,赶紧往里面跑。学校正在暑假期间,图书馆见不到几个人。没想到这三人腿脚比我快,把我堵在走廊里一顿乱打。我大声叫起来。

“住手!为什么打人!啊,从容,快跑啊你!”

董林洁抱一摞书从楼上下来,正看到我被这三个头套男,堵在楼梯间殴打。我已经被踹倒,跑不动了。董林洁把手里的书猛砸到一个人脸上,然后冲过来想拉起我跑。结果我刚站起来,董林洁的后脑勺就挨了一下。清脆的棒击声听来恐怖凄厉。后来我了解到,是董林洁的那些书有个书角扎了歹徒的脸。让他暴怒。

“林洁,林洁,快来人啊,打死人了!!”

我抱着董林洁昏厥的身体,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大约我那野兽一般的叫声过于凄厉。那几个小子又上来踢我几脚,便跑了。不久,楼上有人下来发现了我们......

董林洁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呕吐症状。一张脸惨白的像一张纸。我跟着救护车一直跑到医院里。随即董林洁就被推进了急救室。我在外面哭泣着,等着。董林洁那一下子是替我挨的。这帮孙子,对一个女人下手如此之狠,直接是豺狼性情。

我现在这个样子,谁会和我过不去呢?我已经离开了董林洁,她的那些倾慕者也应该放我一马吧?尤其是他们不会伤害到董林洁本人。

我不能不想到肖小虎,他可能为了胡清爽被淹而打我。可我在这里的行踪,他是如何知道的呢?难道天天跟踪?我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像肖小虎这样的人,他如果存心报复我,是会在手里抓一支生力军的。那种一个电话就行动的生力军。联想到我和胡清爽前几天的湖中惊魂,这件事不可能肖小虎不知道。

殴打中,我也是很挨了几下的。肩背受伤,鼻青脸肿,但是我设法避开了脑袋被球棒击中。看着这次那个幕后主使是下了血本的,只要打不死我,尽管打。这三个人还都戴头套,选择下手的位置也很刁钻。这些人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痞子。而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打手。

董林洁昏迷了一夜才醒过来,中间我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父母。董林洁的妈妈听了我的诉说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泪就流淌下来。

“林老师,我对不起您,叫林洁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情况你也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女儿的错。”

老人皮肤细腻,五官周正,犹有风韵,一晚上就说了这一句话。董教授来甚至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他只关心女儿的病情。去找了医院最好的医生来治疗。我像个小丑一样,蹲在医院走廊的一个角落里,睁着惊恐的眼睛,自怨自艾。谁会想到董林洁会在那里出现?谁想到有黑手如影随形?

好在一夜无眠之后,董林洁经过抢救总算是平安醒来了。林老师只允许我在重症监护室门口远远看了一眼。我看到董林洁睁开了眼睛,顿时泪花点点。

“看见她了?醒了,那你也走吧。我们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