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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没有动静了。我心中怅惘。憋了很多天的心意,一下子就说出来了。不假思索。

了了这件事,我也心乱如麻。网上的字一个都看不下去了。我就关上电脑锁了门来到楼顶上。我们这栋楼五层高,占地宽阔。楼顶的面积也宽阔。我就背着手拉磨驴一样转圈子。燕京这样的都市里,难得这么大一片空地。

昂首云天,无限怅然,爱情这东西,我和郭蓉已经有过了。虽然现在成了路人,我也不恨她。我恨的人是郝明远。但现在我没有能力报复。按说我娶到董林洁,就是对郝明远最大的报复。可我这个人偏偏心善,不愿意拿董林洁来当赌注。

风物长宜放眼量,郝明远也算给郭蓉了一套宝贵的房子。这是我给不了的。想想这些我又没那么恨了。这就是半路分道的缘分。如今郭蓉身边的小帅哥是何许人,我不知道。这也不是我的关心范畴了。

但愿郭蓉以后能有一份安心日子,实现她落户燕京的梦想。我呢,也打定主意回家当个小公务员,以后兴许找个小学老师之类成家。人这一辈子说快也快,生儿养女,几十年风吹一样就过去了。我的父母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转悠到天黑,我想到楼下买烧饼凉皮做晚饭。再穷我也不敢天天吃方便面。下楼的时候董林洁给我打来了电话。我踟蹰了一下,接起来。

我和宋良堃不一样,也许是我比他在感情方面自信吧。起码我是有女孩子倒追过的,他没有。在做了深入思考之后,我做出的决定都是合乎理性的。以后想起只有遗憾,没有后悔。

无论是对郭蓉,董林洁还是胡清爽,我都一样。该舍的时候我就舍了,最多难受一下,流出几滴泪水。仅此而已。

“你好,董老师。”我客气称呼道。

“你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啊。您有事?”其实我心里很难受,很想见她。

“你下来,到北门这个公交站牌。就是我送你的地方。我等着你。”董林洁的口气不容置疑。

我赶紧下去了。

董林洁的车停在站牌前一个路灯杆下,我走到近前就听到‘噗嗤’一声,这是车子开锁的声音。我四下看看就开门上去了。做后排,我从来不和董林洁并排坐。

这里没有人,董林洁戴了墨镜把车急速开走。

“董老师,您这是拉我去哪里啊?”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董林洁头也不回地说。

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见谁,但她的行驶方向分明是她家别墅那边。我不想到那去。

“董老师,您这是带我去见谁?”我紧张地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董林洁冷漠地说。

我不明就里,我害怕董林洁会把我拉到某处,然后再次被棍棒伺候。如果她提出这个要求,会有大把人乐意效劳。毕竟殴打一个一文不名的燕漂,博得佳人一顾,这代价很小很小。

走了一阵,我看到董林洁拐上一条陌生的林荫路。这里接近郊区,绿化好却人烟稀少。

我忍不住说道:“董老师,您不是想找人打我吧?上次您丈夫可是伏兵四起,打得我头昏多日。您要打我,还不如自己动手的好。那些人没个轻重,真打出毛病来就成了官司。”

“谁说要打你?”董林洁好奇问道。

“那你把车子停下,有什么话咱们直说好吗?”我皮笑肉不笑道。我现在不晓得是怎么了,一下就在董林洁面前取得了心理优势。

董林洁把车子停到了路边,熄火。她仰头搓搓头发说道:“胡从容,你这是要甩我啊?我董林洁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甩。”

“您这话说的,我有啥资格甩您啊。我是自惭形秽。”

“那天晚上,你还瘸着脚是吧?一把就把我扯到怀里,甜哥哥蜜姐姐,又抱又亲,又轻薄。我不拦着你,是不是就把我弄床上去了?你好大的胆子!”

和胡清爽一样,董林洁把我最不堪的一段拿出来。弄得我无言以对,满头是汗。还真是,就凭这个,有人打断了我的腿都是罪有应得。

“如果真找人打你,我压根就不会出面。就和上次那样,到现在你知道是谁打了你?”

“我知道。”

"知道有用吗?派出所的案子破了吗?"董林洁一阵冷笑。

这种治安案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警察撂下没任何毛病。抓住了也不过是拘留罚款。抓不着也碍不着什么。何况被打的人是个蝼蚁一般的打工者。

董林洁解开安全带,开门坐到后排来。

“从容,我和你说实话,我把你发表过作品的校刊,找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还在我这里放着,我准备拿它们去给宫老师看看。他是有名的大编剧,也是我父母的朋友。也许你跟他学学写剧本是条出路。”

说到此处,董林洁面有喜色。我则一脸愕然。这真是心有灵犀,居然董林洁也想到了这些。还辛苦找到了我的作品。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所措。

董林洁看看我,又哈腰在前坐上拿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塑料袋来。

“这里面是五万块钱现金,你回去还给杜菲菲吧。上次我考虑不周道。”

“我不要。我已经历过借钱的痛苦了。别让我经历第二次。”我看着眼前的黑皮椅背,眼光坚定,“你给我担保和自己借给我,本质是一样的。把钱收起来吧。”

“从容,你怎么这样啊?跟小孩子似的,你是元元吗?”

“......”

“别生气了好么?别叫我难堪,这是我第一次追男孩子。”董林洁看着我,声音有些颤抖了。

我转过来脸去,迎着董林洁盈盈的双眸。她长得真是太美了,粉莹莹的鹅蛋脸,脸上的五官精致如画,凤眼微眯,天生出的风韵。

这真是上天留给我的女人吗?她完全可以弃我而去。

盯了半晌,我实在是忍不住,又把董林洁一扯。车内空间狭小,我就把董林洁拉过来坐在腿上,抱在怀里。

我没有动她,只是闭上眼睛和她脸贴着脸,感受她呼在我脖子上的热气。我的心里忽然一醉。

“林洁......”我慢慢抬头,看到董林洁红润的嘴唇娇喘吁吁。我想吻下去。

“不要,你中午吃了什么?是不是凉皮?我闻到一股蒜味。不许亲我。”说话间,董林洁下意识抬手捂嘴。

“那你亲我。”

“不亲。就这么抱着。脸贴脸腮贴腮温存。”董林洁眄睇流盼,唧哝娇嗔道。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董林洁的年龄,我猜她应该比我大五六岁,在三十二三岁之间。但这个人天生丽质,根本没有年龄感。

我们就这么抱着。董林洁蜷过身子解开我西装的扣子,把脸贴到我的衬衣上。不久我就感受到了她的眼泪。也许她的心里也有委屈吧?

缠绵半晌,正事还得办。听起来董林洁的关系似乎比宋良堃要硬。

我们到了理工大学新校区附近,在一个联排别墅区里找到了宫老师的家。宫老师五十多岁的样子,人胖胖的有些秃顶,戴眼镜,眼睛光亮。穿着唐装的宫老师面容和蔼,有些仙风道骨,。当我听到他是《天湖英雄传》的编剧时,我立刻肃然起敬了。

“洁洁,好久不见你了?最近怎么样,明远还好吧?”宫长鸣完全是一种长者的口吻。

“都好着呢宫老师。今天我把我学生带来了。您见见他,他的作品我也带来了。”

在高手面前提到我那些作品,我实在汗颜。在我的记忆里这位宫老师也是作家出身。年青的时候很发过一些作品。《天湖英雄传》的原著也是他,编剧也是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遂成为专业编剧。

脑海里,有关所谓纯文学的记忆又慢慢苏醒,有一些知识点重新鲜活。

董林洁把发我作品的校刊拿出来,有两三本,不知道她是如何找来的。

宫长鸣和我交流了一下有关剧本的知识。知道的我说,不清楚也不充大头鹰。说实话比撒谎好。

“这里是我一个创作基地,在这里写稿的三四个人吧。这样吧,这位胡同学的东西我晚上看看,我给他一本剧本书,也叫他回去看看。剧本和小说是有很大不同的。”

看宫老师忙我们就告辞。临走,宫老师从房间里拿出一盒上好的茶叶。说是给董林洁的父亲带去。董林洁推辞一下就收下了。

我们开车来到干刚才停车的地方,董林洁又把车停下重新坐到后排。

“茶叶给你,我爸那里不缺茶。当年宫长鸣在学校出了点问题,是我爸帮了他,不然他可能进去。嘻嘻,花案。这是旧事,不说了。”

“我不喜欢喝茶,洗茶杯子很麻烦。不如喝开水。”我说。

“学着喝茶,这是修养身心。将来你见到我的父母,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漂亮。因为我爸我妈都很漂亮。”董林洁得意道,“很多人都说,董老师您该多生一个,这么好的基因别浪费了。”

“呵呵,说的是。”

“咱们回去?”

“回去。”

董林洁把我送回原地。我觉得芥蒂消失,两个人的心又贴在了一起。她给了我钱,给我找了不算差的出路。让我又鼓起生活的勇气。

“回去好好看看宫老师的书,另外这钱一定保护好。别叫人见财起意。我去接元元了。”临下车董林洁说。

我看她一眼心里竟有些不舍。从心底里去掉那层自卑之后,我还是很爱这个女人。

董林洁见我看她,就说:“你伸过脸来。”我伸过脸去,董林洁鸡啄米一般亲一口。

“不恨我了?”董林洁嫣然道。

“我啥时恨过你?”我言不由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