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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罢午饭,心怀鬼胎的我和她们上车,启程去崇宁。因为暴露了我落后的山村出身,一路上我都绷着脸,觉得特没有面子。

胡清爽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和杜菲菲热烈聊天。杜师傅和我倒是一言不发。

这条从村里到镇上再到崇宁的省道,我不知道走过多少遍。我从这里走向省重点高中,再走向国内名校山南大学。一路凯歌,如科举连中。给我爸妈赚足了面子。

以往虽然年年回家,但都是冬天的时候。这次是夏天,路上景物倒叫人看得新鲜。我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家乡的夏天了。目睹这路边的房舍景物,过去的记忆就会慢慢活泛起来。

我们这里的人到崇宁去的不少,而大部分人买楼房却喜欢去县城。那边偏僻一点,房价只有崇宁的一半。离我们的距离也是到崇宁的一半。当年我考到崇宁的省重点,曾让我爸荣耀一时。现在我则有慢慢成为他们耻辱的趋势。

“胡从容,你们这个村子从建村以来,没见过宾利车吧?”胡清爽背后忽然问道。

我压了一下口水,尽量从容地说:“没有啊,穷乡僻壤,怎见过如此高贵的车辆?”

到我家吃饭的念头,多半是胡清爽的主意。人杜菲菲江南美女,自不会稀罕北方农村的粗鄙饭食。她们买去的礼物估计价值过千。有钱人任性一把,在我们穷人面前表现优越感。看看我爸我妈招待贵客的局促,心里一定是很满足的吧?

“这一下你有面子了吧?两个大美女陪着你,在你们村里转一圈,够他们闲话好久了。”胡清爽喜滋滋地说。

“他们闲话的不是羡慕,而是希望我将来最后爬高摔重。希望我们家灰头土脸。这样,人的嫉妒心才会平衡。农村的人心已经堕落成这样了。”我一针见血地说。商品社会带给农村人是短视和攀比之风。从前的憨厚淳朴,越来越难觅踪迹。

“放心吧,你只会越来越好。叫他们嫉妒到最后,变成没脾气。像我家,别人只有羡慕,没人敢嫉妒。”胡清爽语调得意地说。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

我和胡清爽的电梯惊魂,迟早要说道说道的。只是这事要法不传六耳。我也要为此做好准备。如何装疯卖傻拒绝到位,而又别伤了胡清爽的面子。这无疑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任何一点差失都会造成严重后果。

到了崇宁是下午三四点钟,这次我们直接住到了崇宁迎宾馆。这是上世纪建成的五层楼建筑,是市政府招待所。胡清爽和杜菲菲一起住三楼的套房,我和老杜住一楼标间。这样再也不会出现电梯问题。

当天晚上我们陪着两位女士逛街,直接到最繁华的胜利路从头逛到尾。应该说崇宁这几年的发展也还不错,至少整条胜利路夜晚霓虹如织,游人密集。故地重游,我感慨良多。

逛了一圈,我们到新开张的崇宁乐家商厦顶楼吃了晚饭。那里的情况和我们凯华百货的顶楼差不多。我们四个人花了不到两百块钱,就吃饱了。

买卡的钱的钱是我出的,当然是能报销的公款。杜菲菲和胡清爽跟着我找美食。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人一张卡。省得大家跟我一个人转。

老杜很会看颜色,他就要了一份炒饼,一碗南瓜小米粥。也没和我们在一起,自己吃去了。这地方吃晚餐的情景极其火爆,找个座位都不容易。

我看到胡清爽和杜菲菲耳语,等她们取了吃的。杜菲菲对我说:“不好找座位,我去和老杜坐在一起。你们两个姓胡的坐在一起。大家老乡对老乡,同姓对同性,都聊聊。”说罢还对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尴尬莫名,端着餐盘不知所措。胡清爽已经走到了我前头。那边正好有一对男女要离开。没有任何办法回避,我知道这个关口迟早要过。

明亮的灯光下,嘈杂的人声里,我和胡清爽隔着塑胶小桌,对面而坐。我就弄了一碗牛肉汤面,一个肉夹馍。胡清爽要了一盘炒通心粉,一小碗白萝卜煮牛腩。看着香喷喷的。

我坐下来只顾低头吃饭,由于紧张额头露出细汗。我眼里只能看见胡清爽一双凝脂般的玉手,和一双活动的筷子。

脚底下,胡清爽两条腿慢慢伸过来,轻轻夹住我的伤腿。我顿时颤抖了一下。这下面空间狭小,两边都是人。我旁边还有个喃喃学语的孩子,不断从他妈妈怀里伸手打我的胳膊。那情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胡清爽的小腿慢慢地夹紧,我又感觉到她紧致肌肤的弹性。真是人不可貌相,就胡清爽这清瘦的身材,身体的感觉却不是皮包骨那种。而是柔软而弹性,让人想入非非。

我喝水噎着一样一声咳嗽,差点把嘴里的面条吐掉。胡清爽在对面吃吃笑了。我乍着胆子抬眼一看,正好和胡清爽一双娇羞含情的杏目对上。我的心一阵颤抖。

这样嘈杂的场合,对面说话都要大声才行。我能说什么啊?爱情原本是一种甜蜜的东西。哪怕当年我和郭蓉在一起,也是从担惊受怕开始的。最后和高海潮打了一架,这事才算了结。

从胡清爽柔软的小腿肚,我看到的一条充满荆棘的情路。这条路走到尽处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不敢想。我不是一个喜欢攀龙附凤的人。也许以后我和胡清爽在一起,什么都不缺,但和董林洁有约在先,我绝不能背负。那我和郭蓉就没区别了。

胡清爽用竹签杈起一块牛腩递过来。

“吃了。”

香香的牛腩已经递到嘴边上。我不想吃,就闷闷地一皱眉头。

“吃了!”胡清爽的声音顿高八度。

我张嘴把牛腩吃了。

“哼,你叫我不顺,我就叫你哭。再吃一块。”这次送过来的是一块萝卜,我也顺从地吃了。

看来我和我爸一样,面对强势的女性都选择妥协。这和我们家一直我妈说了算有关系。我爸和我妈是媒妁之言,以前不认识。我妈小学没毕业,我爸是高中落榜生。这出身和胡国富很相似。

我能猜想当初我爸娶我妈,心里未必愿意。我妈相貌一般,身材高大,进门之后就当家主事。以前我奶奶活着,婆媳没少闹腾。最后都是我妈占上风。我爸心里未必不苦,但也只好认命。出了那件和女同事的花事,我爸就死了心。彻底认了。

看到我爸的样子,我做儿子可不想重蹈覆辙。一辈子被一个强势女人统治。我和郭蓉在一起很和谐,她从来不会凌驾我之上。要不是董林洁忽然上门,踢爆那件出轨的丑事,我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不知道等于没有,知道了却不能装不知道。这是我的逻辑。想到郭蓉我就不由自主心如刀绞。妈的,这一辈不知道哪个有福之人娶到郭蓉。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一开始两个人就出现不和谐。胡清爽心里不爽,除了那一小碗牛腩,意大利通心粉几乎没动。我知道我的不情不愿,把她得罪了。

我就不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和胡清爽搅在一起?难道和佛家说的那样,这是怨憎会,爱别离?

差不多是这样了。

当天夜里董林洁给我发来短信,说自己离婚的事父母已经知道了。他们面对证据无言以对。

“从容,这是第一步。下面我要叫孩子爷爷奶奶知道。现在奶奶已经出院回家了。但我公公心脏不好。我怕太急了他会出问题。”

亮闪闪的微信对话框里,我的眼前就飘着三个字:我公公。都已经离婚了,他还是你公公吗?

也许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也许是无意笔误,但我看这三个字还是万分别扭。我知道这显示着董林洁和那个体面家庭的联系。有了元元的存在,注定他们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我眼前忽然露出我爸爸我妈脸上的不屑。“哼,一个拖油瓶的回头女人。就像穿旧了的衣服,还有补丁......”

我要真和董林洁在一起,我爸我妈这一关怎么过?

郭蓉的事儿,打死我也不能跟他们说。陈世美的恶名我就只能自己扛着了。偏偏我爸我妈就我一个独苗。要是我有个兄弟姊妹也好。

此后三天我们一直在崇宁,开着车把所有可以开店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同时还和当地商业集团高层有所接触。交换了意见。这样,这一次考察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这几天里,胡清爽对我冷眼冷目。我装看不到,反正也要回去了。我就是讨厌她穿瘦身裤的样子,一眼都不愿多看。倒是杜菲菲穿的很得体。一声宽松的职业装,显得玲珑美丽。又把自己的身条显露无疑。我倒是很喜欢杜菲菲的样子。有点白领丽人的尊贵气质。

三天后我们原路返回了燕京,还是在胡清爽的芭芭拉美容院前放下了她。

“小胡,你到哪里?下午休息下,明天一早上班。我们这次对你家乡的考察,要形成一份详细报告,交到绍兴总部去。”杜菲菲说。

“好的,杜总。我今天回去先打个腹稿。明天正式起草。”我答应道。

没有行李,我不得不在崇宁卖了一件衬衣,几条内裤。我现在穿的内裤还是董林洁家的。

宾利车在小区门口放下我,绝尘而去。我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盲目走。一直到脚软走不动为止。按倒葫芦起来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偌大个燕京,我居然没一个可以吐露心事的朋友。国外还有教堂,有忏悔室,我大约只能面壁自语了。

想想真是苦痛。这时候去找董林洁又不合适。虽然我很想她。

我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半年来变故如此,让我目不暇给。我从马路对面走回来。路过小四川食肆,我看看手机,时间只有两点多。摇摇头,我还是回去吧。

回到我那小区门口,忽然看见宋良堃衣衫不整,蹲在门卫室前双手捂脸,一副难受样子。这家伙怎么来了这里?找我,也该事先打个电话吧。

“阿堃,你怎么在这里?”我走到近前开口问道。我害怕的是,宋良堃找理由来要债。

“哎呀,兄弟啊,你可回来了。哥哥我想你啊。见不到你,我就跳楼去了。”宋良堃放下手一站起来,我就知道他喝多了。怎么两个月不见就成了这幅德行?

“怎么了这是?”我惊愕地问道。

“我,我失恋了。呜呜呜----”一个大男人见我如见救星,抱起大哭不止。我只好心情复杂地安慰他。门卫室老头也探头出来看热闹。

让他哭了一会儿,我看不是办法,就把他往小区里拉。

进门时,宋良堃一脚把门卫室门口的笤帚踢出老远。那老头气势汹汹出来理论,宋良堃红着眼睛,大声吼道:“老家伙,你刚才看什么!幸灾乐祸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揍你!”

我赶紧过来劝说:“大爷,大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喝多了,您的笤帚我拿回来。”实在不能添堵了。

我们两个人一路踉跄,回到我的出租屋。宋良堃又在沙发上哭了好久,勾得我眼泪也流下来。最后宋良堃跑到卫生间马桶里呕吐,之后才好了些。

“怎么了兄弟?好好的,怎失恋了?是不是因为我撞她车......”我难过问道。

“不是,”宋良堃抓起茶几上的纸巾擦脸,“那个婊子,她移情别恋了。傍上了一个大款。”

“什么,她自己就是大款,怎么还去傍大款?”

何冰佳不是个海归白富美吗?

“屁!那都是假的。她就是个职业粉头。靠骗男人油水为生。”宋良堃剁足捶胸,大声喊道。

“你先冷静,慢慢说。”我起身去厨房摇摇暖水瓶,还有水。我就给宋良堃倒了一大碗水。

宋良堃端过碗来,大口喝下。

“我没想到要遇到你。兄弟啊,这是我的初恋。她伤得我好苦,体无完肤了我。”说毕,又落泪。

我从没见过宋良堃这么失态过。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我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些天,宋良堃告别如胶似漆的白富美女友去广州。那里有他们传媒集团搞得一个活动。短短半个月时间,活动完了宋良堃再回来,何冰佳已经和新欢双宿双栖。

这个社会因为种种原因,移情别恋并非新鲜事儿。最叫我瞠目结舌的是,短短四个月,宋良堃在何冰佳身上花掉八十多万。

“兄弟啊,我就想着,冰佳这么漂亮,我呢硬件不成,就在物质上多奉献一点。只要冰佳她愿意跟着我,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不成想,慢慢就花了几十万。没有现钱我就刷卡,没钱还款,我就用了公款。”

“良堃,你疯了?公家的钱是能随便动的吗?”

“我没有办法啊,我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这是第一次有美女对我如此主动。我要珍惜啊。没想到人家是把我当成宿主了。吸干了我的精血,就琵琶别抱。”

宋良堃又开始哭起来。我从厨房拿出暖瓶又倒一碗水给他。

“那你们分手,她该把吃进去的都吐给你啊?怎么就这么绝情?”我手足无措地问道。

“绝情?她就是是靠绝情活着!SHE,SABLOODSUKER!一丝一毫她都不会给我,哪怕是我下跪哀求,换来的都是嘲笑。”

“那就去法院起诉,我就不信一点要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