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菲菲走到大班台前坐下，开始吃饭。我则在沙发上直起腰，捧着饭盒吃。一边吃我一边小心翼翼。泼一点水在木地板上还问题不大，要是再把饭菜弄到地上。说不定杜菲菲会马上叫我走人。饭都吃不好，岂不是个废物？

接下来整个吃饭的过程我们没有交谈。杜菲菲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脑，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要不是腿脚不便，我完全可以离开，回办公桌去吃。现在只能将就了。

这种烧鹅饭的口味怪怪的，我有些难以下咽。

吃完饭，杜菲菲把她的饭盒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又给我倒了一杯水。我赶紧道谢。从她的动作上，我觉得杜菲菲对我还是有好感的。不然完全可以一句话打发我走人。

“为了你的事儿，我把清爽给得罪了。改天还得赔不是。不瞒你说，虽然我家也是出身农村，但我从小是在城里长大的。我和胡清爽不同，我没有丝毫的乡村记忆。”

“太不好意思了，杜总。主要是董老师没有说清楚，这个百货公司是你家的。我要知道我不愿来找麻烦。”我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你不用有负担，我对你的工作能力还是认可的。好好工作就是。”

“那好，杜总谢谢您。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着话，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告辞。

“好吧，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清爽的脾气我知道，她不是个记仇的人。我们打从高中就在一起了。”杜菲菲眉眼平淡地说。

“我真的不想得罪胡清爽，可是......唉不说了。我和肖小虎还是同学兼室友，这样以后也不好见面了。”我忧愁地说。

“呵呵，说起肖小虎，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就是看着清爽最好。从高中那时一直缠到现在，百依百顺。经常被清爽弄得死去活来，仍然不改初心。”杜菲菲笑吟吟地说。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是萝卜土豆各有所爱。”我苦笑道。

“以后我找个机会，给你和清爽缓和一下。又没有多大矛盾，干嘛弄得跟对头似的。”

“行，叫您费心了，杜总。”

“不客气。”

我回到自己办公桌上就开始打盹。大家不少人在打盹。这里和楼下那个看门工作比起来，直接好多了。起码中午能休息下。

当天晚上下了班，我没再回到那个宿舍去。我也不知道高经理给安排了没有。我是拄着拐棍，决定回家了。先看看路怎么走吧。

经过打问，从凯华百货楼前往东走大约一公里，就是地铁四号线的始发站。我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步行前往。行的话，我真不想在这里住了。

如今走起路来虽依旧不便，但我的脚落地已经没有明显痛感。唯一的是酸软无力。我需要进一步锻炼，尤其是晚上热水泡脚，决不能略去。可在那潮湿简陋的宿舍里，是不能办到的。

我越走脚下越有力，那种大病初愈的畅快感袭上心头，我走得越加快了。走着走着，我想起董林洁两天晚上给我倒洗脚水，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感动。不知道我的林洁在干什么，她想我了吗？

郭蓉也给我倒过洗脚水，虽然我们的心越离越远，但这么多年形成的亲情依然在。想起郭蓉我的心就痛苦的颤抖。我的蓉儿也曾是个好女孩儿，都是被贫穷，被充斥社会的铜臭给腐蚀掉了。

我们的苦痛，胡清爽和杜菲菲是不能理解的。缘分尽了，那是迫不得已，大家对社会价值的认知不同，或者郭蓉实在熬不住了，这才做下难以原谅的错事。

等我坐在地铁中，我所有仇恨的目标依然投向了郝明远胡国富之流。

辗转回到家，郭蓉却不在。看床上被褥的样子，应该是好几天不回来了。她不回来，不大可能长期在李小贞那里啊。难道郭蓉又傍上了别的大款？

这样下去，这叫什么事啊？这不跟交际花一样了吗？以后可怎么办啊？

上楼前，我已经在白鹿原面馆吃了饭。面馆的老板还上来说：“怎么好久不见你那个女娃了？”

我只能撒谎说：“她工作忙，去了一家国际旅行社。经常跑国外。”

“是啊，我说老弟你们结婚没有啊？”老板又问道。

“还没。”我嘟囔道。

“那你可要赶紧啊。额们陕西的女娃，一旦成了你婆姨，那是会死心塌地的。锅里煮熟的面，千万别让别人一筷子抄了去。”

我感激滴看着面相朴实的老板，使劲点头。差点眼里泪水就流下来。本来饥肠辘辘，那天晚上那碗饸络面，我只吃了一半。

原本我以为我和郭蓉的分开一是水到渠成，可事到临头，我还是想起她的诸般好处。禁不住心里疼的颤抖。如果她离开我，找个正派人嫁了，那我才放心。我怕的是，她落在胡国富这等到处猎艳的家伙手里，最后成为第二个李小贞。成为富人圈养的宠物。

我坐在窗前，几次想给郭蓉打个电话。有几次忍住。天已经黑透了，她还不知道在哪里，万一我打扰了她呢。

大约是看到我这里亮着灯，下班回来的彩霞嫂子推开门进来。

“哎呀，是小胡，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你们俩人怎么都不回来住了？”

我想起还欠着彩霞嫂子三千块钱，不由得脸红起来。我说：“嫂子，我在西区找了一份工作。离家太远就在那里住下了。这两个多月坐吃山空，我马上就揭不开锅了。”

“那郭蓉咋也不回来呢？你们俩没啥事吧？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回来，会不会有危险？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彩霞嫂子的提醒让我的心一下揪起来。我赶紧就给郭蓉打电话。没想到这一次，电话响了两声郭蓉就接了。

“喂，郭蓉，你在哪里？怎么下班不回家呢？连彩霞嫂子都惦记着。”

“我不是说了吗，这几天陪着小贞。别担心我，替我谢谢嫂子。”为了叫彩霞嫂子听到郭蓉的声音，我把手机用了免提。

“好吧，你在外面多加小心。”我嘱咐道。不管她是不是撒谎，起码她这个人没出啥问题。我本想问问郭蓉，什么时候有空，两个人见一面，当着外人又不好开口。想一想后天就是星期六了，周末再约不迟。

当天夜里我接了满满一盆热水，就在卫生间门口洗了脚。一边洗脚一边和彩霞嫂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主要是介绍我新工作的情况。我说：“嫂子，下个月出了薪水，先还给你两千块钱。”

“什么，你说那个住院费啊。小郭不是已经还了吗？我垫的那点钱都还清了，你别惦记了。”嫂子在厨房里煮面条。

“奥，她还了？这人，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哆嗦着嘴唇抱怨道。

老天爷，我好难啊。我该怎么办？我的蓉儿，是个多好的女娃，是个多好的婆姨，都是被郝明远那畜生给祸害了。

我暴躁地坐在床垫上，悲愤充凝在心中，我真恨不得郝明远这畜生被人绑架，活着阉割后沉到深海里去。

我和董林洁之间夹着郝明远，夹着郝明远的儿子。尽管他们离婚了，但郝明远作为董林洁曾经的丈夫，他留给董林洁的印记将是永远的。

如果我以后真和董林洁在一起，那我就不得不面对，我们这个新家庭和郝明远无法剪断的联系。其实我也明白，真正达到和董林洁在一起的目标，我有漫长的路要走。前面有富有贵的拦路虎会有不少。

不说别人，就是郝明远，他也不会坐视。

一直到夜半时分，这个喧嚣的城市慢慢安静下来。我也想清楚了，我的步子已然停不下了。不管前面有什么，我都往前走。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等从凝思中醒悟过来，我下意识地抓起了手机。现在社会，手机简直成了人须臾不能离开的东西。

我的手机上有董林洁发来的短信。昨天夜里，我和她说不能打电话，宿舍里有人性格暴躁，我不愿惹是生非。

董林洁的短信，密密麻麻的有五六十字。询问我的方方面面。尽管夜半更深，这套房子里还睡着一个女人。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就和董林洁打字聊天。

董林洁说，她已经离开了别墅，而回到理工大学的房子里。今天晚上和元元在一起，孩子才睡着。她说她十分牵挂我，担心我在那里受欺负。说自己很傻，叫我为两千块钱瘸着脚去工作......

我说，已经回到出租屋，并把今天杜菲菲给我调岗的事儿说了。董林洁迅速地打了一个V字卡通，表示高兴。

“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只要我的身体复原。一切工作都将往前推进。”

“她在吗？”

“不在，已经几天不回来了。问她就说在李小贞那里。”

“嗯，那就等你的腿脚好了再说。左右也不差半月二十天。”董林洁用宽容的口气说。

“不，我想就这个周末。去找她，两个人说清楚吧。这样不清不楚地拖着，会把我们都拖死的。”我说。

“好吧，随你。我们的事绝不可以漏半个字。我还记得你上次被人打。这一回我们要做好保密工作。”

“说得对。”

“今天晚上，我和洪春一起吃了饭。我把他送的那个LV包还回去了。郝明远也在，我们在洪春面前做出要复婚的样子。我想叫洪春死了心。毕竟我和郝还有个孩子。”

这一条我们没有回复。我从中看出来，郝明远没那么容易放弃董林洁的。作为一个男人，怎么会甘心把自己的娇妻拱手于人？

“你生气了？我和他有个孩子，有六年的婚姻。这是不能抹杀的事实啊。”

“我没生气，我晓得你这用的是离间之计。”

“是的，洪春这样的人你对付不了。他现在是东区的副区长。他跟的那个人调到上面去了。部委副职。”

董林洁说我对付不了洪春，我还真不能不承认。人家是官老爷啊。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打退堂鼓。谁叫我忍不住拉美女入怀呢。两下里情投意合，各种亲吻亲昵，难道我能装没发生过吗？

胡从容，你要从容往前。天塌不下来。将来有一天你会抱得美人归的。而且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黑暗里我思前想后，不断地给自己打气鼓劲儿。

“别泄气，弟弟。我喜欢的人是你。我这个人不说什么高大上，我只为自己活着。只跟我爱的人在一起。”

董林洁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送给我的是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