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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这里,除了客观条件逼迫之外,就是想入非非了。面对美女,是个男人都会想入非非的吧?呵呵,就是和自己暗恋的女生共度春宵。

董老师回来的时候,我一个人正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雨。我把餐厅这边的灯关了,搬一把椅子拉开一点窗帘,看外面的灯光和雨雾。这是我多年来坚持的习惯。听雨声淅沥,看万家灯火,忘掉烦嚣,获取心灵的安详。

董林洁进门后,用了十几秒钟才找到我,其间她还狐疑地喊了几声小胡。

“你坐在这里看什么啊?”看我在窗前,董林洁面色有些惊疑。

我说:“我在听雨。”

董林洁笑了,过来问道:“你还有这样的雅兴?宋词里有一首《听雨》,你记得吗?”

我看看董贵妃,再看看外面。雨雾中一辆豪车在转弯归来,车灯照出老远。树叶婆娑,万物肃然,都隐藏到这潇潇暮雨里。

我轻轻吟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知道是谁的作品吗?”听我把一首不很出名的宋词背得一字不差,董林洁语带欣喜,语调幽幽。

“南宋蒋捷,虞美人。”我低声说道。

“从容,你真棒!我当初真没白教你。这么多年了,下不到这诗词还在你脑海里。”董林洁说着近身来,居然伸出一支手放在我脸颊上,轻轻抚摸。

“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董林洁颤声吟道。

我的脸一下火烫火烫,一任那只柔腻的纤手轻抚,眼前幻出的是这样一副画面:红烛下罗帐深深,我和董贵妃执手相看,佳人才子,彼此春情无限......

只是这抚摸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两个人就一下醒来了。董林洁像被烫着一样抽回自己的手。她跑过去,迅速开了吸顶灯。桌子上的饭菜都凉了,还摆在原处未动一筷。

“不是叫你先吃吗。怎么不听话?”灯光下董贵妃语带娇嗔,随即她一抬头说:“说到听雨,我也想起一首。宋词,对我来说真是遥远的事情了。”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哎呀。”

董林洁刚刚背诵完,不知道怎么就哎呀一声,一捂脸跑了开去。

我呆坐着,这首词我已是记不得了,但从字面的意思听来,似乎是表达情人相思之意。董林洁跑了,像个小姑娘一样一直跑上楼,我觉得她会意后,肯定是害羞了。

这年头还有害羞的女人吗?还是个结过婚的妈妈。

这样一来,不是调情,也似调情。

我的心砰砰直跳,坐在原处居然流下泪来。夜晚听雨,居然带出来久违的诗意。只是诗歌这种东西,离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过于遥远了。

看董林洁娇羞而去的样子,我意乱神迷,居然想到她教过的一首李清照词: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我又回忆起董林洁身着汉服的样子了,美得不要不要的。

我的泪水凉凉的,无声而落。不知是感动于适才的抚摸,还是为那不期而至的浪漫诗意。可惜的是,人生里这样的瞬间可遇而不可求。

几分钟之后,董林洁重新下来。我看到她洗了脸,换了衣服。那是件宽松的白色睡裙,穿在她身上飘飘洒洒美不胜收。我又一次地为郝明远的出轨感到惋惜。好在这时候大家已经平静下来了。

董林洁一下来,就打开了餐桌正对着的平板电视。电视机里在播放电视剧,是新版的《水浒传》。

我们两个人仿佛有了默契,我自动从窗前移到桌前,董老师把桌子上的鱼和一个热菜端回厨房里,回锅去了。我也迅速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

等我们再次相对而坐,开始吃饭的时候,《水浒传》正演得是武松杀嫂。

我看看董林洁涨红的俏脸,想到看这血淋淋场面吃饭不合适,就拿起遥控换台,没想到董林洁制止了我:“别换,就看这个。”

我端着饭碗,盯着电视里武松快意恩仇,刀杀淫妇奸夫,心中凛然。董林洁斯文地嚼着米饭,感慨说:“现在再也没有武松这样的汉子了。凡事都有界限,突破别人的界限就得报应。”

我大口看着董贵妃说:“董老师,您不会是希望我把郭蓉和郝明远杀了吧?”

董林洁莞尔笑了:“为这件事杀人,那是在古代。现在你如果这么干,两条人命,还不被拉到刑场吃枪子儿?而在那个时代,县令曲笔一勾,不过是个刺配沧州。”

“时代不同了,但是西门庆送来没有绝种。”

看到电视画面上,武二郎肩扛木枷三步一回头的样子,我不禁想到,此时此刻郝明远会不会和郭蓉在一起?他们会不会也在看这节目?

随即我恶毒地笑了。这件事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董林洁看看我的脸色,默默抓起遥控换了频道。随即我们就和来自大城市铁岭的本山大叔见面了。餐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笑声里我胃口大开,吃掉了三碗米饭和大半条鱼。刚才的抚摸和诗情,一下被忽悠和卖拐代替了。

本山大叔走后,我忽然问道:“董老师,您还穿汉服吗?您穿上汉服最美了。杨贵妃一样。”

“胡从容,你又忘了。不是叫你没人了叫姐吗?还杨贵妃李贵妃,好像你见过她一般。”董林洁一个顾盼,语带薄嗔。

我不好意思说我心术不正,叫不出口。就说:“姐姐这个称呼用到老师这里,我觉得不恭敬。我心里有障碍。容一点时间,慢慢适应吧成么?”

“随你吧。刚才我看你不用拐杖都能走了。你还装着用拐杖,装给谁看啊?”

“以前是不敢走,脚也疼。刚才我的脸被人一模,立刻有了站起来的勇气。”我厚起脸皮答道。

“死样子,我摸你是为了那首词。你可别往别处想,我告诉你我可以学过防狼术的。”说到这董林洁自己先笑了。

“我哪里敢想别处想,您是谁?是我胡从容仰望多年的神妃仙子。仙女下凡人间嫁给庄稼汉的故事,只有神话传说里才有。我不是董永,那敢胡想?”我说着说着也笑了。

“你是庄稼汉吗?”董林洁娇笑道。

“怎么不是?我爸爸妈妈都是农民。我爸爸十几年的民办教师,前几年才转正。我妈在家种蔬菜大棚,我不是庄稼汉啊?说不定什么《天仙配》,《天河配》的故事,就是地主家长工夜里没事儿编的。用来自嗨。”

“你这孩子,直接脑子有问题。啥事儿到你这里一解释,立刻面目皆非了。”董林洁两道纤眉微微上挑,似嗔似喜,伸过筷子点我的额头。我本能地往后一躲,也笑起来。

我发现我用来对付郭蓉的小伎俩,在董林洁这里同样适用。

“我是孩子吗?”

“你是弟弟啊,弟弟在姐姐眼里,永远都是孩子。”说话间,董贵妃娥眉微蹙,顾盼嫣然,天生的风姿卓约。我禁不住一下看痴了。

“不许这么看我。你这样眼神让人害怕。”董林洁啐道。

“你不是有防狼术傍身啊?”我调笑道。

“你已经是个瘸子了,我再伤了你,那你欠下的债什么时候还清?吃饱了没,吃饱了我收摊了。”说着董林洁的脸色严肃起来了。我想到明天要去超市当保安,也是心中黯然。没心思练嘴再博佳人一番笑晕娇羞,顾盼风流。

两情相悦,这感觉多美啊。我和郭蓉也有过的。

收拾完了残局,董林洁端了一杯清茶给我。

“你喝茶休息下,我给你铺床。”

我不敢看她,她也不看我。一等董老师离开,我看着她的窈窕背影,禁不住欲望奔涌。我想一瘸一拐扑过去,做牡丹花下死。马上我就被热茶烫了舌尖。

我喝茶坐等的时候,忽然看到天花板的某个角落,那里有轻巧的摄像头隐藏着。它像是一只眼睛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意识到自己的无耻,董老师是因为相信我才把我留在这里,我怎么能起禽兽之心?

至于那纤手抚摸的暧昧,不过是从浪漫诗情里衍生出来的,如何解释都是可以的。唉,许许多多的唐诗宋词,早都让我丢到爪哇国去了。生存的压力叫人无暇去想什么浅吟低唱。但蒋捷这首《听雨》却扎在了我心里。了了二三十字,就是一个人的一生。有人说这首词寄托的是亡国之思,我不这么看。

千金一搏佳人笑,我就用了一首兴之所至的词,让董贵妃伸手摸我的脸。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佳人笑了。

虽然扶着墙,我是靠自己的两条腿去了那间保姆房。房间里一张清漆木床,一应卧具整整齐齐。董林洁搓着手说:“你好好睡吧。早晨的话我叫你起床。你穿这身衣服,看背影和那个人还很像的。”

“董老师,谢谢你对我这么好。”看着温馨的房间,我只能表示感激之情。

“别客气了,等一下我给你放一点热水你洗洗脚。你不方便,我就给你当一次保姆。晚上要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到楼上去,听到了?”

“听到了。男女授受不亲,君子贵在慎独。”我笑道。

“我留下你是担着风险的。你在这里过夜的事儿,不能和任何人说。这事关我们俩的名誉,你晓得吗?”董林洁正色对我说。

“你都离婚了,还怕什么?”我弱智地反问道。

“我离婚的事儿,知道的人就那几个。我不想张扬的路人皆知。”董老师白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我这里也收敛心神准备上床睡觉。这样的夜晚,听着窗外雨声潺潺,万籁俱寂,又有个好睡。

须臾,董老师给我端来了一盆热水,放在床边。我感动得心头一热,眼睛一下红起来。董林洁笑道:“一盆水,不用这样吧。以前郝明远回来,我也给他端水的。洗洗脚,一天的累乏就没了。”

这个时候董贵妃提到郝明远那畜生,尽管是离婚了的前夫,我心里还是不悦。我的嘴上就说:“我养伤这一段,郭蓉也是给我倒洗脚水的。”

听我说郭蓉,董林洁马上有了怒容,那一对贱人就是我们抹不去的阴影。

“既然她这么好,你就和她继续过去吧。以后结婚生了娃,你就能把一切都放下了。”说罢她哼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去。关门的声音都带出情绪。

我呆呆地脱鞋袜,把两只脚伸到盆里。一股热流上涌,烫的我龇牙咧嘴。

洗过脚移过盆,我脱掉衣裤爬上床。被褥里有棉花的淡淡香气,让人沉醉。这房间虽是保姆住的,但也比我和郭蓉的出租屋好得多。我抬手一摸开关关了灯,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我是喜欢那种能透一点光的窗帘,这样屋里不是漆黑,加上屋外的雨声,会叫人心旷神怡。现在不同,这房间里黑黑的,有种压抑感。

我很想起床去把窗帘打开一道缝,好透透气,但只想了一下就停止了动作。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睡觉吧。

我慢慢倒下来,床铺的舒适感超过了预期,但是也有陌生感。听着窗户外雨声淅沥,我居然开始怀念我和郭蓉那间陋室了。在那里我的心情是完全放松的,而在这座花园洋房里,我感到的是物质无处不在的压迫。

已经十点多钟了,不知道董贵妃现在上床没有。那窈窕的身材,一身粉盈盈的皮肉,叫人想入非非。要是我的腿脚好,我会不会在夜晚摸上去,豁出命一亲芳泽?

呵,我只敢想,不敢干。强暴妇女这种事儿,我是干不出来的。来日方长,我会让董贵妃自己爬到怀里来。今天晚上她不是伸手摸了我脸吗?

过了一会儿,有敲门声传来。我紧张的声音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