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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春雨绵绵。西客站广场上人员嘈杂,各种汽车横七竖八,等着客人。我买了站台票,进到站里面,等待Txxx次列车进站。

这还是一列过路车,在燕京停三分钟之后,还要去东北哈尔滨方向。燕京是华北大都市,在此下车的旅客不少。

我站的位置很好,在密密麻麻的下车人群中,没费周折就找到了郭蓉。她还是拉着那个浅粉色的拉杆箱。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身影落寞。

“蓉儿,我在这里!”我轻轻走到她身后,喊了一声。

郭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见我的瞬间就哭出来。然后当着很多人,我们就抱在一起了。一时间我居然有一种久违的感动。我的蓉儿回来了,完璧归赵。

想到这个成语,却一下就被‘完璧’这两个字刺激。我们之间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但我们的心之间却夹杂着什么。

从火车站出来天已经很晚了,地铁停了,我们只能打出租车回去。好在到我们出租屋的路比较平直,夜晚路上车辆较少。半个小时后,花掉百多块车费,我们终于回到那间无比熟悉的屋子里。

进门时候,客厅里却亮着灯。彩霞嫂子穿着睡衣,从卫生间里出来。一下看到风尘仆仆的郭蓉,她高兴的叫起来。她们两个一向是相处融洽的。

“哎呀,是小郭回来了!这段时间你跑到哪里去了?小胡天天跟掉了魂一样。”

“我回家了。去看看我奶奶。她身体不好,我就回家侍奉了一段。嫂子你好吗?”郭蓉笑嘻嘻地问道。

“好着哩,好着哩!你一回来,小胡的日子就不煎熬了。没了女人照顾,男人的日子就不能叫日子。等明天晚上你哥回来,买点菜,咱们一起聚餐。”

热烈寒暄之后,我们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这么长时间我懒于收拾,屋子里烂七八糟。郭蓉进门之后,禁不住皱了眉头。

“你走得可真彻底啊,连被褥都拉走了。”我嘀咕道。

“我当时很绝望,不想再回来了。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省得你看着烦心。其实我回西安的时候,那些东西都放李小贞那里。我就带了随身衣物回去。”郭蓉不假思索地说。

“李小贞?”我一惊,抬脸问道。

“是啊,没地方放。就送到她那里去了。”郭蓉眨眨眼,有些惊慌失措。

“是不是翠明小区那里?”我问。

“就是那里,你去过?那房子虽不大,却十分受住。旁边就是翠明湖公园,小贞真有眼光......”郭蓉带着羡慕,喃喃地说。

“我和宋良堃前些日子去过。去看看陈凯旋。”我闷闷地说。

“奥,他那个人成天玩游戏。对同学也不亲了。”郭蓉黯然地说。

我长叹一声,说:“天很晚了,你坐了一路的车。去洗洗澡吧。早点睡。”

郭蓉去洗澡的时候,我在厨房里洗了洗脸和手。当天夜里我们就在一起睡了。都穿了睡衣,却没有小别胜新婚的冲动。但凭着某种感动,我也毫不犹豫地抱起郭蓉,亲吻她。

“胡子,别动我了。明天晚上吧好吗,我好好伺候你一回。现在好好睡,天亮就要上班了。”黑暗里,郭蓉倚在我怀里,喘吁吁滴说。

我就就坡下驴,闭上眼睛睡过去了。昨天晚上,虽不是一夜不眠,却睡得极其不好。甚至在春梦里流了些脏东西在褥子上。我已经很多年不梦遗了。

女人是男人天生的精神镇静剂,有郭蓉谁在我身边,听着窗外的沙沙雨声,我迅速进入了睡梦里......

早晨还是郭蓉先醒来,她叫醒了我。

“快起来吧,上班要迟到了。”

郭蓉推醒我,我条件反射一般睁开眼,看到了她熟悉的俏脸近在咫尺。我全身一放松,又重新把眼睛闭上了。

我是小跑着赶往地铁站的,一路上雨还在下着,满地都是寒冷潮湿的气息。

今天到公司里,我就要面临被炒的厄运。炒就炒吧,反正老子也在那里干够了。胡家父女一对奇葩,定当远离。

想法虽如此,可想起那每月打卡的七千八百多块钱,我照样是心惊肉跳的。这种想走又对待遇不舍的焦虑,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这,就是都市打工族的煎熬。

到了公司里,大部分人已经按部就班坐在办公桌前。我虽没有迟到,却来得很晚。

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桌子上的电话就响起来。韩司机不在,我就自己接了。

电话里传来胡国富很威严的声音:“胡秘书,通知一下各个中层,九点十分到会议室开会。”

“好的胡总,我知道了。”

听着胡国富放置电话听筒的卡塔声,我居然心生温暖。人家不说开我,那我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耐心等待着,反正干一天就有一天的薪水。

因为是星期一,整整的一天我都在忙碌里。我也害怕闲下来,忙碌使我心无旁骛,是我逃避焦虑的唯一途径。

一直平平安安到下午下班,公司里包括胡总,没有人作出异样的神色。下班后,我去逛了大厦附近的仓储超市。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了很久。

几个女人的脸,走马灯似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像一团有一团的乱草,缠住我的脖子,让我呼吸不畅。我的眼前出现幻觉,董林洁身穿汉服宫装,舞姿婀娜,十步香尘生罗袜,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在超市里卖了一些食物,带回去和胜利哥夫妻聚餐,给去而复返的郭蓉接风。

郭蓉显然已经离开了郝明远的公司,下一步怎么办?如果我不离开富力金董秘位置,郭蓉就还得留在燕京,就得另找地方上班了。我们也会很自然地继续过去的日子。

我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可拿到任何绿色的东西,我都会瞬间痛苦。它们都叫我想起绿帽。他妈的,生活这是把我往死里整啊。

这一天,郭蓉去李小贞那里拿回了自己的被褥等。等我再回到那个小房间里,它已经重新温馨整齐了。一如过去的模样。

听着客厅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我禁不住黯然而叹。

当天的晚餐十分热烈。彩霞嫂子特意弄了一个火锅,热气腾腾的,配上我买的一些熟食,摆满了茶几。席间两个男人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当天夜里我睡的很迟,其实我的酒量已开发出来了。胜利哥根本就不是对手,先喝醉的人就是他。我则装着喝大了。郭蓉夺了酒瓶,我们开始涮火锅。一顿饭一直吃到九点多才散。两个女人手段麻利地收拾了残局。

我和胜利哥坐在那里一人一杯茶水,看着自己的女人,惬意地开始吹牛谈天。他是东北人,我就随着他扯东北的前世今生。从九一八事变一直扯到他当年如何下岗......

最后,彩霞嫂子把她老公拉回去睡了。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房间里照例黑着灯,郭蓉倒在她的被窝里一声不吭。室外依旧春雨连绵,这样的夜晚,最适合做那干柴烈火之事。

“你告诉我,谁是莎莎?怎么给你发这种暧昧的短信!”

没等我窸窸窣窣脱完衣服,郭蓉的质问声就传过来。我一听,坏了,我刚才只顾着吹牛,手机却忘在了房间里。吴丽莎发来短信,被郭蓉看到了。

“她是我的一个老乡。是胡大小姐介绍给我的对象。但是我对她没有兴趣。”我见躲不开,就实事求是地说。

“没感觉,没感觉她会这么和你说话啊?”郭蓉坐起身气急败坏,“你是不是拿定了我再也不回来了?这么长一段日子,你找过我没有?连我爸爸那里你都没一个电话。你把我当什么,穿腻了扔掉的衣服吗?”

郭蓉说着说着,就伏在枕头上哭泣起来。弄得我一时懊恼莫名。听这义正辞严的口气,好像当初红杏出墙的人是我。

先给我戴上绿帽子,再让我挨打,最后玩失踪,你这是把我当什么?我特么冤不冤啊?

考虑到郭蓉才回来,又是夜半更深,我不愿意和她吵架。我也不再辩解,只是换上睡衣倒下睡。却不料没过几分钟,侧面楼上又传来夫妻吵架的声音。女人哭孩子叫,加上男人酒醉后的叱骂声,此起彼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时候我怒不可遏,真想过去揍那醉鬼一顿。他妈的,除了回家对老婆孩子耍威风,还有什么怂蛋本事?这样的人,不配成家。

“你听见那孩子绝望的哭声了吗?倒退二十几年前,那就是我的哭声。我爸爸一喝醉酒回家,我们一家人大气都不敢喘。可是他照样要发酒疯,打骂我妈是常事。那样的家庭,我死也不要再回去。”

黑暗中郭蓉停止了哭泣,她咬牙切齿,语气坚定。

我不吱声,听着那暗夜里的家暴声,心碎了一地。我家虽然不富裕,从小我的父母一直是相敬如宾的。家里的大事小情大半是我妈说了算。所以我从没体验过郭蓉的那种痛苦。

我想搂过郭蓉,安慰一下她。这时终于传来有人敲门干涉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报了警。不久,所有的声音都没了。夜静了下来。再不久,便听到了郭蓉微微的鼾声。

春雨贵如油,夜雨剪春韭的诗意,我领略过。也不知道我妈种的韭菜怎么样了。

多年来我妈起早贪黑,自己种菜自己卖。骑三轮到县城来回三十多里,往往要天不亮就出发。千江水有千江月,每个家庭都是一片不同的天。

酒意上来了,我居然在夜雨里,再次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