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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我陪胡总第三次出差了。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胡总出门都是乘坐商务舱,而作为秘书的我只能坐经济舱。

这样规定是为了节约成本,而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我年轻力壮,坐经济舱是没问题的。最主要的是可以离老板远一点。虽不能说伴君如伴虎,但是在胡总身边我一向都是加倍小心的。

这次我们一起去广州,是为了拜访一个极其重要的客户,同时参加一次食品行业的峰会。这都是难得的和同行见面交流的机会,也是宣传我们富力金集团的机会。胡总高中毕业,在那时的农村已然属于知识分子。他为人工于心计,外表和气,内里精明,属于杀伐立断,眼里不揉沙子的那种商人。

除了一次高总跟着外,一般出门都是我们三个人:胡总,我,还有就是司机小韩。我跟着伺候桌面上的一些事儿,小韩跟着则是伺候桌面下的一些事儿。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胡总这个人,据我观察是颇为好色的。涉及到在外猎艳寻欢的事情,他不让我知道。当然了我即便知道也会装傻。我也乐得装傻。红灯区冶游那些事儿我没兴趣。

这次也是。登机后,先安顿胡总在商务舱找到座位。我和小韩在旁边伺候着。小韩安排行李,我则帮胡总放置茶杯,书籍已经出门用的小玩意儿。等我们安排好要离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拉着行李箱的董林洁。

今天的董林洁略施粉黛,看上去娇美逼人。董林洁也在商务舱,位置正好隔着过道,和胡总挨着。瞬间,我就从胡国富眼睛里看到了惊艳的神色。那眼神使我条件反射一般想到了陈凯旋。我的脸上无声一哂。

董林洁看到我,眼睛里露出惊异的光。但随即,她的面孔冷淡下来了。我想装作看不见,马上离开。

“小胡,别愣着了。快帮这位女士安排一下行李箱子。”看到美女光艳照人,胡总马上开始献殷勤。我看着董林洁,满脸的尴尬,但我深知胡总说一不二的性格。

“你好,董老师。我帮你把行李箱放上去吧。”看着董林洁冷艳的容颜,我无法再装作不识。

“不用劳驾了,我自己也可以的。或者一会儿叫空少来帮忙。”

董林洁没拿眼睛看我,但说话的口气也不是明显拒绝。我二活不说拉开头顶行李舱的门,把董林洁的拉杆箱举上去放好了。

等我关上仓门拍拍手要离开时,胡总已经掏出了自己的名片。

“小胡,你和这位美女认识?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胡国富和颜悦色地说着,起身凑来了。看着胡总,我下意识地摸摸腮边的旧伤痕。这是上次我救他的小三,被他闺女抓的。阴差阳错的是,到现在这事儿还没穿帮。

胡总脸上的伤痕几乎没了痕迹,我后来想过,那很可能是老板娘的手段。

我后悔情不自禁叫一声‘董老师’,其实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称呼帮忙的。现在老板要结识美女,我不得不介绍了。

我艰难地咳嗽了一声说:“奥,胡总,那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的老师,董林洁女士。现在在燕京师范大学经管学院任教。董老师,这位是我老板,燕京富力金集团的胡总。”

董林洁看着我紧张的神情,再看看阔佬形象的胡国富,只得漠然一笑,说一声幸会。

胡国富递过了他的名片,也说幸会。本来还想伸手过来握的,但美女冷冷的,已在整理座位上的东西。

场面有些尴尬,后来董林洁总算接过了胡国富的名片,又说了一声谢谢。

“董老师,是否有名片?也回赐我一张。”胡国富情商很高,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董林洁。那眼神如同在打量一个美味的猎物。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直接腻味透了。这无孔不入的家伙,见了美女就迈不动步子。

“不好意思啊胡总,我没有名片。”董林洁婉拒道。

胡国富立刻就坡下驴道:“没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请多多联系。”说罢还大度地拍手一笑。

“谢谢。”董林洁勉强地笑着,打算结束对话。

“行了,你们可以离开了。到了广州,小胡你找机会我们约董老师吃顿饭。一回生两回熟,大家都在燕京生活,免不得互相照应。”

胡国富这家伙,看来是想打董贵妃的主意。夫不闻,从来色字头上悬利刃。

我如蒙大赦,没和董老师多话就转身离开了。一边往里面经济舱走,我一边后悔那句‘董老师’。这时节,到处都有富有的阔佬寻花问柳。董林洁这样叫人赏心悦目的美貌,不被人惦记才是怪事情。大约她自己也习以为常了吧。

半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郭蓉的任何消息。而郭蓉的家人也一次没给我打过电话。我是一直使用那个旧手机号的,唯恐落下了什么信息。她家人不联系我,证明他们和郭蓉有默契。时间久了工作忙碌,我也慢慢滴放下心来了。

我依然住在那间出租屋里,但是我在公司的公寓楼也有床位。我这类伺候人的工作,上下班是没点的。考勤打卡也不正常,经常写考勤条代替打卡。因此我在公寓楼居住的情况更多。

“小胡,这位美女真是你老师啊?这样的天然美女真是少见。贵妃出浴一般,丰腴而娇美。如果穿上汉服唐装,那一定是个古典仕女模样了。”

小韩感叹的时候,飞机已经起飞了。大家闲着无聊,不得不找些有意思的事儿闲谈消遣。而和美女有关的话题,则是最‘有意思’的。以前我对此也是乐此不疲。只是这次,我一想到胡国富那留着口水的眼神,心里分外不爽。仿佛是我的女人遭遇到无礼冒犯一样。其实,我和董林洁已经半年多不联系了。

我很想说,其实董老师的外号就叫董贵妃。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揶揄。

“韩哥,你是怎么看出她是个纯天然的?”

“怎么看出?呵呵,因为我见过的非天然美女太多啊。有没有整过容,我一看便知。特别是当女人笑的时候。”小韩很内行地说。

我看着舷窗外悠悠飘过的白云,也笑了。这家伙,在跟老板戏弄风月的同时,自己也少不得风流快活一番。最多玩的档次比老板低而已。对这两个人,从骨子里我是有看法的。只是为了谋生,我不得不在表面采取和光同尘的态度。

这个金钱驱动的世界上,太多灰色的东西需要人面对。

半年多里,我的生活是幽暗而充实的。充实的是工作,幽暗的则是工作之外的人生。这半年里,我几乎不和任何人主动联系。因为我担心纸里包不住火,他们会像议论陈凯旋一样议论我。我索性断了和他们的联系。这段时间,唯一值得说一说的就是那一次相亲。那是我回公司恢复工作不久的事儿。我以为胡清爽早就忘到到脑后去了。

作为老板之女,胡清爽是很少到公司来的。工作中,我似乎也嗅到胡总家里不团结的气息。胡国富有一儿一女。儿子小,女儿大。现在他的儿子是在美国上大学。据悉,那孩子并非是我见惯了的纨绔子弟,而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也是胡总的个人骄傲之一。

国内燕京,胡总家的豪宅里,住着胡清爽和她的母亲郝大菊。就是和我发生对骂的那个中年妇女。老板娘初中没毕业,有着乡村女人的彪悍和刚强。庆幸的是,胡总从未叫我去过他家,这样就免去了和老板娘面对面的恐惧。

所以说,我这半年过的并不轻松,老是处在担心和焦虑里。但随着时光推移,我心中的伤口起码在表面上好多了。

胡清爽打电话来,打得是我办公室的座机。自从升格为董秘,我也在老板办公室旁边有了一间小办公室。是我和司机小韩对桌合用的。平时小韩就坐在我对面玩游戏。我呢则处理老板交办的一应文牍事物。

小韩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很懂规矩。他玩游戏是正大光明的,但几乎不弄出任何声音来。这样,我们两个职责不同的人便得以相安无事。

“喂,你好。哎呀,是清爽啊。你好,你好,我小韩啊,请问你找谁?奥,他在的。一等,我叫他接。”

办公室的电话座机平时放在小韩桌子上,一般来电话都是他主动接的。

“哎,小胡。胡总家的闺女找你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小子不显山露水,倒认识了老板的千金。”小韩捂着话筒,笑容丰富地说。

我没有答话就把电话先接了。

“你好,胡小姐。我胡从容。”我按下乱跳的心,公事公办地说道。

“喂,我有个事和你说啊。就是上次说到那相亲的事儿。女孩同意了。就今天晚上吧。下了班,我去接上你,咱们直接去‘小四川食肆’。在那里你和莎莎见个面。我请你们俩吃饭。”电话里,胡清爽开门见山地说。

“这个,能......能不能改天啊?今天晚上我要加班。报给发改委的项目计划书,实在不能再拖了。”

我已经忘了胡清爽所说的相亲的事儿,本能地拒绝着。现阶段我压根就没有相亲的兴趣。

“不行。我定了的事儿不能变动。你要有难处,我可以帮你跟胡国富请假。我的面子他买。”胡清爽的口气不容置疑,通过这声音,我仿佛看到了老板娘那满是横肉的脸。依我看,胡清爽的相貌和性格像她母亲的多。

我不敢再拒绝,只好妥协说:“那好吧,我五点下班。”

“嗯,那我准时过来接你。”说罢,胡清爽便挂掉了电话。

我很生气,但当着小韩的面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装作气定神闲,站起身把听筒放回原处。

“怎么小胡,清爽她要请你吃饭啊?”小韩暧昧的目光越过他笔记本电脑上方,扫了过来。

“是啊,有点小事儿。她说要和我见面谈谈。”我故意轻描淡写地答道。我那模样虽没照过镜子,但肯定是一副扯了大旗作虎皮的嘴脸。

果然,在楞了一下之后,韩师傅的脸上慢慢堆起了花枝招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