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董贵妃说的啊。前天我去采访一个财经论坛开幕式，遇到她了。听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两次了。佳人如花，赏心悦目，你小子的桃花运从来都是不错的。”宋良堃不无嫉妒地说。

“喂，你能不能不说半截话？什么我们在一起两次了?董林洁虽美，却也是我们的授业老师。天地君亲师，你不懂吗？”我没好气回敬道。

“这年头还说啥师道尊严？我知道你去她家吃饭了。那可是董贵妃的香闺，是随便让人去的吗？别说她家里，就是在外面请吃饭，她多半也是不肯的。人家的老公玉树临风，潇洒多金，贵妃自然不把俗陋之辈看到眼里。不过越是这样，越会勾起某些人的馋虫。距离产生美，是不是？何况董贵妃丽质天成，回眸一笑，就能酥了人的骨头。”

我苦笑了，这个家伙越来越贫了。但宋良堃又绝对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董老师怎么会参加财经论坛？你采访她了？”我话锋一转问道。

“你先别说我的事儿，先交代你们是为何破镜重圆的？你小子在泡妞方面有独家秘笈。”宋良堃似乎很兴奋，两只眼睛灼灼放光。貌似要看透我的五脏六腑。

这一下把我给问住了，说实话万万不可。可是撒谎又不是我的强项。我端起了茶杯喝茶，水热得含不住，我一下吐在地上，开始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缓过气，终于为自己找了一条理由。

“老兄你用词很刺激啊，你叫我情何以堪?刚才说我们已经两次，现在又说破镜重圆。都不知道你这些污浊的思想和语言来自何处?”

面条和菜都上来了，水汽蒸腾。我趁机扯过一片纸巾，擦嘴角。

“少废话，老实交代吧。也叫我这单身狗取取经。”宋良奎夹起一条卤过的腐竹，大口嚼着。

“我是在解放路书城看书，遇到董老师的。两个人就这么联系上了。”我半真半假地说。

“你说的过于轻巧了。我说破镜重圆，那是逗乐子瞎说。在学校的时候，董贵妃认识你么?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你小子，除了背后意淫，敢上去和人家说句话么？你本身就是一个被动的人。不过你桃花运好，能坐等美女上门。”宋良堃不无讥讽。

“我也不知道啊。多年不见，董老师居然认出了我。两个人开始交谈，也比较投契。仅此而已。”我喝着面条说道。

“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小子确实是身上有吸引女人的特质。就像当初郭蓉，居然抛弃富二代，主动和你好。当时我们多么嫉妒啊。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慌，馅饼自会砸头上。”

扯过淡之后，我们开始说正事儿。宋良堃忍不住说了陈凯旋的情况。因为他是个记者，文笔不错，交际广泛。很多故人的情况他都是清楚的。

“老胡，咱们吃过了饭。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一起去看看凯旋吧。他的情况不大好。回燕京一年多了，足不出户。前几天我才知道他来了。”

陈凯旋也是我一个宿舍的兄弟，就是前面说的李小贞的男友。

“他怎么了？”想起那天李小贞挨打的样子，我不禁皱起眉头来。

宋良奎吃一口菜，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说以前，陈凯旋是个多么开朗的人？不是因为他追求李小贞，你也认识不了郭蓉，是不是?可现在他整个人都要废了。整天沉溺于游戏世界，真正做到了双耳不闻窗外事。”

上学的时候，陈凯旋就是个电脑游戏高手。经常为了玩游戏旷课，导致毕业了差点连文凭都拿不到。我劝过他多次，表面答应，实际我行我素。谁都没有办法。

“现在凯旋基本是靠李小贞养着。而李小贞，貌似是被某个富人包养了。你说一个男人，头顶着绿帽玩游戏是什么状态?凯旋当初可不是这样啊。”说到这里，宋良堃的眼神黯然。感叹于命运的残酷和不堪。

听到‘头顶绿帽’三个字，我的心痛苦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我，不就是和陈凯旋一样的处境吗？

“按说，凯旋这样的精神状态，我们不该去打扰他。可当年我们都是一个寝室的好哥们。别的帮不下，去探望一下也是好的。”

我不想去，因为我怕遇到李小贞彼此尴尬。

宋良堃看到我的表情，有些不悦了。他说道：“怎么也都是兄弟，你晚上还有约会吗？要不要跟郭蓉请假？”

最后拗不过宋良堃的道德绑架，我还是跟着他去了。好在陈凯旋住的小区距离理工大学并不远。路上，我又询问了陈凯旋和李小贞的情况。宋良堃只说，陈凯旋住在一个小两居里。而李小贞则住在富人租来的一所豪宅中，以便随时侍寝。

“两个人本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现在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只有那富人不在的时候，李小贞才会到陈凯旋那里去。”

“那凯旋就能忍下这口气？”我皱眉问道。

“为什么忍不下？李小贞跟了那个人不到一年，就在燕京买到房子了。就是现在陈凯旋住得那一套。人，只要想开，什么都无所谓的。”

宋良堃的话深深地刺激着我，我一只手抓住地铁座椅的扶手，用暗劲掰着。老子我，绝不做陈凯旋。

宋良堃是个手眼通天的人。鬼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了陈凯旋的住处。那套房子就燕京著名的翠明湖小区里，面积并不很大，但是位置很好。楼房的斜对过就是翠明湖公园，从窗口望出去一片水，一片绿。

因为没有陈凯旋的电话，宋良堃是喊了好久才叫开门。陈凯旋看到我们两个不速之客，并没有露出特殊的兴奋来。进门后我看到，客厅里一张书桌上摆着大屏幕的电脑。刚才凯旋应该是带着耳机打游戏的。

“凯旋，好久不见你了。怎么回到燕京也不联系我们？”看着陈凯旋熬夜过的疲惫的脸，宋良堃说道。

屋子里有些烟气，空气不够新鲜。电脑桌旁，一个玻璃瓶里装满了烟头。

陈凯旋搓着手，想给我们泡茶。摇摇暖水瓶没有水，只好到厨房冰箱里拿出两听可乐来。

“我这个人你们也看见了，喜欢玩游戏。靠这个为生，大把的时间都占用在这上面了。”陈凯旋脸色灰白，居然有点秃顶。

我坐在宋良堃的旁边，打量着陈凯旋。这个曾经我们宿舍里最帅哥的人，现在则神情暗淡，眼神浑浊。因为长期宅在家，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懒散的。身上的穿戴也是能随便就随便。大背心大短裤，赤脚穿拖鞋。无复从前篮球场上三步扣篮的风采。

有些事情即便是没有人挑明，从人的眼睛里也会看出内容。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久了谁都知道谁的底细。特别是同学的圈子并不大。像宋良堃这种人，自然会了然于心的。这在我们和陈凯旋对视时，他目光的躲闪就能印证。

对李小贞所从事的‘工作’，陈凯旋至少是默许的。我抬头看着这套装修高档的房子，心里计算着它的价格。这样的房子，靠打工带来的收入基本是买不起的。这是我的判断。

看得出来，陈凯旋对于我们的贸然来访是敷衍的。他恨不得我们赶紧离开，好再回到电脑中的虚拟世界里。

我们也觉得气氛有异，前后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告辞。陈凯旋嘴上挽留着，却先打开了防盗门。

下楼的电梯里，我和宋良堃都不说话。我们都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看陈凯旋了。人生的道路不同，大家总是要分道扬镳的。

“没想到凯旋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看来我们真不该来，从他的态度上能看出来，他觉得我们打扰了他。”走在小区内的林荫路上，宋良堃不禁感慨道。

“没什么，俗话说做贼心虚。幸好我们没有打问到他房子的情况。”

我看着这个坐落在翠明湖东侧的小区。这是老小区，但因为位置优越，这里房子的价格绝不会低于三万一平。而从目测来看，陈凯旋这套房子的总价应该在三百万左右。对于月薪几千的打工仔来说，这是多大的一笔巨款啊。

房子虽好，却是李小贞用身体换来的。从李小贞我想到了胡国富，顿时那张和蔼的圆脸变得无耻可憎起来。

我不知道陈凯旋是否知道我搭救李小贞的事儿，想起这个，我心中更加懊悔来这一趟。幸亏没有碰到李小贞，以后无论如何不能再和这两个人见面了。

我和宋良堃在翠明湖小区的门口分别。临走时，宋良忽然堃嬉笑说：“改天，你帮我约一下董贵妃。师徒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让我这光棍也一亲芳泽。”

“你这个人没正行。董老师面前这么说话，小心她抽你耳光。”我有些不悦道。

“你放心吧，放浪形骸那是对你，我怎么会唐突了佳人？”宋良堃恢复到了玩世不恭。

“你没和她吃过饭吗？”我疑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