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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峰又出了一位元婴大能的事情立刻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加上五十年前突破的刘肆,这是第四位了。

    站在山顶, 看着和一百年前毫无差别的天空, 鸣烟铧久久无言。

    沧海桑田, 时过境迁,她自以为已是突破了无数瓶颈,可是太阳依旧东升西落, 四季依旧轮回交替。

    人力太过渺小,以至于对于天道来说, 微不足道。

    这天下万物, 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改变而改变, 所有的一切, 最后都沦为那一?g黄土、过眼云烟。

    黑衣的女子提刀静立,山顶的风将她的衣服吹得鼓鼓作响,高扎而起的马尾也被风抽打的向后飞舞。唯有那纤细的身体屹立不动, 稳稳地站着。

    一百年了,她朝山下望去,自从那日和大师兄一别,已是百年的时光。不知道师兄是否还记得自己。

    俯身跃下,百丈间的距离, 不过是起心动念之间便发生了变换。

    再次站在院子外的瀑布前, 鸣烟铧心里既无重逢的喜悦激动,也无害怕师兄忘记自己的担忧紧张。

    若还记得, 她自当报答师兄从前的恩惠, 陪伴在其身侧。

    若不记得, 她便尽到一个弟子该尽的本分,从今独自游历九州。

    水声渐响,瀑布自中间分开,向两边退去。

    水色之后是一抹月牙白。

    那人负手而立,眉眼缱绻,嘴角带笑,漂亮的凤眸弯起,温和的声音与水声混为一体,却清晰地传到了女子耳中——

    “欢迎回来,烟花儿。”

    ......

    在看见男子的笑容的一刹那,鸣烟铧才猛然发现,哪怕已过百年,可是大师兄还是大师兄,她还是殷旬眼里的小孩子。她以为自己已经独立,看淡了一切执念,却只有对殷旬的羁绊,无法斩断。

    之前被堙没的思念铺天盖地涌上心头,女子沉默着,足尖点地略过瀑布。

    她扑进男子怀中,宛如乳燕回巢一般,紧紧地抱住殷旬的腰。

    “师兄,我回来了。”

    现在的她,终于能窥见半寸师兄眼中的天光。

    哪怕还不能与之比肩,却也能懂得些许殷旬的无奈和彷徨。

    无奈自己的弱小,彷徨自己的远方。

    从前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大师兄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意味深长。

    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历经数百年的沧桑之后,依旧扬起温和明媚的笑。那笑容里糅杂了多少她不知道的血泪痛苦,又饱含着多少悲凉迷茫。

    从前的烟花不知道,现在的她亦不知其所以然。

    烟花只是觉得,大师兄真的很了不起,大师兄真的很强。

    “呀,刚出来就要抱抱吗?”殷旬笑着摸了摸烟花的头发,“明明从前都不肯让师兄随便抱的。”

    烟花摇头,“以后我抱师兄。”换而言之,还是不能抱她,只能她抱。

    殷旬轻笑出声,“那师兄每天都要抱抱。”

    “好。”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后,殷旬便询问起烟花的修行来。

    在这百年的时间里,烟花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修炼,从心动期连破到元婴,期间的心境变化着实很大。

    和闭关之前比起来,女子变得更沉稳内敛,去掉了年少时喊打喊杀的浮躁。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更加美丽,像是绽放的花朵露出了盛开的姿态一样,漂亮夺目却也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这便是殷旬记忆中全盛时态的鸣烟铧的模样。

    他手指微动,心尖都有些发颤。

    终于......

    这一世足足等待了两百余年,终于见到了,那样美丽而强大的女神——愿意一次又一次将他从泥泞中抱起的女神的模样。

    这就是他苦苦期待了两百年的花朵,如今终于绽开了芬芳。而他是唯一能亲近这朵花儿的人,唯一能见到烟花不同于冷漠的表情的人。

    只要这么一想,殷旬就激动的不能自己。

    烟花隐隐地察觉了殷旬有些莫名激动,可她只把那归为重逢后的喜悦。

    百年不见,师兄身上还是带着股草木清香的好闻味道,温度也和刚刚好的阳光那样温暖舒服。

    这长达百余年的生命里,唯一清晰的活跃在记忆中的身影就只剩下了这抹月牙白。

    烟花想,她这辈子都会好好对大师兄的。禾沁走了,在这天下,她的家变成了殷旬。殷旬所到之处,便是她的归处;没有殷旬的地方,与她来讲,只是路途。

    “嘶嘶——”

    突然,空中有极为细微的声音响起,女子瞳孔收缩,猛地提刀站了起来。

    她警惕地环视四周,却没看到任何可疑的魔物。

    看着忽然满身杀气的女子,殷旬微讶地抬眉,“烟花儿?”

    鸣烟铧一愣,“师兄没听到?”

    连她都能听到的声音,合体期的师兄不可能听不见。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果然,殷旬不解问道,“听到什么?”

    烟花双眼微眯,抱着刀又重新坐了下来,“没什么,是我听错了。”

    但是刚刚的声响和浓郁的魔气她是真真切切地察觉到了的。

    十分恐怖的魔气,让元婴期的烟花都不自觉的有些战栗。

    女子抿唇,师兄真的没有察觉吗......

    不,这四周都是大师兄的结界,如果真的有什么邪祟靠近,师兄肯定立刻就会发现。

    面前的女子脸色明明灭灭,殷旬蹙眉,“是还没从之前的渡劫恢复过来吗?”他轻轻搭上烟花的手,“回去休息一下吧,虽然修士不需要睡觉,可是偶尔睡一下,也能放松放松。”

    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搭上来的一瞬间,烟花有点愣怔,大师兄从来都是温暖的,今天的指尖却有些泛凉。

    到了他们这样的修为,不存在体虚不体虚的问题,身体的温度总是比较恒定的。

    她运行期心法,将自己的手掌变热,然后反握住殷旬的手。

    殷旬一愣,然后勾起嘴角,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小时候就天天说长大了要孝敬师兄,果然长大了也是个好孩子。”

    烟花面无表情地任由殷旬摸脸,直到手中的这只手被自己烘暖了之后,她又将脸上的那只扒拉下来,接着渡去暖意。

    面前冷艳英气的女子沉默着,一丝不苟地替自己捂手的样子让殷旬瞌上了眼睑,瞌上了已是血红的眸色。

    烟花儿......

    烟花儿......他的烟花儿......

    压抑着心底近乎扭曲沸腾的感情,殷旬碰了碰女孩光洁的额头,笑道,“好了,去休息吧。”

    “是。”烟花颔首起身,提着刀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看着女孩走远,殷旬缓缓地舒了口气。

    果然长大了,变得强大又敏感。连他的隐藏都被发现了吗。

    手指抚上锁骨处,那里已经被爬满了魔纹。

    恐怕刚刚烟花听见的的声音,就是魔气上涌的响动。明明已经微不可查,却还是被女子立刻就捕捉到。

    殷旬叹了口气,看来也瞒不了多久了。

    ......

    “可恶!”辉峰之上,掌门愤怒的一拍桌子,“到底是谁允许弟子进入那种地方的!”

    两个副掌门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右副掌门开口道,“带队的是三长老。”

    “月戚?”辉光皱眉,“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几个新弟子都护不住了吗!”

    “掌门息怒。”左掌门也是紧紧皱眉,却稍微冷静一些,“这一百年来,边界总有骚动,不止我们玄鸿门,其他九大宗也有不少弟子折损,那些小门小派更是大批的消失。”

    几人对视一眼,从前一直隐隐压在心上的石头切切实实地砸了下来——

    哪怕是十大宗委曲求全换来的和平,也终归是要结束了。

    世间万物阴阴阳阳,阳阳阴阴,从来都是黑白相持。自两百五十年前的那一次妖魔肆虐之后,各大仙门不断培养了许多优秀的修士,这两百多年来,修真界太过旺盛了。

    物极必反,鼎盛必衰。调养生息了两百多年的魔界,也差不多是时候卷土重来了。

    “上次大战,损耗了我玄鸿门尽半的弟子。”右掌门叹了口气,“如今刚刚缓过气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吗......”

    两百五十年前,玄鸿门一共十八位长老,在结束了狂潮之后,只剩下了十位。旗下的普通弟子更是不必多说,外门弟子几乎损失殆尽,内门弟子也各有伤残。

    想起那一幕幕的染血的景象,右掌门不惹地别过头去。

    左掌门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太过忧心,两百多年前,殷旬江愁枫尚且青涩时都能结束那场大战,如今只要两人再次联手,应该不成问题。”

    听到殷旬这个名字,辉光重重地哼了一声。

    几人明白掌门还在记恨之前殷旬鸣阡鹤师徒威压他的事情,但是如今形势逼人,由不得他们随心所欲。

    左掌门刚想说话就被掌门抬手拦下,“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楚,现在我是不会动他的。只是这百年来我们已是对魔族姑息至此,不论割地还是灵宝都不计其数的送出,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不满足!”

    他一拍桌子,喝到,“如此得寸进尺,真欺我十大宗无人么!”

    “掌门息怒,是否进攻一事还需早日通知其他门派商讨对策。”右掌门捏着胡子道,“当今之急,还是先想办法把秘境中的三长老和几位弟子救回来。”

    掌门略一颔首,“让殷旬去。顺便让他磨磨自己那把剑,免得还比不得两百多年前的锋利了。”

    “也好。那我这就给他传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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