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绿荫花架下走出，顺着蜿蜒曲廊，绕过翻月湖，穿了朱红边门，久久不见楚呈的东方凌走到了御书房。见宫人恭谨无声侍立门外，示意他们不要通报，径自走了进去。

暮色四合下的殿宇有着几分莫名的沉寂，院落深深，飞檐重重。殿中原本极是敞亮，上用的雨过天青色蝉翼窗纱轻薄得几乎像透明一般，透映着檐外婆娑树影，风吹拂动，才在殿中、地上留下了明暗交错的迹子。

东方凌脚上是软底的绣花宫鞋，轻步行来，静似无声。见楚呈伏在紫檀案几上，半靠着一个福枕，睡得正是酣甜。本是拿在手中的奏折，已落在了榻下。东方凌轻轻拾起那本奏折放好，直瞧着案几上堆着的满满两叠小山似的奏折，微微摇了摇头。

见楚呈好不容易熟睡，东方凌也不便打扰，只好退了出去。稍晚些的时候，东方凌回了德阳殿，薄夕解了东方凌身上素白的披风交予小丫头幻灵，却见东方凌眉宇之间有化不开的愁绪。

薄夕刚出声想问些什么，东方凌已然额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已经就在松软的贵妃榻上难耐的翻滚。

当下，薄夕就明白过来，连忙让早已在栖凤阁待命的几个稳婆赶了过来，又有条不紊的让幻灵等宫女去准备生产所需的热水纱布等东西，一时间，虽然栖凤阁中慌乱一片，到底是有条不紊。

东方凌疼得落下泪来，虽然已经有过生楚逭凌的经验了，但是这锥心之痛哪里是寻常的小病小痛可以比的，当下，东方凌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痛苦之色尽显。

楚呈早已被前来通报的小太监喊醒了，此刻也已经急急忙忙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

只是，隔着暗沉沉的朱红色大门，楚呈只能听到东方凌凄厉的呼喊，还有几个稳婆带着颤音的大喊：“娘娘，再用力些！”

“嗯…哈…哈…”突然腹中躁动起来，大肚时紧时松，东方凌吃痛喊道。

肚子越来越紧绷，小公主似乎着急破腹而出，在东方凌子宫里不住翻腾，就是不往产道下行。东方凌疼的满头大汗，稳婆也是满头大汗。

楚呈心急如焚，焦急不已，多次冲动想去一探究竟，被薄夕等人拉着，只能在门口长吁短叹。

见东方凌实在难以顺利产下，一个大胆一些的稳婆干脆让东方凌下床走走，东方凌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疼痛，只是迫于肚子里的生命再不出来可能就要窒息，只能忍着剧痛，绕着屋子走了三圈。

东方凌不住揉动鼓胀的大肚，腿几乎软了，终于排出一滩白色的液体。

“羊水破！坚持住，娘娘！小公主要出来了！”稳婆大喊着，紧紧握住东方凌的手，希望给她点力量，如若小公主或是东方凌其中的哪一个出事，这些接生的稳婆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那个让东方凌起身走动的稳婆慌忙扶东方凌上榻。东方凌的手紧紧抱住大腹继续向下使力，“嗯…嗯啊…不行…好大…好憋…”

东方凌憋足劲向下用力，怎奈小公主有些大，好不容易露出头又缩了回去。

“嗯…哈…哈…痛死我了…怎么还不出来…唔啊！”东方凌死死拽住稳婆的手，拼命向下用力。

稳婆帮东方凌揉动腹顶，可小公主就是卡在产道，出也出不去，回也回不来。

东方凌感觉下体憋涨难忍，“我好想尿尿…啊…好难受…我不生了…唔啊…啊！又来了…阵痛又来了…嗯…哈…哈…”

……

楚呈只觉得心如捣鼓，在门前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只觉得这辈子的时间都耗在了那一声极其悦耳的婴儿啼哭上，楚呈闻声终究是放下心，再也忍不住，冲进了大门。

好在母女平安，楚呈也是放下了心。

东方凌母子平安，六宫又是震动，纷纷送来了贺礼，东方凌只收下礼物，却谁都不见，陈幅员更是把栖凤阁偏殿当做自己的家，日夜都等着传唤，精心照料着东方凌和小豆子。

可巧，小豆子出生不过半月，整个京都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初雪新薄，如细碎的棉絮零落，冬日里的枯枝光零零的，甚为煞景，皇宫里便用绢花制成花叶点缀，由了薄雪染就，如朵朵白梅绽放，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初雪过后，一阵寒过一阵，冬日的气息是越发凝重起来，每每黄昏至夜间，风声霍霍，似呼啸的巨兽在皇宫内奔突嘶鸣，其声甚为可怖，又兼之连着几日的鹅毛大雪，整个皇宫是粉妆玉砌不错，但因了积雪未清、路滑难行。

东方凌早就免去了六宫妃嫔每日的晨昏定省，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室内却是温暖如春，只觉得像极了那个白雪公主出生的时候，怀里粉嘟嘟的女儿也煞是可爱。

刚出生时，小豆子浑身是湿漉漉的，皮肤上经常带有一些血迹。身上大部分都被一种白色或黄色的脂样物质所覆盖。而且小豆子的头部相对于身体的其余部分来说占的比例很大。刚在出生时，她的头占整个身长的四分之一。而且，鼻子看起来似乎有些滑稽——平平的，有些凹凸不平，好像小豆子刚刚与别人打过架似的。

好在随着这几日的慢慢调养，小豆子的美被慢慢发掘了出来。

小豆子的皮肤白白的，摸上去圆润光滑，细皮嫩肉的。她长得胖胖的，头发又密又长，黑带点儿棕，棕带点儿黄。脑袋又圆又大，脑门鼓鼓的，很饱满，像老寿星的大脑门。

薄夕说，这叫“天庭饱满”。小豆子的睫毛长密，眼睛又黑又亮，看起来很是精神。

东方凌拿着小玩意儿在她的眼前晃动，她不住用眼珠地盯着，脑袋随着小玩意儿变化的方向而转动。

东方凌一边抱着她，一边空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突然，小豆子的表情变了，薄夕还以为她是被东方凌不小心弄疼了，要哭呢，可她却对东方凌裂开了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