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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凌端了花缠枝的茶盏,一气饮下半盏,长长的指甲刚用凤仙花染就了,鲜妍明丽,晃在眼前,东方凌状似漫不经心的一掠,方停了目光,悠悠地道:“薄夕,今日那间诡异的屋子,你去查查,是谁住着。务必小心,别留下话柄。”

薄夕沉声应了,侃侃退了下去。东方凌脸颊滚滚的烫,身上依旧软绵绵,支手歪了一会儿,抬头见夜色暗了下来。已经可见月色,月亮团团如一轮冰盘,高高的悬在那黑蓝绒底般的夜空上,明亮皎洁。

月华如水,映在裙上比目玉佩上,更是莹莹温润。比目原是成双之鱼,又是如此月圆之夜,东方凌此时却只身一人,对影成双,听得池中鹭鸶划水而过的清冷之声,不觉生了孤凉之感。那皎洁月色也成了浮着漂萍菱叶的一汪黯淡水色。

那声“二皇子”就像是横亘在东方凌脖子中间的一根鱼刺,深深刺痛东方凌的心,为什么楚呈还是瞒着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发现呢……

第二日,有小宫女请东方凌去御花园看好戏,说是皇贵妃娘娘特意邀请了民间艺人,禀明皇上请进宫里,给姐妹们开开眼,楚呈想着东方凌这几日心绪不宁,大笔一挥就同意了。

东方凌不免好奇是怎样的好戏,就缓缓走了过去,还未进门,就听得几声黄莺出谷似的声音,煞是美妙。东方凌不禁加快脚步,走进看台,及时制止了一众作势要行李的妃嫔宫人们。

只见台上,一人微微弯腰,便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唱了十数句之后,渐渐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东方凌不禁暗暗叫绝。那知他于那极高的地方,尚能回环转折。几啭之后,又高一层,接连有三四叠,节节高起.恍如由傲来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来峰削壁干仞,以为上与大通;及至翻到做来峰顶,才见扇子崖更在做来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见南天门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险,愈险愈奇。

那人唱到极高的三四叠后,陡然一落,又极力骋其千回百析的精神,如一条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中腰里盘旋穿插。顷刻之间,周匝数遍。从此以后,愈唱愈低,愈低愈细,那声音渐渐的就听不见了。

满园子的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少动。约有两三分钟之久,仿佛有一点声音从地底下发出。这一出之后,忽又扬起,像放那东洋烟火,一个弹子上天,随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纵横散乱。这一声飞起,即有无限声音俱来并发。那弹弦子的亦全用轮指,忽大忽小,同他那声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坞春晓,好鸟乱鸣。耳朵忙不过来,不晓得听那一声的为是。

停了一会,闹声稍定,只听那台下东方凌座右后方,有一妃子身穿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红润的脸庞,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耳坠也是镶着绿宝石的,白色的玉颈,带着珍珠和绿宝石相间的项链,为玉颈添了不少。风采,白皙的脸庞上粉嫩的朱唇显得娇小,可爱,为白皙的脸庞添加了不少风韵。

是董莉贞,只听她说道:“当年读书,见古人形容歌声的好处,有那“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话,本宫总不懂,空中设想,余音怎样会得绕梁呢?又怎会三日不绝呢?及至听了先生说书,才知古人措辞之妙。每次听他说书之后,总有好几天耳朵里无非都是他的书,无论做什么事,总不入神,反觉得“三日不绝”,这“三日”二字下得太少,还是孔子“三月不知肉味”,“三月”二字形容得透彻些!”

董莉贞后边的端妃连连称是:“姐姐论得透辟极了!“于我心有戚戚焉”!”正在撩乱之际,忽听霍然一声,那人又上来说了一段,这一段,闻旁边人说,叫做“黑驴段”。

听了去,不过是一个士子见一惊人,骑了一个黑驴走过去的故事。将形容那美人,先形容那黑驴怎样怎样好法,待铺叙到美人的好处,不过数语,这段书也就完了。

其音节全是快板,越说越快。白香山诗云:“大珠小珠落王盘。”可以尽之。其妙处,在说得极快的时候,听的人都赶不上听,东方凌却字字清楚,无一字不送到人耳轮深处,东方凌岁觉得比着前一段却未免逊了一筹了,但到底也是精彩绝伦。

也不吝啬夸奖,连连抚掌,对着台上一脸淡然的表演者道:“先生口技比之这书中人也是毫不逊色,本宫佩服。薄夕,赏。”

“谢皇后娘娘恩典。只是小民却不为赏赐进宫。”那人直接在台上盈盈一拜,对着东方凌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