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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干宝亟不可待地问道。洛玉在一旁摇了摇头,一段感情若是有着这样不可逾越的阻碍,那结果多为悲剧。

归隐臧君休息片刻,略带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他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然而却又不得不提起。正因如此,他叙述的语气中充满了悲情的色彩,甚至更像那段感情的亲历者,而不是旁观者。

自从神界答应下鹰视与女魁的婚事之后,神魔两界都忙于筹备婚礼,守卫松懈。火灵天尊正是趁这个时候窃取了魔军的重要机密,暗地里与鸿钧老祖准备排兵布阵。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归隐臧君与女魁。他们知道以这两个人的性格,对此等奸诈之事向来嗤之以鼻。倘若他们知道了这个计划,定会拼死阻拦的,那么神界一统三界的目标又要一拖再拖,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了。

大婚之日,女魁在归隐臧君的带领下,在清绝山顶等待魔族前来迎亲。魔族果然没有违背火灵天尊的意愿,阖族上下都前来迎亲。

谁知道女魁正满心期待地等鹰视前来时,鹰视只走到了赤命境上,就突然感受到巨大的吸力,让他几乎站不稳。霎时间,魔界阖族都仿佛被中了蛊,深陷其中,动弹不得。

归隐臧君震惊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一时心神大乱,魔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眼前的景象,分明是有人召唤了乾坤混元大阵。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鸿钧老祖,目光在扫过一旁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火灵天尊,他的心里突然了然,原来自己和可怜的女魁始终被蒙在鼓里。女魁穿着大红嫁衣,对着眼前的场景哭得肝肠寸断,直欲追随鹰视而去。归隐臧君连忙跑过去死死抱住她,生怕师妹一时冲动寻了短见。

那边,魔族上下困在乾坤混元大阵中奋力挣扎,天地污浊一片。鹰视受困其中,可能是对魔界中人心怀愧疚,他暗暗咬牙,主动引动地磺之力而自爆,将乾坤混元大阵生生炸开一道缝隙。鹰视的尸身炸成无数的碎片,怨气化作成群的乌羽,悲鸣着回荡在赤命境之上。

女魁见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她惨叫一声昏了过去,归隐臧君急匆匆地将她抱起送回寝殿,被告知女魁怕是要生了。归隐臧君看着这个昔日最疼爱的小师妹遭受如此痛苦却束手无策,而战事仍进行得如火如荼,他不得不回到战场上。鸿钧老祖为召唤乾坤混元大阵已经丧尽了浑身的修为,而鹰视的引身自爆,将乾坤混元大阵活生生炸开一大道裂缝。魔族还未死伤的诸魔从裂缝中倾巢而出,大有一雪前耻,踏平整个神界之势。

“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归隐臧君的脸上挂着一抹嘲讽般的笑:“鸿钧老祖自化为天琴剑重伤诸魔,火灵天尊吴重黎适时抛出炼妖炉将魔众收归炉内,在平定魔族一战中有功,生生攀上了三界之祖的宝座。而我,与火灵天尊从此交恶,再无往来。”

干宝听得一愣一愣,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女魁殿下如何…”

洛玉偷偷踩了干宝一脚,女魁上神的事在归隐臧君这里明显是道疤,能不提就不要提。然而归隐臧君看了干宝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至于她,生下孩子之后就跳入乾坤混元大阵,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那孩子呢…”干宝轻轻问道。

归隐臧君斜靠在卧榻上:“孩子被我收养了,可惜我没能将他教好,如今也是越发不成器…”

“这样啊…”干宝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对:“天君,您是说子詹上仙…”

洛玉拉回干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干宝连忙闭嘴,只听那归隐臧君捻着胡须,轻声笑了笑:“再后来,就是你将魔王放出,火灵天尊被困炼妖炉了。”

干宝连忙跪下:“干宝知错,愿尽我所能来将功折罪。”

“将功折罪?你想的倒是轻巧。”归隐臧君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让干宝头皮发麻:“归隐臧君有何旨意,干宝都愿悉数听从。”

“起来吧。”归隐臧君对着干宝,高高在上地说道:“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汇集流落凡间的四大神兽,聚集他们的力量,重新与魔界一战。”

“什么?”干宝怀疑自己听错了:“天君,以我个人之力,该如何汇集四大神兽,又该如何重新与魔族一战呢?”

“这些,需得你自行解决。”归隐臧君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好似含有万语千言:“你可知,从前的你是什么身份?”

干宝老老实实作答:“我本是神界一小小的驭扇童子。”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归隐臧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如今不知道,不知道也好,待你将四神兽召回与那魔族一战之时,我便会告诉你的。”

干宝只得压抑住自己抓心挠肝的求知欲望。洛玉微微向归隐臧君一拜:“多谢天君提点,提供解救在下师父的方法,在下无以为报。”

“我才不是为了救你什么师父。”归隐臧君慢腾腾地站起来:“我只是为了整个神界着想。”

洛玉面露尴尬之色,然而还是叩谢归隐臧君之后,带着干宝告退。此时的干宝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感觉身上平白无故地添了一副拯救黎民苍生的重担,直压得自己喘不动气。

“洛玉哥哥,倘若按归隐臧君所说,我今后是不是就要和你一起寻找四神兽了?”走出凌霄殿,干宝一脸茫然地看着洛玉说道。

洛玉想了想:“归隐臧君他老人家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此吧。今后咱们可能要一道搜寻四神兽的踪迹。”

“可是,四神兽已经下凡这么多年了,到哪里去寻找他们?”干宝不安地问道:“何况除了青龙,其余几个我已经不记得长相了。”

“没关系,我陪你。”洛玉还像从前一样,用折扇敲了敲干宝的脑袋瓜。干宝被他一敲,有种莫名的心安。过了一会,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洛玉道:“洛玉哥哥,此前魔王出世之时,四大神兽就守在炼妖炉前都没能打赢这一仗,归隐臧君何以笃定地认为重新汇集四大神兽之力就一定能大战告捷呢?”

洛玉想了想,摸了摸干宝的头:“先前那战失利,是因为彼时大家尚不懂以己之长克敌之短的道理,一味用蛮力抵抗,势必是不能成活的。如今四大神兽已下凡这么多年,法力也必将有所精进。待四大神兽收集完毕之时重新排兵布阵,想必会收获事半功倍的效果。”

干宝点点头,不置可否。洛玉召唤出扇子,两人乘风而行。洛玉说道:“我送你回凡界,你先好好想想。如今归隐臧君并未说明白为何一定要是你收集四大神兽,你若是觉得负担太重,便如实相告,我一个人找寻四大神兽便是。”

“不,洛玉哥哥,这是我的使命,我不能逃避。”虽然干宝之前的确存了点跑路的心思,但是祸是自己闯下的,没理由叫其他人帮她收拾烂摊子。

洛玉点点头:“从前你还是驭扇童子时,我只觉得你又懒,又馋,又贪生怕死,交给你的事情总是办得一团糟。只一点,当你犯了错的时候从不把责任往其他人身上推。这个,大约可以算作你身上为数不多的一点优点了吧。”

干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扇子已经载着自己回到了桐梓观。洛玉先行离开,人间已淹没在了无边的暮色里,干宝心事重重地走进桐梓观,正撞见练功的师兄们。师兄们看到她,纷纷惊呼:“小九,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嗯。”干宝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句,转身回到自己居住的禅房。斗牛兽依然没有回来,锁链空空荡荡,干宝的心也一阵空空荡荡。

月亮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爬上东山。干宝望着窗外的月色,心倏忽安静下来。她想到之前与大师兄前往梅花镇那一晚,也是这样的月色。那天晚上,干宝少见地失眠了。直到听见窗外回荡的清泉般的笛声,干宝的心才沉静下来,有了一晚的好梦。

虽然不知道那晚的吹笛人是谁,然而干宝内心对其却是十分敬诚。能吹出如此好听笛声的人,相貌一定不差。想到这里,干宝摸了摸手中青龙送给她的那管玉笛,终有一天她要学会吹奏这笛子,其实她心中也想着,何时能等到青龙的归来。

归隐臧君刚刚将两人打发走,独自在大殿里徘徊,突然听到一阵敲门之声。这声音怪得很,完全不像有任何术法支撑,就像凡人用蛮力,将大门砸出一个一个的坑。

归隐臧君走到大门前将锁打开,门被粗暴地推开了,归隐臧君一愣,杵在他面前的,是一双满目悲凉的眼睛。

“父君,您说,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