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见不得女人流泪，然，总有一种女人是女人也我见犹怜的。要算起来，阮星澜可归于此类。

潘莲生就舍不得眼前这个形容潦倒的姑娘娥眉轻蹙，急忙安慰：“澜澜，你别这样，你没听见天师说的话嘛，他让我们莫急，就肯定是有办法的。”

“嗯，莫急。有老夫在此护法，吴象伤不了人，更伤不了自己。”于数千载的光阴里，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的钟天师，对生命的感慨，没有几个小辈好坏么浓烈，他捋了捋长鬤，不疾不地道。

若是现在吴象神识清明，见着天师他老人家的这副胸有成竹的装逼样，非得站起来破口大骂不可。那小子看着凉薄，但是最是重情重义，不晓得在得知刘劲松的死讯之后，会有如何反应。

钟馗不道明缘由，两个小妮子自然不可能从他的嘴里撬出什么来了，正在二人面面相觑之时，一直坐在墙角闭目眼神的白夜，倏然开口道：“吴象第一次兽化暴走之际，身上所覆盖的黑气，是百鬼夜行里那些冤鬼怨鬼所幻化而来的怨气。”

阮星澜于一瞬之间沉默了。她没有到过巴蜀之地，对那场声势浩大的百鬼夜行知之甚少，只得缄默不语，用心倾听。

“你是说，吴象那小子被他所吞食的恶鬼反噬了？”潘莲生一惊，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

“正是。”驱魔天师钟馗声若洪钟，肯定了这一答案。

阮星澜心内一紧，急忙将视线落在身上的俨然已成为一团火球的吴象身上。蓝紫色的火焰在这个并不强壮男人身上舔舐灼烧，直叫人心里发疼。但现在，他还能算是个人吗？在先前的战力中，虽然不真切，但阮星澜不是没有听到楚文和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谈话中的“阎王之子”或是“半兽人”，她现在已经不能确定他是人是鬼是妖怪了，但这有什么所谓，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事情的时候，她只知道，现在心急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

男人永远不会有女人这样的纤细心思，白夜接过话头，接着道：“戴面具那小子在吴象身上点的那把火，叫作五帝雷法。五气朝元，一尘不染，能清能净，是曰无漏，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金，心乃……”

“简而言之，就是那狱海崇生那戴面具的浑小子，要把这五帝雷法施在旁人身上，那人受的便是五雷轰顶之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放在吴象这小子身上嘛，却是歪打正着，成了他的救命良药。”钟馗打断白夜的介绍，直奔主题。那小子生得聪慧，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但天师他老人家可不认为对术法一知半解的白夜能将那五帝雷法，向两个姑娘解释得通透，也就懒得让他白费那么些个口舌了。

“所以，您刚刚一直放任吴象……”阮星澜顿了顿，偷偷看一眼红袍皂靴的钟馗，把话咽下去半句，“实则是在帮他？”

“不错。”钟馗丝毫不理会眼前这个有些自责和羞愧的后辈会有多难堪，直言道：“若非那五帝雷法能将吴象那小子身上的暴戾之气却除大半，老夫又怎会袖手旁观？”

阮星澜噤若寒蝉。

“总算松了口气。”潘莲生如释重负，捏了捏阮星澜不知道往哪摆放的微汗掌心，微微一笑，示意她把紧绷着的弦松了松，好好喘一口气。

阮星澜回以她一个虚弱又寡淡地微笑，两个女人十分有默契的不再追问钟馗更多有关于吴象的事，聪明的女人总是明白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

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白夜腾地站起身来，眯着眼地观察着被烈火焚烧了约莫已有五六分钟的吴象。

他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语来描述现在的吴象，反正他像一条死狗样的东西蜷缩在地上，也不像兽化暴走之初那般发出类犬类狼般杀伤力十足的嚎叫，倒是安静得不像话。

很好，火已经灭了。有如黑色沥青一般覆盖在身上的厚重戾气，烧得就剩薄薄的一层。从情绪上来观望，那厮也趋于平静，不像初起时那般躁动不安了。白夜豁然睁开眼睛同，朝钟馗一颔首，道：“是时候了。”

确实是时候了。钟馗亦是一颔首，面上露出满意地笑容。比起向来对他脾味的顺象，还是眼前这小子更能得到他的欣赏。

“大佬们，我们能不在这时候打哑谜吗？”潘莲生摊开手，无可奈何地道。

阮星澜心理也有些恼，他们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而且，海阳市的最负盛名的活阎王，也是他们重要的同伴刘劲松在这一战中——没了，吴象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她们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揣测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她们需要最简单最真白的对话，才能让大脑接收到最准确的有效信息。

其实两个高深莫测的男人也是这样的想象，他们已经筋疲力尽，除非必要时刻，不愿意多说一个句。

现在对于白夜而言，现在就是必要时候。他偏头看向阮星澜，开门见山的说道：“莲生，配合我。”

潘莲生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白夜口中的配合我其中夹藏的含意了。顿时面色凝重，也是微一颔首。

于是，打哑谜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三个，被排除在外的，便只有阮星澜一个人了。拖着虚弱身子默默退到一边的阮星澜并不发问，只是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这个聪明的姑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白夜心里盘算过，只要自己和潘莲生齐心协力，祭出全力一击，吴象此时身上的黑色戾气应该能在这一击之下消失殆尽，即时恢复人形。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吴象第二次兽化暴走时的那一嗓子，冲破了刘向东布下的八卦阵，没了障眼法，警察想要突入不是一件难事。现在距离他听到警笛声的时间，约莫过去了七八分钟左右，那警笛声就算隔得再远，也应该快到了。

白夜无法判断下一批进入这座别墅的人，会不会是刘劲松的人。不管是不是事件都会变得很难只，尤其吴象还是这等模样。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