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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星澜从旁边拿过一个苹果,安静地削着苹果皮,尖锐的刀锋很有角度地博罗着赤红的水果皮,露出雪白地皮肉,亦如人心外壳无论如何鲜艳,里面依旧是苍白无力,吴象再怎么能强颜欢笑,同时失去陶棠和孙衡两个挚友,都让他无力承受。

吴象安静地看着阮星澜温柔的动作,仿佛时间凝固一般,呆了许久,直到阮星澜把苹果都片成一片一片,吴象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怎么知道我病倒,来到这里的?”

阮星澜将一片苹果送入吴象嘴中,轻声说道:“你那天给我打了那个电话,我就觉得奇怪,然后孙大哥也突然消失,所有的人好像都把我当做了局外人,也的确,你们这些怪力乱神我什么也不懂,帮不上忙,最后是你姐姐一个电话把我叫了过来,她说,你这边需要人照顾,似乎她一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而且……”阮星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脸颊绯红。

吴象楞了一下,突然坏坏地一笑:“而且她说,我醒来应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就是你,是吗?”

阮星澜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把头埋的更深。

吴象咧嘴一笑:“我这个姐姐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了解我,可是她虽然了解我,却很少顺我的心意做事,这次难得这么体贴,有成人之美,我真该好好感谢她。”

阮星澜依旧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给吴象喂着苹果,吴象看上去怡然自得,但内心却是泛起了波澜,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

首先,自己去了海阳之后,吴琼跟自己的接触并不算多,就更不会知道阮星澜和自己的关系了,那么她是如何知道?楚文吗?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楚文到中阴界去救自己,似乎也是姐姐的授意,当然,吴象明白,自己的这个姐姐对于自己其实不太在意,更在意的应该是母亲。可是,从中阴界一行可以看出,楚文在狱海崇生的地位不低,那么自己的这个姐姐地位会不会更高?

那么,大伯呢?有没有参与狱海崇生,或者说狱海崇生背后的财阀就是青莲实业?

最后,吴琼这次叫阮星澜来的目的是什么?吴象不会认为姐姐只是为了成全自己,很明显孙衡和陶棠都会在场,那么阮星澜来似乎更像是一个激化矛盾的棋子,难道一切的一切都在姐姐或者狱海崇生的布局之中?

一连串的疑问让吴象头疼欲裂,索性吴象有个好习惯,如果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要去想,或许,之后去找姐姐做一次深谈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自己确实很怕和这个姐姐聊天,也没有把握从她那套出有用的线索,算了,享受现在吧。

吴象就这么安静地和阮星澜相处,有一句没一句地调笑,而阮星澜也是扶着吴象试着活动行走,吴象本来并无大碍,只是太多天没有活动肌肉无力,经过一阵活动,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这段时间对两人来说都是十分安静享受的时光,但两人却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深入任何过分的话题,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去捅破,一个是女孩子,还是当惯了女神的女孩子,主动去捅破自然不可能,另一个心有千千结,更知道自己已经和十殿阎罗中神通第一的阎罗王为敌,在这种以卵击石的状态下,自己的命如风中残烛,一碰就灭,更不敢去招惹这份感情。

惬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晚上在吴建国的安排下,招待所有人一起吃了一顿豪华的晚宴,除了吴琼推说要一直照顾爱姨,吴建国也没有强求,龙伶这边也确实需要有人照顾,于是白夜、潘莲生、钟馗附身的陶棠、吴象和阮星澜一起参加了晚宴。

青莲实业可以说占据了丰林市gdp的半壁江上,也是财大气粗,而吴建国感激几个年轻人对于吴象和龙伶的帮助,晚宴的奢华程度可以说完全不亚于江都大酒店的豪宴。但是,由于几个人各怀心事,宴会过程中,除了吴建国极尽热情,吴象偶尔幽默之外,整个晚宴的气氛显得十分沉默,大约一个小时后,几个人都称太累了,需要休息,结束了晚宴。

白夜、潘莲生、陶棠和阮星澜被安排在了酒店休息,而吴象和吴建国则是回到医院继续照顾龙伶。吴象和吴建国回到医院的时候,龙伶已经苏醒,吴琼正在一口一口地给龙伶喂着小米粥,吴象见到母亲苏醒,一反常态地收起了他的贫嘴,一步一步地走到母亲的病床前,接过吴琼手里的碗和汤勺,给母亲喂了口粥,轻声说道:“妈,儿子不孝,幸好您没事。”

龙伶依旧是那样柔美,露出一种慈爱的微笑,或许这个世界上,在母亲眼中,从来没有不孝的儿子,无论儿子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在母亲眼中,都是可以被包容的。龙伶眼含热泪,抚摸着吴象的头发,柔声说道:“小象没有不孝,是妈妈的乖儿子,都是妈不好,没照顾好你,没给你快乐的童年。”

吴建国在一旁微笑接口道:“弟妹,你可不知道,你这次病倒,小象这是拼了命的给你找药,这孩子啊,外冷内热,其实心里不知道多爱你,多孝顺啊。”

吴琼在一旁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哼,平常死都不见鬼影子,爱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要是再不尽点力,就真的不是个人了。”吴琼自幼丧母,从小被龙伶带大,说是婶婶阿姨,却是从来把龙伶当做亲妈看待,因此本来应该叫做婶婶的龙伶,最后硬是被她叫成了爱姨,所以从小冷漠叛逆的吴象,在她眼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子,也是从小到大都很讨厌这个弟弟,却又事事保护他,当然,保护吴象只是不愿意让龙伶伤心,此刻对于吴象的不满,可以说表露无遗。

吴建国则是狠狠瞪了吴琼一眼,厉声道:“琼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吴琼小声嘀咕了一句“本来就是的,还不许人说”之后,就很不高兴地走出了病房。

吴建国见女儿被自己骂走了,又看了看都是眼含热泪的母子,说道:“弟妹刚醒,肯定有好多话想跟小象说,我就不打扰了,先出去了,小象啊,你也刚刚恢复,注意休息,我们都在外面,没必要自己熬夜陪着,一会随时出来叫琼儿来换你休息。”说完也慢慢退出屋里,并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吴象和龙伶难得共聚天伦,吴象也收敛了平常的浪荡,如同一个温婉听话的孩子一样,一点点地喂着龙伶喝着手里的小米粥。龙伶满怀欣慰,关切地问着吴象:“小象啊,大哥他刚才说你拼命救我,是个怎么回事,你冒了什么险?”

吴象摇了摇头:“妈,您别听大伯夸大其词,我不过就是跑了趟远道给你找中药,回来太累病倒了,所以说刚刚恢复,他就是为了显示我孝顺夸张了许多说的,您别在意。”

龙伶慈爱地看着吴象,自然是不相信他嘴里的鬼话,但是儿子既然不想说,自己也不会强求。沉默良久,龙伶突然开口说道:“儿子,或许是这次死里逃生,我的脑子里突然涌出了好多记忆……”

吴象突然瞳孔收缩,以为这是冥冥或者曼殊沙华对龙伶的魂体产生了不好的后遗症,立刻抓紧龙伶的双手,焦急的问道:“是怎样的回忆?是您本身的回忆吗,还是别的什么,有没有头痛的感觉?”

龙伶摇了摇头:“你别这么紧张,我想这些都是我丢失的记忆,而这一切都和你自小的心结有关。”龙伶话一开口,几乎让吴象的心跳出了嗓子眼,这个问题,当然是自己究竟是否姓吴,而这,正是困扰了自己三十多年的梦魇,吴象没有说话,死死盯住龙伶,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确是在你爸爸死后才怀孕的,但是我确实没做对不起你爸爸的事情,所以你的身世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直到这次我才知道,你爸爸死得时候,我也死了,而你,是在我死后才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