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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象睡了三天好觉,醒来精神甚是抖擞。

精神抖擞的吴大公子穿着大裤衩子和白色汗衫,窝在阳明小区17栋一楼,他那将比狗窝干净不了多少的事务所里,干一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还冒着凉气儿的崂山啤酒。

恒温二十六度的空调房,三五瓶冰镇啤酒,配上一份炸鸡或者是麻辣鲜咸的鸭脖子,才是盛夏时节的正确打开方式。能在家里猫着,谁愿意到太阳底下奔走劳碌。

王浩的魂魄被诛,应承孙衡的事便算是了了。吴象这几天都老实在呆在家里休养生息,等待着孙衡的召见,好拿走他应得的报酬。没收定金就开始办事,在此之前他没有开过先河,没办法,朋友嘛。

当然,人民公仆孙衡同志在重信守诺这一方面,也是毋庸置疑的。这不,两人在电话里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就在晚上七点,二十四桥饭庄。

“都有谁啊?”吴象随口问道。

“什么谁?”孙衡不解。

“装孙子是不?”吴象点燃一颗烟。

打火机的声音啪地一响,孙衡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道:“你是说刘队么?刘队不来,今天他闺女生日,可不得回家陪陪那前世的小情人么。”

“那就好。”吴象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五点之前,如果我有空就去接你。没给信儿,你就自己个去,行不?”孙衡周围的环境听着很嘈杂,看来算不得清闲。

事实上,孙衡这会非但谈不上清闲,还很忙碌。王浩的恶灵虽然被诛,但在海阳闹出了不小动静的拔舌案,却还有许多繁杂的收尾工作要做。比如说,挂断电话后,他就得马上去离警局三十公里地的一家私人健康管理中心,拿一份病例本。

吴象这人有个臭毛病,通话时间永远卡到59秒,绝不超过一分钟。为此,没少让远在千里之外,守了几十年寡的母亲龙伶抱有微词。但没办法,他改不了,简直像个认死理的偏执狂。

卡到了一分钟之前,吴象结束了与孙衡的通话。此时不过中一点多钟,窗外的蝉鸣轰炸着脆弱的耳膜,阳光烈得似火,要燎掉人大片裸露的皮肤。这个点,纵使无聊,吴象也不会出来寻乐子的,他情愿懒死在柔软地沙发里,抱着啤酒凉菜,打开电视,欣赏电视剧《潜伏》里,孙红雷过硬的演技和姚晨撩人的嘴。

等到四五点来钟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没有动静,约莫估计着孙衡驱车来接驾这事黄了。于是使用网络平台,给自己叫了一台车。这会,车就在楼下的大樟树上等着了,这就是互联网时代,给生活带来的便捷之处。

吴象不知道二十四桥的具体位置在哪,但值得庆幸地是,手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搁在以前,出门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迷路且没带钱包。而现在,一只电量充足的智能手机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馆子在海阳市挺风情的一条街,旧式的建筑,青石板路,透着一股子婉约的味道。大多数的铺头,经营着玉石文玩,精致的工艺品之类的生意,一看就是哄骗游客的假把式。孙衡点的那家叫二十四桥的饭庄,就藏在全长不足一公里的步行街的尾部。

麻石铺的地板,成片的楠竹上墙,入得内来,便是满眼泌人心脾的绿和恰到好处的凉爽。看来孙衡为了今天这场答谢宴也好,庆功宴也罢,没少下功夫。吴象扯出个笑,报出孙衡留下的预订信息。面容姣好的女服务员领着他上楼,一路上,吴象的眼睛没少往妹子穿着肉丝的修长大腿和圆润挺翘的屁股上瞟。那叫一个肆无忌惮,大饱眼福。

楼上的包厢名字,取得那叫个一个风雅。鸳鸯阁,戏水厅,听上去,总会让人产生些旖旎的幻想。吴象现在所处地地方,就是毗邻鸳鸯阁的戏水厅。依照他做为私家侦探的耿职业习惯,说白了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恶趣味,总是要把耳朵贴到大多数饭馆隔音都不好的墙上,听不听隔壁是不是正上演着自己推想的那种活色生香的戏码。当然,这看上去挺傻逼。

看上去挺傻逼的吴象,确实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男一女两道声音,至于这两道声音在呢喃软语些什么,没长千里耳的他就晓不得了。

恶趣味上头,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吴象咬了咬下唇,伸出手指,在楠竹做成的墙上面屈指叩了三叩,声音那叫一个清脆悦耳。

果不其然,鸳鸯阁里那引人遐想不止的交颈贴耳声,在瞬息之交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颇俱威严的女声,盛怒的一个字——谁!

吴象捂着嘴巴偷笑,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童。如果是陶棠在场,一定会毫不吝啬地飞来一记眼刀,骂他白痴。如果是阮星澜在场呢,会不会惊叹于他这难登大雅之堂的令一面。吴象承认,自己对那个如白莲花一般皎洁的女孩是存在一定的非分之想的,并不想的过快的在她面前展现自己抠脚大汉的本质。

想到阮星澜,吴象的眼神生微一凛,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狱海崇生。

马不停蹄的孙衡到得十分准时,他卡在七点整的时候推开了包厢的门。吴象平素最是厌倦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孙衡十分了解他的尿性。

吩咐好服务员点好菜式和酒水,孙衡这才有时间来抹一把头上的汗。吴象饶有兴致地看着油头粉面的胖子粗鲁的攥着衣服下摆往晒得发红的汗脸上糊,不由得笑道:“我说胖子,至于的吗?”

孙衡微微一愣:“几个意思?”

吴象拾起桌上的细瓷茶壶,倒了一杯消暑的凉茶推给孙衡,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咱们兄弟,用得着这么着急忙荒来吃这顿饭?”

孙衡没说话,一口把杯里的茶给干了,里头似乎有薄荷的味道,清润冰凉,确实消暑。

吴象给自己点上烟,狠吸上一口,让火信把烟丝吃得透点,带着满口带劲的烟味儿,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地方不便宜的吧。”

“也不太贵,再说了,你这孙子向来把老子当肥羊宰,难不成突然心疼我那些来之不易的辛苦钱了?”孙衡一副“小子,再装,当心我削你”的表情。

吴象眨巴了一下眼睛,笑而不语。

孙衡懒得跟他贫嘴,从钱包里扯出了一张建设银行的卡,轻轻地放在桌面上。吴象没有立刻伸手去拿那张储存了十万块人民币的单薄卡片,而是将视线放在了孙衡手里的钱包上。

钱包的样式很简单,标准地两折男款,水牛皮,皮子上面有不少划痕,一看就是有年头的物什了。

“该有三年了吧?”吴象突然说道。

孙衡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捡起桌上的面巾纸,将钱包皮子上印着的五个湿濡的指头印小心地擦拭干净后,这才把它重新揣进口袋。依照神情来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

吴象当然不可能是不识趣的人,虽然他很想告诉孙衡,生老病老乃人之常情。生命初始至生命终结,皆由天定,非凡人可以左右。可这些浅显的道理,孙衡哪里会不知道。知道却做不到,大多数人皆是如是,也包括他自己。

更何况孙衡缅怀的人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师徒之情,是这世上最难以言喻的情感之一。若非如此,挟恨而来的王浩怎么没有定李援朝的罪,诛他的魂。难道李援朝在当年的事情上没有一占过错?不,他有的。如若不是他顾忌自己的前程,如若他当着造谣者的面,大声斥驳不实之言,呈清事实,王浩还会选择在七楼之上一跃而下吗?当然不会。所以,这世间的事,大多是说不清的。

想到这,吴象开口问道:“袁校长怎么样了?”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孙衡的模样唏嘘,“袁校长说不出话了,她变成了一个的哑巴,在器官没有任何损耗的情况下。”

“她应得的报应。”吴象默然许久,和着烟气,吐出这么一句话。

孙衡喟然一叹。

菜上很快,都是些劲道的下酒菜。酒,是酒鬼酒。那天刘劲松在兰庭宴请吴象的时候,孙衡就看出这酒正对那厮的脾味。虽然这饭店里头点,比在外头买要贵上一百来块,但依旧咬着牙给他开了一瓶。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以孙衡的细心程度,放在交际场上决计是把好手。吴象臻酒慢品,孙衡则抱着一盘超大份的酱油炒饭狼吞虎咽。两个人都自得其乐,谁也不打搅谁。

饭到中途的时候,吴象借口上洗手间把单给买了。孙衡再大方,也不过是个靠死工资吃饭的主,每个月就那么几个子,哪经得起他这么折腾。总要适当的放放水,给他休养生息的机会,才好进行下一波的压榨。

买单用的正是那张装有十万悬赏金建行卡,说实话,他决定趟拔舌案这淌浑水的时候,为的并不是在大多数人眼里位数不菲的奖金。无论在任何年代,资源永远比金钱更有用。不知怎地,吴象突然想到那个急于和他结交的刑警大队大队长,罪犯口中的活阎王刘劲松。不知道这会应该正和闺女一起吹蜡烛唱生日歌的他,是否在心晨揣测,那个被他贯以聪明人名号的吴象,在拿到卡喝到酒的时候,做何感想。

吴象手指叩着收银台想得入神,压根没有留意到,此刻他的身后已然站了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的英俊,女的俏丽。

俏丽得如同跟朵玫瑰花似的女人,悄无声息地伸出了她那如莲藕一般粉嫩的手臂,那条任任何男人看了都将爱不释手的藕臂,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勒住了吴象的脖子,力量之大,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小王八蛋,听墙根是吧,可让我逮住你了!”女人的声音如同蝎子的尾针,刺进了吴象的耳朵。

吴象头皮一麻,糟了,惹到了不得的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