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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峰一向自大,恼羞成怒之后竟然集中完全销毁了这批高碳铬轴承钢,根据他们的单子上记载的是一毫克都没留下,连送去检查的那几十公斤都要回来完全销毁了,谢铭疯狗一样掩盖消息,听谁讨论这件事儿就咬谁,一来二去的也没人自讨没趣,加上后来谢氏越做越大,收购了大半个钢铁业,所以以前的事儿也都慢慢没人提了。”

挂断电话后,刘苏合倚在门框上沉思。

谢峰难道真的舍得把自己辛苦研制出来高碳铬轴承钢进行全规模的完全销毁?

可就算他真的留下一两块,那又能证明什么?

谢氏钢业流水线上工人无数,谁都可能保留下这么一两块来。

雷军那天下午的话也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盘旋了起来:“这件事儿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这个制动器也在地里埋了二十年,就算我们现在拿着这个制动器出去说当年的事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又有什么用呢?”

“何况这块钢条摆放的应该极其讨巧,虽然卡住了制动器不能正常使用,但是如果发生爆炸是一定会脱离出去的,到时候人不知鬼不觉,没人能怀疑到这儿,只有对轴承结构十分熟悉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但没想到这钢块竟然被炸裂了,留下来一部分,可能这就是天意。”

“天意为难。”

“如果我能找到这钢块的源头呢?”

“就算找到又能怎样?这钢块是活络的,谁知道到底是卡在制动器里还是你为了陷害谁而故意这么说的?又或者更巧合的是制动器爆炸时正好掉落在了这钢块旁边呢?”

“就没有一点儿办法?”

“证据链早就断了……除非,那个人自己承认。”

那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雷军不知道,可他知道。

……

谢铭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正在去监狱的路上,看到来电显示的刹那浑身一凛就坐直了身子。

“喂?怎么了?是小凉找我吗?”

谢铭的语调微微的有些不稳。

刘苏合嗤笑:“她找你?找你干什么,你是能签了离婚协议还她自由还是能杀了谢峰替她报了杀父之仇?”

这风轻云淡的语调让他心头一跳,震惊过后他竟然奇异地冷静了下来,思维清晰的是温凉离开这快半年以来的唯一一次。

“什么意思?你给我打电话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觉得虎父果然无犬子,父亲要不是个疯子怎么能生出来你这种儿子呢?”

“我也没意思跟你兜圈子,等你见到谢峰问问他,当年那些他舍不得销毁的高碳铬轴承钢终于重见天日了,他有什么感想?还有,把爱人亲手毁掉后他怎么做到还能恬不知耻地活这么多年?”

谢铭的额角突突的跳,那种心悸的窒息翻滚上来,他几乎要咬碎后牙。

后来刘苏合的话他一字不拉的全部听了进去。

在监狱门口下车的时候,谢铭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自从温凉离开,谢铭最常体会到的就是身不由己的无奈和无计可施的痛苦。

刘苏合的话意味明了的不能再明了,可他根本不敢深想。

他现在几乎已经块要被自己的恐惧击垮。

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他坐在厚厚的玻璃窗外,情绪濒临崩溃。

谢峰从玻璃另一侧的房间的角落的小门出来的时候,谢铭几乎没敢认他。

不过一周没见,脸竟瘦了一圈,憔悴的像个将死的老人。

谢峰已经五十出头,早已不再年轻,入狱的打击使他原本就发花的头发彻底灰白,他穿着一身橄榄绿色的囚服,手腕间带着沉重的镣铐,恍惚中谢铭的眼被猛地刺痛了一下子,他没心疼谢峰,只是想到了曾经被他这样对待的温凉。

谢峰的眼睛从谢铭身上扫过去,不带太多情绪的一眼,没有痛恨没有厌恶,而是无奈到麻木的一种情感的滞涩。

布满皱纹的手拿过玻璃后头的电话。

“喂,我还以为上次在法庭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你了。”

老人的语气带着些嘲讽的笑意,但谢铭却丝毫没在乎,因为他满脑子都是另外一桩事情。

谢铭墨染的瞳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发亮,此刻盯着玻璃对面的人,眼珠子都被蒙上了一层灰。

他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气音的发出都像是撕扯着声带的血肉钻出嘴唇的:“当年,当年那些你舍不得销毁的轴承钢终于重见天日了,有人问我,用不用我帮你去杀人灭口?”

无边的寂静。

谢峰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失聪了,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所以……这就是你在知道了温凉的身世之后,阻止我跟她在一起的原因?”

“这么多年你一点儿都没内疚过吗?你怎么做到在知道温凉的身世之后,还能对她如此冷漠的?”

“你,真的爱过左叶吗?”

谢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却半点声音都发出不来,那一刻世界都默然无声,只有电话里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从耳边掠过,带走了他眼前所有的所有的颜色。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名字,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说出口。

“还是你只当她是你战败的失利品,可以随意丢弃毁灭?左叶对于你来说如果不属于你,就要被当成垃圾一样毁掉吗?!”

就像录像带被取消暂停,谢峰突然站起身一拳重重击在了玻璃上,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谢铭相信如果没有这块玻璃,此刻他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一点儿不像刚才那样羸弱的像个老人,此时此刻,谢峰的眼睛红的像一头全无理智的野兽,他的声音几乎不像人声,舌头被牙齿无法控制的颤栗咬的鲜血直流,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伤痛:“你住口!你才是个垃圾!你有什么资格评论她!你有什么资格喊她的名字!你才是个垃圾!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