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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再一次光临这栋木刻楞时,被前来开门的刘苏合给吓了一大跳。

他的状态很差,脸庞线条瘦到萧瑟凌厉,眼睛里细细密密的布满了红血丝。

乍一眼看上去,好像他才是一个病人。

陆离上前揽了揽他的肩,边往楼上走边问:“人怎么样?”

其实一开始看到温凉受了这么大的罪的时候,刘苏合是打定主意等再见到陆离一定要亲手扒了他的皮来泄恨。

可现在,他一点儿心力都不想浪费,他的力气还要留着去照顾温凉,不能随随便便的犯错,他要积着阴德,把福气全部给她。

刘苏合摇头:“她现在只能吃流食,好几天都一句话没有跟我说过了。”

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刘苏合突然停了下来。

陆离也跟着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男人的情绪顿时绷不住了,他扑上前,一把抓住陆离的衣领,却在下一秒便立刻毫无力气松了手,男人骄傲的双膝此时突然弯曲着重重跪在了地上,他竭力压抑着自己崩溃的哭腔,眼泪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的往下落。

“陆离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让她死好不好?如果你还把我当兄弟,你就救救她,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刘苏合觉得只要他能求来那个人的一线生机,他丝毫不在乎毫无脸面的哀求。

陆离愣了瞬息,定定的看了刘苏合一阵,心头忍不住发酸。

做医生久了的缘故,以前最讨厌出现病患家属带着病人来医院歇斯底里的哭求,他一向觉得生死有命,除了尽人事只能听天命。

但现在陆离才明白,真正在乎的人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在你怀里的时候,那种天塌一样的绝望下,人做出什么来都是不奇怪的。

他轻轻开口,言语间满是酸涩和叹息。

“刘苏合,你这不是让老子折寿呢吗?你小子才29岁……怎么都有白头发了呢……”

陆离进温凉卧室的时候,依旧把刘苏合关在了外面,他也没有费心力去争执什么,只是靠着门缓缓坐了下来。

屋子里听不到太大的动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倒是比上次快很多,不到一个小时陆离就出来了。

他往屋里张望了一下,人仍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胸口发出微不可闻的起伏。

陆离指着桌子上的两个药袋子:“我给她打上了吊瓶,你看好针,记得要及时换药,我去趟镇里买点儿东西,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快输完了,到时候我再给她拔针。”

他闷闷的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温凉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倒是陆离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扭头走人了。

陆离安排的时间果然刚好,天微微暗下来的时候他就骑着马回来了,而吊瓶也只剩下不到两三厘米。

因为天已经晚了,他下意识的就准备留在这儿吃个晚饭再回去,结果给温凉起了针以后到厨房里一看,竟发现偌大的一个厨房,刘苏合只熬了半锅黄灿灿的小米粥。

“你怎么就煮了点儿小米汤?”

刘苏合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跟自己说话。

“你不是说小米汤养胃吗?温凉胃不好,别的也吃不下去,我就把米汤给她熬的很浓很浓,尽量有营养一点儿。”

“那你吃什么?”

陆离已经觉得自己在这儿是吃不到东西了,但也没见有刘苏合能吃的。

他捞捞米汤下面已经都要煮烂了的米粒:“这些够我吃了。”

陆离有些咋舌。

其实刚刚见到刘苏合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玩儿的真的有点过火了。

当初心里憋着一口气,才故意把话说重了太多,只是没想到会把刘苏合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觉得现在他要是突然把之前那些话都给收回去恐怕刘苏合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反正这半个月怎么说也算熬过来了,以后日子要是能慢慢好起来,这家伙会更加开心。

事已至此,他唯有做到问心无愧。

走的时候他拥抱了一下刘苏合。

“照顾好自己,你才能照顾好她。”

刘苏合淡淡的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听进去。

他策马扬鞭,头也不回的朝草原深处奔去,看着满天的星光轻轻一笑。

人总是恐惧黑暗,畏惧黑夜,可是黑夜的来临总是无法避免的。

懦弱的人在黑暗来临时习惯躲藏,坚强的人却善于寻找星光。

或许有时候会觉得坚持到最后看到的仍旧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甚至连星光都找不到了,很多人就放弃了,其实如果再坚持一下的话,你就会发现,这最黑暗的时刻也就是为了迎接马上就要到来的黎明。

陆离连着往这跑了三天,每天给温凉打上点滴以后,他就骑着马满世界的乱转,傍晚回来起了针就又连忙马不停蹄的离开。

刘苏合开玩笑说他现在忙的比以前当医生的时候都厉害。

其实陆离只是看不下去自己兄弟颓圮的模样罢了。

温凉已经不大发烧了,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坐起来了,第四天就自己下了床。

但还是很虚弱的模样,往往书看了没两页眼就晕了,然后头就闷闷的开始疼。

有时候眼前模模糊糊的,她就想起曾经自己失明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里发生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太起来了,但是看不到东西的恐惧感,让她无法忘怀。

后来隔了好几天,她都不敢再过度用眼。

摆在角落的画架和颜料盒上都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那天刘苏合见她一动不动的看了半天自己的颜料盒之后突然走了过去,把那些东西里里外外的给她收拾干净,然后支起了架子。

温凉侧卧在床上,挑了挑眉,语调软的就像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你干嘛?”

刘苏合嘿嘿一笑:“画画呀。”

说着竟还真有模有样的涮干净了颜料笔,调起了颜料。

见他时不时的从画板背面伸出脑袋来看自己,温凉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