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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唐诚勇这样家境贫寒且努力的学生而言,高考、大学、读研这条路,是阶级夹缝中唯一的出头机会。唐诚勇曾希望能通过申请国家公派留学的方式出国,但庞林明确回复他“我是不会放你出国的”,并以“寒门难再出贵子”的“研究理论”驳斥、讽刺唐诚勇的年轻单纯。

    随后唐诚勇获得了一份宝贵的工作机会,被庞林发现后,指责对方辜负父爱、叛逃忤逆、一意孤行,要求唐诚勇换导师、主动请辞退出研究团队和办公室,并暗示唐诚勇,自己无法保证“六十四分钟”请安过程中,暗自拍摄的一部分视频,是否会泄露到互联网上。

    所有截图,被一个文本文档画上句号。那个文档里只有六个字:“绳子。绳子。绳子。”

    侯一盾在武小武快看完时,站起身把目光挪向远处,他感受到一种寒冷的压抑。

    武小武合上电脑,“家里人的希望,学生时代的所有努力,未来的前途,都是看不见的绳子,被庞林抓在手里,学长上吊的时候,应该很绝望吧。”

    “等你的时候,我查了一下,差不多就只有两个好久之前的帖子,提到过学长的事,他应该是在假期没回家,然后自杀的,而且大家的猜测都是为情所困之类的。后来也没什么相关报道,这件事肯定被学校压下来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查清楚!”

    “必须查!这种人也配当老师当导师?就算咱们不是给学长报仇,也要给学校除害!等我的……易魂术修炼到第二层,看我玩不死他!猴子,我心里堵得慌!”武小武发狠道。

    侯一盾犹豫半天说:“还有,既然学长有这些证据,为什么当时不捅给媒体?让大家引起关注,哪怕鱼死网破总还是有活路的,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我虽然很同情他,也想帮忙,但真的很怕啊,那个镜子,还有他那个翻过来翻过去的……”侯一盾急得直挠头。

    武小武无奈地看着他,“回头我想办法给你胆子变大点儿,这么怂下去,以后咱俩还咋称霸校园啊?晚上这样,我不还得去排练么,大家没睡之前人多眼杂,还是等后半夜,这次就我自己去,回头要有啥需要你帮忙的,再给你说。”

    “好好好,那你也给学长解释一下,不是我不帮忙,是我……真的特怕他,昨天他可能看我不顺眼,都没弄你,就吓唬我,你帮我说说好话呗。”

    武小武点头思索道:“他变成亡魂之后这么久,中间应该也发生了很多事,庞林现在还好好的,说明他没找到报复的办法,至于为什么会留下这些证据,又让我们去给他找到,可能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也是一开始还不信任我们的意思,晚上我得当面问问他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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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唐叔正躺在宿舍里间的床上看手机。两个学生买了东西扫完码后,唐婶儿沏了杯茶进来。

    她呷了口茶,小声说:“那孩子还不知道囚线的事儿吧?”

    “我没说,”唐叔翻身坐起来,“让他自己去发现吧,这小子有时候沉不住气,太顺了不好,将来……总是要历练的,等他自己琢磨明白,恐怕还要麻烦你走一趟。”

    唐婶儿谨慎地看了眼门外,朴实无华的那张面容,仍能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两个眸子里,透露出不易被人觉察到的异样。“嗐,麻烦什么,李敬光那些把戏,也该玩到头了。”

    “等姓邓的那姑娘到了,你我都能闲一闲,出去走走转转,毕竟,是最后一程啦。”唐叔的神色口吻均变得温和,那种在现实生活中的安稳感,难得浮现于他的脸上。

    唐婶儿握着杯子,两人都不再说话,楼道里都是充满活力的声音,窗外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她的目光从后面那栋楼前的学生身上,一点点转移到空中玄线组合成的几何结构中,眼神也从某种期待,变成了更深一层的憧憬——对唐叔许诺过的那个“未来”。

    这是她在十多年前,喝药自杀的那个下午,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过的未来。

    唐婶儿的丈夫在她坐月子时,死于一场事故。那阵子她老家的恶霸村长,和猪贩子商量好价格吃回扣发财,正挨家挨户威胁村民卖猪。唐婶儿丈夫头七那天,村长带着四五个地痞上门谈收猪的事,被唐婶儿哭骂着赶出门。

    村长正愁没个活榜样示威,当晚用耗子药毒死了唐婶儿家所有的猪,并让几个地痞去“教训”唐婶儿。原本性格刚烈的唐婶儿想要寻死,但不忍抛下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此后唐婶儿也没有再嫁,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了女儿,村长偶尔会来她家喝酒过夜。

    好在她女儿很争气,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却在高考中意外落榜。后来无意间才得知,女儿的录取名额被另一个叫马莹莹的人顶替了。母女二人走上了艰难的维权、诉讼、复读之路。事情被当地村民广为传播之后,村民也像往常一样,期待着有什么热闹的事发生。

    顶替者马莹莹的父亲马青仁,找到唐婶儿那个村的村长,让村长从中调解,希望能与唐婶儿这边和解,并承诺给对方五万元封口费。村长揽下这件事后,只给了她们其中一万元,并用各种卑劣手段威逼唐婶儿母女,让她们不要再闹事,还说介绍唐婶儿的闺女去城里做小姐。

    唐婶的女儿原本就是在全村的流言蜚语中长大的,后来也知道了马青仁和村长的交易。有天她借口要去姑妈家住两天散心,转道去找村长。她在村长面前佯装示弱,恳求村长能多分点钱给她们母女,并愿意陪村长过一夜,此后这件事就全部翻篇儿。

    村长把唐婶女儿带到一个地痞家“借宿”,这也是过去习以为常的事。那地痞平时通宵赌博,那晚也是一样,等到次日上午回来睡觉,才发现被捅了上百刀的村长横尸在自己家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