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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出来为止儿掖了掖被子,接着慢慢地坐起了身,换好了厚衣服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我对他此时竟是既好奇又惧怕,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他今晚会去祺贵妃的宫殿,只是听说今夜的洗梧宫似乎是被血洗过了一般。

父皇下令将洗梧宫中的一干人等都处以了死刑,一夜之间宫里的数十人都惨死在血泊之中,还有祺贵妃和林太医的家族怕是也是难逃灭顶之灾……我快步地在宫墙之间的小巷里,双手死死地攥着披风,夜里的风更寒了。

走了不多时我便在洗梧宫前站住了,朱红色的宫门紧闭着,俯身过去仔细看门上竟是看到了几只血掌印。我当即被吓得倒吸了口冷气,不过还是强忍着心慌,抬手推开了那门。

伴着沉重的吱呀声,宫门被我缓缓推开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瞬间就被风卷了出来,我刚吸了一口就我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再一抬头就看到了挂在树上的那两具尸体,此时阴风渐起,那两具尸体被风吹得摇晃起来,其中林太医的尸体正慢慢地转了过来,一张满是血污的狰狞面孔瞬间闯入了我的视野,我顿时被他骇了一跳。

我仓皇地后退了几步,平复了良久才稳住了心神,慢慢地往前迈出一步,脚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我心头顿时一颤,低头去查看,竟是看到了一条残破不堪的手臂。

这手臂惨白惨白的,断裂处却殷红得可怕,颜色对比得触目惊心,我连忙抬起脚,可往后退去时竟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般,瞬间就后仰摔在了地上。

后脑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我只觉得一阵冰凉,眼前一黑竟是再无知觉了。

一片虚无的黑暗,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也不知要在这里被困多久……我走得累了便蹲在了地上,低头一看竟是发现脚下倒影出了我的模样。

这是一张很是稚嫩的脸,眉眼都很柔弱,只是眼底却暗藏着某种坚忍。我良久地盯着这张脸,接着看到这张脸慢慢起了涟漪,一点一点的变得了陌生。

这是一张很是普通的女人脸,但只看过一眼之后竟是再也无法转了视线,我似乎在哪里曾见过这张脸……慢慢地伸出手,指尖轻点在那张脸的眉间,再次激起了一点涟漪,这张脸瞬间就涣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不由控制地被这漩涡吸了进去……

眼前发了白色,我缓缓地睁开了眼,无数的光芒争先恐后地闯入我的眼底,我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睛,同时耳边响起了惊呼声:“醒了!殿下醒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吵杂的脚步声,我适应了下光线,再次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视野里争先恐后地出现了几张面孔,我眯着眼睛想了想,才逐渐分辨出了这些张脸。

“易儿,你怎么样了?”父皇轻缓地将我扶进了怀里,我的头轻轻地依靠在他的胸口,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我只觉得口干得要命,嗓子涩得像是掺了许多的小石子。

“父皇,我这是怎么了?”我艰难地开口问道,我的脑袋里丝毫没有昏迷的原因,只觉得手腕疼得厉害,低头一看,发现手腕上竟是缠了厚厚的一层的纱布。

父皇的眼底闪过一瞬的怜惜,皱眉转头对身后道:“去请先生过来。”我心里不解他口中的先生是谁,正想着时,那人已经走了进来。

“先生,小女已经醒了来,你瞧瞧看是否还有问题?”父皇说着将我又放在了床上躺下,我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再一抬眸就看到床帐之后显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的身影。

“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那些怨鬼已经盯上了她,若想护得殿下平安,需得彻底清除宫中的邪祟鬼怪。”男人轻启薄唇,声音极其清冷地道。他的声音就像是山间的寒溪,清越动耳却又有着沁入骨髓的寒意。

他竟就是那天在甬道上救了我的男人!我惊得心头猛然一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今天他穿着的仍是那晚的长袍,脸色青白,眼底却是清冽一片。

他自然是察觉了我的视线,清冷的目光淡淡地笼罩在了我的身上,嘴角漠然得无一丝起伏。我怔怔地看着他,难道这一次又是他救的我?我在那么一瞬忽地想起了进入洗梧宫后发生的事情,我被一只人头骨咬住了手腕,吓昏了过去……

“易儿,你为什么要去洗梧宫?那里明明已经被我下旨上了锁,你又是怎么进去的?”父皇皱紧了眉头,语气里又是责怪又是担忧,顿了顿又道,“幸好你没出什么意外,还不快谢谢柯先生的救命之恩?”

我听了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那位“柯先生”低下了头,轻声道:“多谢柯先生的救命之恩……”

父皇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眼柯先生又道:“这位柯先生是我请来清理宫中邪秽的,他的道法很是高强,你今后最好是能跟着柯先生学个一招半式……”

我原本还琢磨着要怎么才能将他留在皇宫之中,现听父皇这样一番话,我不禁面露喜色,点头看着柯先生道:“还望柯先生不要嫌弃易儿蠢笨!”

这男人看了我一眼,眼底终于微起波澜,嘴唇抿成了薄薄的一条线,良久才缓而开口道:“草民遵旨。”

我看着他心里莫名地冒出了些许莫名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我能准确地感觉到的欣喜。

几个春夏过去之后父皇仍是不曾有儿子诞下,只是他却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只因我的存在皇子的有无也是不重要了。

我趴伏在案牍之上,仔细地用朱笔勾画着奏折,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一边窗边抱着止儿玩笑的父皇。

他的两鬓已经花白,眉眼间也再无年轻时的意气风发,看起来竟是有了几分苍老之意。

我按下鼻上酸涩,再次低头批看着今日刚送来的新奏折,这是沧州发来的六百里加急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