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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窗外,突然发现天空飘起了簌簌的雪花,今年这场雪到了一月份才下,比去年来的晚了许多。还得刚和丽姐认识那年冬天,在她家别墅门前我们一起堆了个雪人,那天的她玩的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想起那时她朗银铃般的笑声和满脸灿烂的笑容,心里感觉暖洋洋的。

只可惜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了。雪还是那样的雪,满天纷飞飘落,无声无息,而现在的丽姐和那时不为所有事忧愁的她已经判若两人。现在的她已经被悲伤低落的情绪笼罩了,和那时的她相比,眼角多了一些鱼尾纹,头发也长了很多,眸子里那清澈明亮的光泽已经被黯然的神色所替代了。

“下雪了。”我说。

“好大的雪啊。”丽姐看着窗外惊讶地说。

“妈妈,下雪好漂亮啊,雪花好白呀。”小宝估计是初次见下这么大的雪,也探起头朝窗外看。

丽姐爸爸走到窗跟前,仰头看着天空,“西安的雪可真大呀,杭州一般都是两三年才下一次雪,还没积雪就融化掉了。”

我走过去坐在了小宝床边,和丽姐陪她玩耍。丽姐突然眼睛一闭,有点晕眩的打了一盹,差点栽倒在地上,我连忙扶住她,看她气色很差,脸色煞白,毫无血色。一定是她失血过多,现在身体还没恢复过来。

“丽姐,你是不是很晕?”我扶着她问。

“有一点,眼前突然一黑。”她捂着鬓角样子有点难受,“脸上感觉好烧啊。”

“今天还没换药吧?”我问她。

“还没。”她摇摇头,“那家医院太远了,在这里应该可以换吧?”

我说应该可以,让她等一下,我出门找了外科去问了问大夫,大夫说可以。

我返回了病房,“丽姐,医生说可以的,现在过去给你把药换一下吧。”我说道。

“小宝,爷爷奶奶先陪你,妈妈去把脸上的药换一下,你乖乖的哦。”丽姐给小宝吩咐说,起身跟着我一起去了外科急诊室。

医生把手里的报纸放下,说:“先坐下。”

我让丽姐在他对面坐下来。

“是怎么弄伤的?伤口深不深?是在这里治疗的吗?”医生一连串地问。

“玻璃划伤的,伤口挺深的,昨天下午在城西那边的医院缝了针,我们小孩在这里住院,就过来这边了。”我说道。

医生戴上口罩,凑到丽姐脸跟前,看了看,说:“肿的不轻啊,缝了很多针吧?既然是昨天才缝针,按理说要打点消炎药的啊。这样吧,我先看看伤口。”

医生说完去旁边水池清洗了几遍手,戴上手套,拿了医疗盘过来。用手小心翼翼的撕开胶布,厚厚一沓纱布就松开了,里层的纱布被伤口上的药和血水染的发黄了。

丽姐紧蹙着眉头,咬着牙,看起来很疼痛,我紧抓住她的手说:“会有点疼,坚持一下。”

“你看看,纱布都粘在伤口上了。”医生从盘子里拿起镊子,捏住粘在伤口上的纱布,一点一点的提起来,丽姐脸上的肉也在跟着纱布一点一点的起来,粘黄色的脓液就从伤口中挤了出来。

丽姐疼的紧咬牙关,把我的手握的很紧。

“看看,有点感染了,里面都有脓液了,这么多伤口,又深,缝了那么多针,要一直挂吊瓶消炎才可以的。那家医院真是不负责任啊,再要是不管的话这半张脸就烂透了。”医生用镊子把粘在伤口上的纱布撕了下来。

我才看清丽姐这半张脸已经很红肿,尤其是那六七道纵横交错的伤口处,缝了针,紧紧的挤在一起,皱巴巴的凸起很高,紫红发肿,边缘有些白色。我不知道丽姐这半张脸如果伤口愈合会是什么样子,但现在看起来非常严重,半张脸几乎毁容了一样。

丽姐疼的一直紧皱眉头咬着牙关,她还没看到自己的脸,如果看到,我怕她会伤心的要死。

“先把发炎的地方清理一下。”医生说道,拿了棉签蘸了酒精在伤口处来回滚动的擦拭,不时的有白色的脓液从伤口里被挤出来,疼的丽姐抓住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咬紧牙屏着呼吸。

“发炎了就是这样子,动一下就很疼的。但必须把脓挤出来,要不然就算缝了针,也长不到一起的。”医生又换了一根棉签,继续在伤口上滚动着挤出里面的脓液。

那浓稠的粘液从丽姐脸上的伤口中一股一股的挤出来,看的我都感觉心里发憷,头皮发麻,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传来一阵一阵钻心的疼一样。

丽姐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但还是强忍着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医生清理了伤口里发炎的地方,拿了一次性针管,兑了药吸进去,说:“得给发炎的地方在伤口上注射点,比挂吊针效果要好得多,但是有点痛,撑着点啊。”

丽姐点点头,咬紧牙关,紧握着我的手,闭上了眼睛。

医生给丽姐脸上的伤口注射了消炎药,重新做了包扎,叮咛说:“伤口比较深,先挂一个礼拜吊瓶消炎,每天按时换药,不要吃辛辣的食物。”

我拿着他开好的单子,进来一个护士,带着我们去安排病房。我说我们孩子在这里住的单间病房,我们住一起就行了。她说可以,问了病房号,“你们先回病房去,我去给后勤说一下,给你们马上准备一张病床过去,我随后就过来。”

“丽姐,刚才是不是把你疼坏了?”我心疼的问,刚才看她脸色煞白,额头上都冒汗了。

“嗯,疼的好像钻心一样,不过现在已经疼的有点麻木了。”她说道,包扎后的左脸看起来比刚才更肿了,和右脸明显不对称了。

我真的很担心她的脸好了以后会留下很多疤痕,对我来说不要紧,我可以接受。可是我怕她心里接受不了,女人都有爱美之心,何况丽姐已经用这张天生丽质的脸生活了三十多年了,一下子如果满脸伤疤,她肯定难以接受。

我和丽姐回到了病房,丽姐妈妈关心地问:“媛媛,你的脸怎么样了?”

丽姐说:“已经换药了,医生说怕感染,要挂吊瓶。”

丽姐妈妈说:“那就挂吧。”

过会病床送到了房间,护士跟着进来,让丽姐坐下,给她扎上了针,挂起了吊瓶。她就和小宝的病床隔着一条缝,母女两对面对的看着,然后小宝和她都傻乎乎的笑了。

“妈妈,你也挂吊瓶啦。”小宝天真地笑着说。

“是啊,妈妈也得挂吊瓶,妈妈陪你挂,你就不心急了吧?”丽姐开玩笑问她。

“嗯,妈妈,可是你怎么挂吊瓶呀?不是说脸上就擦破了一点点吗?怎么还要挂吊瓶呀?”小宝豁然地看着她。

“哦……医生说挂了吊瓶会好的快一点嘛。”丽姐愣了一下,微笑着哄她。

丽姐的妈妈在小宝病床边坐下,形容枯槁,“哎,现在你们母女两都躺在病床上了,我们老两口来照顾你们了。”

她轻叹着气,少气无力。经过这些事,丽姐妈妈身上那种老气横秋倚老卖老的姿态也没了,现在整个人看上去神情黯然,沉默不语,有点心力交瘁。

“阿姨,还有我呢,你们身体不好,晚上的时候就由我在医院来照顾小宝和丽姐吧,你们晚上回去休息,白天了再来。”我说道。

丽姐的爸妈都年龄大了,丽姐母女两都躺在病床上,他们已经操够了心,不能让他们二十四小时的在医院里呆着,这样下去他们一家人的在医院开个家庭病房了。

“可是你公司里怎么办啊?你都好多天没去过了,才开没多久,得花些时间在公司的事情上的。”丽姐不想让我在医院里一直陪她们。

“没事,有大头看着就行了,反正都快过年了,没什么生意的。”

“可是——”

“没什么的,现在是装修行业淡季,你看开业两月了,就做了两单生意,开春以后会好点的。”我打断了丽姐的顾虑。

她有点不想让我把时间花在医院来照顾她和小宝,一直想让我能把开起来的公司认真的经营下去。但是现在她和小宝都住院了,剩下一个月小宝就要做移植手术了,我怎么能忍心丢下她们不管呢。

我坚持要留下,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年的冬天比以往时候都要冷一些,一月份天下起了雪,一下就是将近两个礼拜,下下停停,等积雪刚开始融化,又开始下了。

我每天几乎二十四小时的守候在病房里陪着丽姐和小宝,照顾着她们的起居饮食。

一个礼拜后医生查看了丽姐的伤口,说可以不用挂消炎药了,口服药片就可以。每次换药的时候我都会陪丽姐一起去,每次去掉纱布,都会看见伤口的愈合程度在一天天好转,红肿的脸颊已经消下去不少。

只是看到这几道不怎么红肿的伤疤后,我隐约能看见当这些伤口完全愈合后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客观,毕竟在脸上缝了那么多针,伤口又纵横交叉,愈合后肯定会有疤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