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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让你将缝合之术传授与我。”白川柏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十分严肃正式,像是在宣布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一般。

这话可把唐易姝说得愣了一下,缝合之术?要不是白川柏提起缝合二字,唐易姝都已经快忘了她曾经给祁旌奚缝过伤口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再回忆起这件黑历史了。是的,站在一旁看毫不知情的白川柏还将唐易姝这胡乱缝缝的手法称之为缝合之术。白川柏还能用“术”之一字来形容,真的是太抬举她了。

而唐易姝却觉得这是她的黑历史。若不是当时上天入地都走投无路的话,唐易姝当时是不敢给祁旌奚缝的。当时的放手一搏,现在想想都十分后怕心有余悸。

不过唐易姝也能理解白川柏想要了解学习这个缝针的原因,他贵为神医世家的传人,可能普通的中医之术已经全部都学完了,以往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难度和挑战性了。

一旦他发现了新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钻研,想要开拓一个新的领悟,用不同的方法去造福更多的民众。

自古至今,医生的信念不都是竭尽自己每一分力气去救每一位将死之人吗?从小鬼手里抢人,从阎王手里夺命。

唐易姝觉得自己空有一些记着的理论知识,若是把这些理论知识告诉白川柏,让白川柏继续深入研究,如果白川柏的真的能在古代把西医的外科给研究出来,那么很多因体外受重伤的人说不定就能因此保住一条命,继而在这个时空他必定可以青史留名了。

就好比战场之上,两军交战,双方士兵都拿着大刀长矛砍啊刺啊的,若是谁一个不小心被砍中了,那立刻就是血流的如同江河奔流,轻着丢一条胳膊,重者便丢了那条命。

但若是缝合之术被研究出来了,随行的军医就可以帮那些受伤的士兵缝合,最不济也能保住一条命。就像当时祁旌奚那样,伤的那么重,现在依旧还能舞刀弄枪的,没有丝毫影响。

唐易姝在脑子里想了这么一大堆,便开口对白川柏说道:“白兄,答应你这个条件对我而言是再容易不过,不过我事先声明,当时我给他缝针的时候,那也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句不好听的,那是抱着他本来就要死了大不了放手一搏的心理去缝的,也没有什么技巧,就是像缝衣裳一般。他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现在你面前,那纯属是他运气好,苍天庇佑。”

“那你此言之意,就是没有方法了?”白川柏问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方法,我只懂一些理论上的,只能跟你口头上说说,比如缝针是要注意什么,缝针的线最好是用羊肠线,拆线时有需要注意些什么……实践方面还需要你自己去摸索。我可以把专业的手术刀和缝合针的样式画给你,你可以找人去打造,先利其器,后善其事嘛。”唐易姝认真地说道,她是愿意把自己知道的知识都告诉白川柏。

毕竟那些知识在她脑子里储存着,也就只能当一堆废料,然而到了白川柏手里,就会变成无数条鲜活的生命。

听见唐易姝这么说,白川柏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说道:“关于缝合一事我想了很久,私底下也查阅了很多古籍医书做了很多准备,然而寻到的甚少。刚才听你所言,列举出来了那么多,与我而言便是财富。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都告知我即可,若是我跟你们进皇宫,除了帮你顺利产下孩子,你们还需提供所有缝合需要的东西以供我研究。”

“没问题!”唐易姝迫不及待地应道,而后又看了一眼祁旌奚,马后炮似的问了一句,“行不行?”

祁旌奚先是对着唐易姝点了点头,然后才对白川柏说道:“只要在我能力之内,必当全力以赴。”

这件事定了下来,祁旌奚又与白川柏商量他要以何种身份入宫。祁旌奚先是试探着提出要不让白川柏以他贴身侍卫的身份入宫,还挺担心白川柏拒绝的,可是没想到白川柏并没拒绝,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这么爽快啊?唐易姝愣了,“你不会觉得这个身份有些……嗯……不太好吗?”

唐易姝这话说的含糊,白川柏想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未尽之言,爽朗地一笑,“这有什么,我只是担着这个身份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去做护卫,有什么不好的?不假扮成护卫,难不成假扮成太监吗?”

“也不是不行啊,你看你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就算是假扮成小太监,估计也没人会怀疑吧。”唐易姝开玩笑地说道。

是的,白川柏面嫩,明明是比祁旌奚还大的年纪,偏偏看着比他还小。对于唐易姝的调侃,白川柏也笑着说道:“那不行,我这么高大威武,一看就不像太监。”

呃……唐易姝心说白川柏是不是对高大威武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屋内三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小药童在外面敲门,还说道:“少东家,我给那人上完药带过来了。”

“进来。”白川柏回道。

小贼跟在小药童的身后,头深深地低下,慢吞吞地,似是不想进来一般,恨不得一步一步地挪进来。

唐易姝见他那犹如龟爬一般的速度,笑道:“又不是叫你上断头台,走这么慢做什么。”

她这明明是一句玩笑话,怎料那小贼却明显腿一软,差点就跪下去了,本来就害怕不已,现在突然恐惧骤生。这女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着什么吗?今天他不会没命走出这扇房门了吧?

早知道他今天就不费尽心思逃出皇宫了,谁能知道今天点子这么背呢,偷偷拿件衣裳被人逮住了,好不容易有人解救他了,他还以为真的是个大善人了,实则却是真的进了虎口啊。

白川柏不知道唐易姝他们把这个孩子带回来做什么,但他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借口说要出去收拾包裹,然后便把屋子留给他们三人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小贼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不知道这两个人要让他做什么,不过他也聪明,不聪明的话音也不可能从皇宫里逃出来了。

他先发制人,立刻跪下向唐易姝和祁旌奚二人谢道:“两位恩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永远铭记在心,二位让小的做什么,小的必当听从。”他想着先说点好听的话,人都是喜欢被人奉承的嘛,说不定这两个人一高兴,就能让他多活一时半刻的。

唐易姝围着小贼走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现在没有什么让你做的,我问什么,你只管照实回答就是了。”

“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姑娘您尽管问。”小贼嘴上答应地痛快,实则心里不然。

“第一个问题,你进宫多久了?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从皇宫里逃出来的?”唐易姝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时候那小贼要是还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境况,那他就真的可以笨死了,这二位居然是宫里的人,他真是看走眼了。

刚才一直低着头也没敢看他面前的二人,现在趁着回话的时机看上一眼,这二位是哪位皇子还是哪位公主啊?可是这俩人出宫怎么就带一个护卫一个丫鬟呢?看这排场不像是皇室的啊。

但他天天在御膳房里面烧火,见的最多的也是跟他一样的奴才,从来没见过贵人啊。

唐易姝见他迟迟不言语,脸上的神色变啊变的,便道:“我既然都这样说了,你也别挣扎了,刚才不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吗?”

小贼这次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头重重地垂下,整个人仿佛瞬间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般,回个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小的是御膳房负责烧火的奴才,于两个月前被家人卖给人伢子,人伢子又转手将我卖给负责给宫里进送太监的人,小的实在是想家想的厉害,这才找了机会逃出去。御膳房每日的菜都是由专门的是人从宫外送进去的,小的就找准机会,躲在送菜的大桶里,这就出来了。”

“你既然不愿意进宫为奴,但是你家人偏偏将你卖了,你不恨他们吗?为何还要回来看他们?”唐易姝问道。

这送孩子入宫为奴,一刀下去,孩子的一生可就毁了,怎么会有父母这么狠心,会把自己的孩子卖掉呢?

小贼听到唐易姝这样说,他听得出来这是在说他家人对他不好,反驳道:“不是的,我娘亲不知道人伢子是卖我进宫当太监的,那天杀的人伢子当时跟我娘说的是买我去给富贵人家的少爷当书童,那家人家人好心善,还会让我也跟着认字,我娘才将我卖了的。”

他说的急了,自称都不是“小的”了,而是变成了“我”。

唐易姝闻言一滞,她还是不太能理解小贼娘亲的这种做法,可能因为她在二十一世纪时,一直都在孤儿院长大,所以她是极其渴望家人的陪伴的。在她看来,如果能和家人在一起,那一起吃糠咽菜都是幸福的。

所谓的为了儿子好,把儿子卖给人贩子给人家当奴才,这种做法唐易姝真的是不敢苟同。现在倒好,少爷的小书童没做成,却是进宫成了御膳房烧火的太监,老天也真是够捉弄人的。

不过看着小孩一说起自己的娘亲,立刻就眼眶变红,唐易姝便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你就这样跑出来了,有没有想过后果?”

小贼难过地摇摇头,既然被宫里的人发现了,那肯定就是死路一条了,他也就豁出去了,伤心地说道:“反正我不想再在御膳房烧火了,大太监还动不动就打我,好几次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就被拉出去一顿好打,我每日连饭都吃不饱,有一次都差点一头栽进灶堂里了,要是天天都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才多大啊,就天天死啊活啊的。”唐易姝不同意地说道,不过转念一想,对于他这种被骗去阉割做太监的孩子来说,还没在皇宫外面玩够泥巴呢,就成了阉人,以后既无法留下子嗣更无法传承香火,说得丧一点,确实是没什么奔头了。

于是唐易姝又换了一种问法,“那要是以后不在御膳房烧火了,也没有人对你非打即骂了,你还愿不愿意继续活着呢?”

此时要是稍微精明点的人都能听懂唐易姝的言外之意,可惜这小孩现在正处在自己的伤心之中,想着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死了,能不能跟这两位贵人求求情,让他有一个不疼的死法,最好还能再给他两个馒头,别让他饿着上路。

所以对于唐易姝的问话,小贼就很蠢地说道:“我很快就要死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呢?”说罢,豆大的眼泪立刻就滴落下来了。

唐易姝闻言有些无语,不知这孩子是真笨还是假笨,便换了一句话问他,“你这次逃出宫,是不是还没有回家呢?我带你回家看看吧,看完之后再跟我一起回宫。”

她都主动提出要带小贼回家看看了,这应该能很好地表现出她的诚意了吧?

不知道能不能把这御膳房烧火的小太监要回景仁宫,先让祁旌奚查查这小孩的来历和他刚才所言的真实性。若是可信的话,带他回景仁宫也不是不可以。

一是景仁宫现在的那些太监,大多数都不可信,若是能自己培养一个,自然是极好的。二则是这小贼既聪明又重感情,短短一个月,就能摸清楚给御膳房送菜那人的路线并逃出宫去,也值得培养一番。

小贼一听唐易姝这么说,立刻欣喜若狂,激动地看着唐易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现在虽然还摸不清这二位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能够回家一趟,他也心满意足了。

唐易姝跟白川柏打过招呼之后,便让车夫依着小贼指的路,去他家了。

马车穿过繁华的北街,驶向拥挤而又比北街脏乱好几倍的西街。

一进入西街,唐易姝能明显地看出西街的百姓和北街百姓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