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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唐易姝仿佛若无其事地说出那句话,祁旌奚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屋里太冷了,难道外面就不冷吗?宁愿待在外面都不肯再进去,祁旌奚觉得唐易姝肯定是在他不在的这段期间内受了什么委屈。

他看着唐易姝扶着墙,有些艰难的小步挪动着,眼眶有些发酸,他的姑娘,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呢?

唐易姝看着祁旌奚的脸映在灯笼暖黄色的火光中,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久久不语,她有些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此时的尴尬,正欲开口,突然发觉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

果然是被冻僵了,连被人抱起来都迟了半秒才反应过来。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祁旌奚低头说道,蹭了蹭唐易姝的脸颊。

唐易姝把脸埋在祁旌奚的胸膛里不说话,她实在是没法违心地说出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这种话。

跟在祁旌奚身后的那些奴才们浑身发抖,头重重低下,虽然现在人已经找到了,但是看唐姑娘这个情况,和七皇子对唐姑娘的重视程度,他们的这一顿责罚估计是少不了了。

是的,人找到了,五十大板估计不会打了,但是说不定会打三十大板。

那些小丫鬟们都在心里恨起了芍药,当初她们在屋子里面问芍药,就这么把客人一个人扔在外面不管不会有事吧。芍药可是信誓旦旦地跟她们保证,说敬妃娘娘不待见那个姑娘,就算人是七皇子带回来的,也在景仁宫住不了几天,不用太尽心。

结果呢?现在七皇子发了雷霆之怒,他们所有奴才都难逃一顿责罚。

这些奴才心里是怎么想的,唐易姝不知道,她趴在祁旌奚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那颗原本被京城某些人士所冰冻的心渐渐回暖起来。一开始疯狂在脑海中占据的要离开京城的想法,现在也在慢慢沉下去。

唐易姝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刚才离开的想法已经坚定到,只需要等到祁旌奚回来跟他告个别就可以拎着包裹走人了,结果现在祁旌奚一抱抱她,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行人走到祁旌奚原先所住的房间,祁旌奚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的那些奴才,不知道是因为几个月没伺候主子了忘了该做些什么,还是因为心中忐忑不安害怕被罚所以没有注意到眼前情况。

祁旌奚抱着唐易姝,腾不出手去开门,而他身后的奴才居然没有一个有眼力见的,上前来帮忙开门。于是祁旌奚一脚踹开房门,力度大得让那些丫鬟奴才们心都跟着抖了抖。

他们丝毫不怀疑,其实七皇子这一脚是想踢在他们身上的。

他的房间已经提前被打扫整理过了,唐易姝被祁旌奚轻轻放置在床上,祁旌奚丝毫不在意她身上因为先前坐在地上而沾染上的泥土弄脏床铺。

床上很冷,唐易姝躺在上面觉得像是躺进了冰箱的保鲜层一样,之前跟祁旌奚同床共枕,都是祁旌奚先进去暖被窝,她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睡过冰凉的床了。突然这么来一下,居然还有点不适应。

唐易姝不自觉地缩了一下手脚,祁旌奚观察入微,自然注意到了唐易姝这微弱的反应,体贴地问道:“是不是太凉了。”

“嗯,有点冷。”唐易姝轻声应道。

祁旌奚转过头去看看了身后那一群蠢得跟木头一样的奴才,心说这群人的眼珠子都是摆设吗?他只是出去几个月而已,这群人的机灵劲是都被狗啃了吗?以前怎么不觉得这群奴才怎么这么不好使唤呢?

祁旌奚这样想的同时,丝毫不记得之前的他是如何地好伺候,几乎事事都是亲力亲为,小丫鬟就是想伺候他也插不上手啊。

但是现在他也有想要用心去疼的人了,自然就觉得那些丫鬟照顾得不尽心了。

“去把碳烧着,提些热水,再拿几个汤婆子过来。”对着这群奴才,祁旌奚丝毫没有刚才跟唐易姝说话时的柔声细语,厉声说道。

他的吩咐一出,几个奴才立刻争先恐后地应下,想要在七皇子面前表现一把,好将功补过。

祁旌奚说完以后,便和衣上床,将唐易姝抱过来紧紧地贴着自己,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握着唐易姝的小手。

“这样好些了吗?”祁旌奚低声问道。

唐易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用余光瞟到了芍药和两三个小丫鬟还杵在旁边,让外人看着她和祁旌奚如此亲近,唐易姝还稍微有些不自在,便小声在祁旌奚的耳边说道:“你让她们出去吧。”

祁旌奚闻言照做,对着芍药等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芍药心中错愕不已,心中愤恨,觉得唐易姝将她们赶出去之后,肯定要在七皇子面前告她们的状,吹枕边风让七皇子责罚她们。

于是芍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准备先下手为强,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今日是奴婢没有伺候好唐姑娘,让唐姑娘受了委屈,还请唐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说罢,便十分大力地往地上磕头,脑门碰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芍药觉得,她都主动求饶了,一般这种情况下,唐易姝肯定会在七皇子面前表现她大度又善良的一面,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口是心非地饶了她。

而一旦唐易姝开口说饶了她,想必七皇子应该也不会跟唐易姝意见相左去责罚她了。并且现在说饶了她,稍后唐易姝跟七皇子单独相处时肯定也就不会自己打脸,再去告状了。

芍药想得很美好,自觉把什么都算计到了。可是她偏偏没有想到,唐易姝跟七皇子之间的相处方式,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请问唐易姝需要在祁旌奚面前伪装自己,只让祁旌奚看见她的真善美一面吗?

答案当然是不需要啊。

唐易姝在祁旌奚面前,一向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没有掩饰过最真实的自己。

况且细算下来,唐易姝也算是在芍药这里受了气,明明有碳不给她烧着用故意冻她就算了,居然连热水都不给她喝,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唐易姝是那么为了让别人看起来她很善良就委屈自己的人吗?当然不是啊,所以她就没有理会芍药的磕头,她不喊停,芍药自然就不敢停下来,不然这装模作样的表面功夫岂不就是白做了。

等芍药磕了整整二十个头,唐易姝才慢悠悠地说道:“好了,停下来吧,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要不是在厅房冷得太厉害了,也不会回自己的屋子里取暖,是我的不好,不该让你陪我在厅房受冻的。听说你屋子里用的是上等的碳啊,不冒烟不呛人,不过我友情提醒你一句啊,就算是上好的碳,也要多多开窗通风,不然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二氧化碳中毒啊,一个不好可是会死人的。但是唐易姝知道古代人听不懂二氧化碳这种专有名词,所以她就说得比较笼统。

不过芍药没有接收到唐易姝善意的提醒,她听着唐易姝前面说了这么一大堆的反话,最后又来了一句后果严重,还以为唐易姝是在威胁警告她,心中愤恨不已。同时又在心里疑惑唐易姝怎么会知道她屋子里有上等碳,就这么被揭了老底,心中惊恐不安。

祁旌奚是多明白的人啊,唐易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会有没听懂的,不等芍药再想借口为自己辩解,祁旌奚就直接说道:“我记得你是母妃那边过来的丫鬟吧,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我这次就只打你二十大板以示惩戒,明天就哪来的回哪去吧。”

芍药难以置信,她若是就这样被返了回去,敬妃娘娘那边她可要如何交代?这般被罚,她回去以后还有她的活路吗?正欲开口求饶,却被左右两边的丫鬟捂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七皇子都回来了,小丫鬟眼里自然只有主子,哪里还有什么芍药姐姐?

景仁宫的奴才们都知道七皇子因为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发了火,哪里还敢怠慢,做起事来都把速度提到最快,在北风呼啸的隆冬时节中,生生跑出了一身的汗,特别是那个去取汤婆子的,捧着东西到七皇子面前时,胸膛急速地颤动着,气都没喘匀。

热水用上了,汤婆子暖着了,上等的银屑碳也烧起来了。屋子里的气温逐渐升高,唐易姝的瞌睡也慢慢地上来了。

祁旌奚低声问她要不要沐浴,在外面受了寒,总要暖暖身子去去寒气,但是唐易姝嫌麻烦,便小声拒绝了。

她瘫在床上,压根就懒得动,祁旌奚任劳任怨地帮唐易姝脱了袜子,又把唐易姝的身子往床边侧了侧,伸手试了试盆里的水温,让唐易姝把腿垂下去泡脚。

唐易姝的脚指头刚碰着水面,便嘶的一声快速地缩了回来,“好烫啊!”

“我刚才试过了,不烫。”祁旌奚又把手伸进去试了试,“是你的脚太冰了,乖乖的,伸进去泡泡,一会就好了。”

“不行,太烫了。”唐易姝又用脚尖点了点水面,飞快地收回来,“你再加点凉水,等我适应了这个温度你再加热水。”

祁旌奚别不过唐易姝,只好依言去加凉水,等到唐易姝终于觉得水温合适了,祁旌奚又将袖子卷到手肘之上,将手伸进脚盆里,亲手给唐易姝洗脚按摩。

侯在一旁的奴才瞠目结舌,他们没看错吧?堂堂的皇子居然在给一个女子洗脚,就算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哪怕是普通人家中,也没有相公给妻子洗脚的先例吧。

他们面面相觑,不懂七皇子只是出去一趟,怎么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呢?

祁旌奚背对着他们,看不见那群奴才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他没有回头看他们,却说了一段话,“以后在景仁宫中,易姝之言就相当于我之言,万事需以易姝为先。今天的事,每个人去领二十大板。如果以后再有此事发生,我不介意再去换一批听话的奴才来,要知道,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奴才了。”

那群奴才们听了此话,心中如何震惊暂且不论,表面纷纷开口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