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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东西,是不是活腻歪了,大半夜地搞这么一出,是火烧屁股了还是见鬼了。”汜山县的郑县令被看门的小奴才敲门叫醒,语气里按捺着要杀人的冲动。

看门的小奴才心说不是见鬼了,是看见活阎王了,他倒是运气好,知道这段时间是后院的冯姨娘比较受宠,所以就决定先到冯姨娘的院子去找郑县令,没想到一找就找到了。

屋里面的郑县令似乎只是责骂,并没有下床出门查看的意思。

因为祁旌奚并没有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什么声响,灯光也并未亮起来。

“不是啊,老爷,有人找。”小奴才在外面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脑袋上的东西是长着当尿壶用的吗?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什么阿猫阿狗要见我我就必须要去见他吗?”里面的人骂声更大了,火气似乎快要把这扇阻隔的门给冲开,“给老子滚!下次再这么没眼力见,爷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泡酒喝。”

小奴才用即将要被吓哭了的表情,求助地看向祁旌奚,他还想再完完整整地多活几十年啊,不想这么早就死。

七皇子的身份和汜山县的县令比起来,谁是阿猫阿狗还不一定呢。

“给你十个数的时间,穿戴好出来见我。”祁旌奚微微提高了音量,以便屋里的人能够清晰地听到他的话。

自古以来,自报家门这种事从来都不适合主角亲自去干,牛逼哄哄的身份从旁人类似于小弟的口中说出来,这样才会更有冲击力一些。

“不要命的狗东西,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跟老子说话,看老子出去不活埋了你!”里面那人显然是勃然大怒了,吼道。

“当今的皇子殿下,不知道够不够格跟你说话。”郑县令的话音一落,林飞扬就快速接上了,语气里面有着五分恭敬和五分嘲讽。

这五五分都是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祁旌奚听见里面哐哐当当的声音,不自觉地轻皱了一下眉头,这一口一个“老子”“爷”的,让祁旌奚觉得这件事可能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堂堂的朝廷官员,说话竟然是这个口吻和素质,不说愧对父母官这个身份,连书生的这个身份他都对不起。哪个书生说话不是之乎者也的,就算是没有这么文绉绉的,那肯定也是彬彬有礼的,十年的寒窗苦读都读到狗肚子里面了吗?

他的夫子若是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被气死。

祁旌奚并没有刻意去数时间,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是一旁的林飞扬却把祁旌奚的每一句话都贯彻到底,毕恭毕敬地在心里从一数到十,然后在祁旌奚身边小声道:“七皇子,时间到了。”

祁旌奚还没说什么呢,一直在旁边努力当个隐形人的看门小奴才腿瞬间就软了,倏地一下跪下去,眼泪鼻涕齐下,不停地磕着头,向祁旌奚求饶。

他都不敢说求七皇子放过他饶他一命了,心里想着七皇子能留他一个全尸就算是万幸了,他刚才竟然骂了七皇子,他果然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一开始林飞扬说当今皇子的时候,小奴才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林飞扬再叫七皇子的时候,小奴才的胆子立刻就碎了。

祁旌奚面无表情的看着脚边跪着的人,十分怀疑这小奴才是不是故意给他家主子拖延时间的。早不跪晚不跪,偏偏等到他们给郑县令留的时间到了,突然开始求饶,怎么这么忠心啊?

他现在对一切耽误他时间救唐易姝的人都没有好脸色,不耐地摆了摆手让人把这比女人还能哭的小奴才给拖下去。

小奴才以为自己要被拖下去斩了,叫喊声愈发凄厉,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喊出来了,“七皇子,求你给奴才留个全尸吧。”

拖着小奴才出去的那个护卫一头黑线,心说是他会错七皇子的意思了还是怎么的,他以为七皇子只是让他把这人给轰走别这么吵就行了,还全尸?难道是让他把人给就地正法?

护卫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林飞扬,因为七皇子现在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别靠近我老子现在心情不好的”黑暗气息,护卫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恐惧之情,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好歹也是杀过人的人,怎么连看七皇子一眼都不敢看,

林飞扬给护卫挤眉弄眼,护卫明白了。

没做割脖子的动作,那就是要留这人一命了。护卫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七皇子真是心善啊。

而他口中心善的七皇子下一刻就暴戾地踢开了门前的房门,因为屋子里的郑县令迟迟不出来。他现在正是着急的时候,一秒钟都会觉得无限漫长,不出来是吧,行啊,那他就进去。

“啊!老爷……”屋里响起女人的尖叫声,估计就是小奴才口中的冯姨娘。

本应该现在站在外面的郑县令此刻还在慢吞吞地往身上套着裤子,刚才那些哐哐当当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发出来的。

估计是顾忌着屋里还有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祁旌奚的声音冰冷刺骨,“把人带出去问话。”

于是,堪堪穿好裤子的郑县令连大袄都还没来得及披,就被拽了出去,享受无情的冷风。

他一开始还想着这人是不是假冒的,并不是真正的七皇子,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假县令,可是看看人家那架势那气场,还有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文书,郑县令的心立刻跌入谷底。

然而等祁旌奚言简意赅地跟他讲完事情的经过之后,郑县令的心又从谷底跌到了地狱,而且还是十八层。

祁旌奚说了什么?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我的人大半夜失踪了,封城,搜人。

“怎么,郑县令,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难吗?”祁旌奚瞥了他一眼,问道。

刚才人还未出来的时候,祁旌奚心里对郑县令的映象就不是很好,说话那么难听,匪气十足的,一点书生气都没有。现在看到真人了,更觉这人生得粗壮,觉得他那双手不像是拿笔的,更像是耍大刀的。

而且那身材也是,不仅高,还肥。祁旌奚独对他的映象已经和郑县令的心一样,跌入谷底了。

“不不不,不难。”七皇子那双眼仿佛能透视一样,郑县令怕被看出什么端倪,赶紧收敛好脸上的神情,对策留到一会再想,先把表面功夫做好,装出与七皇子同仇敌忾的表情来,“那店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绑七皇子的人,属下这就去抄了他们的家。”

他忙不迭地把脏水往那对夫妻身上泼,心里却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件事是谁做的。他想着赶紧让人给大当家带个话,要不要把人给放回来。

奈何接下来所有的时间都被跟七皇子“形影不离。”

主要祁旌奚直觉觉得这个县令有问题,暗中吩咐林飞扬等人,让他们看好这个县令,看看他跟谁接触,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因为整个汜山县,都怪异得厉害。

等天一亮,果然就如唐易姝所预料的那样,除了搜城,郑县令就带着祁旌奚等人到处漫无目的地跑,上山下山把自己累得直翻白眼,想着只要能拖住七皇子,再累都值得。

晚上,路上有一人大摇大摆地向县衙走来,那神情好像不是去那个人人敬畏甚至于平民百姓有点恐惧的县衙,而是像去县衙串门子一般,让人不禁有点怀疑他的身份。

这人一脸的凶相,是那种走在路上别人都不敢近身的长相。此时他就站在县衙的对面,正欲抬脚过去时,突然看见大队人马进了县衙,他们东风寨的三当家正毕恭毕敬地跟在一人身后,说话间点头哈腰的,那副模样,跟条摇尾巴的狗也没什么两样了。

那人脸色一变,脚步顿住,立刻低着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不敢托大,准备立刻回寨子里把县衙的情况告知大当家。

而此时的大当家,正在和唐易姝同桌吃饭。

也不知道宋聿是个什么脑回路,他想着既然要娶人家了,还是正正经经地娶要拜天地的那一种,那好歹培养一下感情吧,于是就把让人把唐易姝带过去,同桌吃饭。

唐易姝望着桌上的饭菜,久久未动筷子,脸上神情莫测。

“怎么,怕我在饭菜里下毒害你?”看着唐易姝一脸戒备的样子,宋聿的脸色黑了下来。

“不是不是。”唐易姝怕惹怒宋聿清白不保,只好违背良心说道,“我只是受宠若惊,饿了一天了,突然看到这一桌子饭菜,还有些感动。”

天知道她有多怕宋聿在饭菜下那种带季节的药,然后那啥她。毕竟这件事她是不愿意的,而宋聿看起来也挺像那种会霸王硬上弓的人,不得不防啊。

宋聿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你这是在暗指我对你不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我在家都吃不上饭,天天挖野菜啃树皮,渴了就去井里提生水喝,我家连烧水用的柴火都没有,真的是穷死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菜呢,天啊,竟然还有肉,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尝过肉,不知道肉是什么味。”唐易姝把马屁拍得震天响,又给自己现编了一个悲情人设,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今天是没有这个口福了,都说从来没有吃过肉的人,突然吃肉的话肠胃会受不了,这道道菜都是大油,我吃不了。”

原来说了这么一大堆,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铺垫,宋聿心说真是一个说谎不眨眼的小骗子,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你上午不是开价到二十万两吗?怎么连顿肉都吃不起?”

呃……唐易姝已经忘了自己上午说过这话了,她心中暗恼,竟然撞车了,不过她脑子转得快,立刻就反问道:“你不是说不要吗?我家穷得很,拿不出二十万两的,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是我……准相公。”

她没说男朋友,也没说未婚夫,怕宋聿听不懂。

怎料宋聿砰地一下把手里的碗砸在桌上,阴沉着脸问道:“你有相好的?”

“对啊!”唐易姝一下子激动起来,说不定宋聿一怒之下嫌弃她“不干净”,就把她赶回去了,“我有啊,我们在一起好久了,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她还说了一句很羞耻的台词,“你纵然囚禁了我的人,可是你关不住我的心,没有了心的我,与活死人又有何异。”

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有情郎,宋聿一时犹豫起来,可是这样的人又难得一见,况且还知道了他的一些隐秘之事,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放她走。

“忘了他。”宋聿说道。

“啥?”唐易姝愣了,这走向不对啊。

“明天你就要和我成亲了,忘了他,这是对你好。”宋聿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而后往唐易姝的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快吃吧,菜要凉了。”

都给夹菜了,他够温柔体贴了吧。上一个享受到这个待遇,还是他娘。

“不了吧,我……”唐易姝正要推辞,抬眼间就看见宋聿瞪她,立刻怂了,“我吃。”

她吃还不行嘛,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而且这饭菜刚刚宋聿自己也吃了,应该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