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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姝和祁旌奚他们一行人从林水县离开的时候,走得非常低调,没有传说中那种万民排队十八里相送的场景,除了县衙里的一些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七皇子要走了。

从登丰府来的那三百人,在唐易姝他们出城门时,还在义安堂外面简陋的屋子里呼呼大睡呢,丝毫不知情。

祁旌奚临走之前,还跟许县令交代了一句,“现在我们一走,这人手就更加不够了,既然他们是过来帮忙的,那剩下的时间他们就由你调遣,义安堂的事情忙完之后,看看哪里还需要收人手,就让他们过去帮忙。”

简而言之就一句话,那三百人随便用使劲用不要手软。

其实义安堂的病人已经没有多少了,不然唐易姝他们也不会放心地离开,剩下的的十几个病人也就是再多喝几服药的事,药方子也都是现成的,白川柏确认了这些剩下的病人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之后,也跟着祁旌奚回京了。

唐易姝他们为了赶路,走得很早,估计是城门开了之后第一批出去的人。出城的时候那守城的小兵估计是醒得太早还没睡够,拦着打头的护卫让他们下马接受检查。

祁旌奚他们的队伍有百十来人,再加上几大车的行李,白川柏和紫铃也单独有一辆马车,整只队伍也算是有点长度吧。唐易姝和祁旌奚就坐在中间的马车里,许县令跟在马车外面送一送,站好最后一班岗,争取在七皇子走之前多在他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许县令一看见前面的人被拦下了,心里火大,暗道这是哪个愣头青,皇子的车架也敢拦,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于是气冲冲地跑到前面去,把那个小兵好一顿训斥。

那个小兵心里也委屈得很啊,心说他又没有透视眼,隔着这么远呢,他怎么知道中间马车里坐的是七皇子啊?要是七皇子的马车在最前面,他肯定不会拦啊。

马车出城门时唐易姝往外面看了一眼,一个穿着单薄的小兵跪在地上,头重重地低下,看不见脸上的神情,但是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人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怕的。

小兵这幅模样看得唐易姝是于心不忍,便冲外面那小兵说道:“起来吧,别跪了,这地上也怪寒的。”而后又对许县令说了一句,“在其位谋其事,守城门是个重要的活,就需要像他这样谨慎细心的人,许大人你说是不是。”

唐易姝这话里的维护意味再明显不过,小兵也只是做了他该做的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唐易姝担心他们走了之后许县令会为难这个小兵,便帮着说了几句话。

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却能让一个人免于受苦,何乐而不为呢?

“是是是,唐姑娘说得对。”许县令连忙点头应道。

他这个老狐狸一般的人精,怎么会不明白唐易姝话里的意思呢,立刻就和颜悦色地对一旁跪着的小兵说道:“快些起来吧。”看那小兵愣头愣脑的,许县令又只好压低了音量嘱咐了一句,“还不快谢谢唐姑娘。”

啧啧,真是傻人有傻福,这么个愣头青也不知是撞了什么好运气,竟然能让唐姑娘为他说话。

当然,唐易姝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早上风大,唐易姝见那小兵站起来了,便把掀起的车帘放下去了。

好像冬天不只是早上风大,应该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每时每刻风都很大。

祁旌奚见唐易姝事毕,便对车夫说道:“启程吧。”又对还想再送一段路的许县令说道:“许大人不必再送了,这次瘟疫之事中许大人做得很好,待我回京之后,必会将此间之事如实汇报给父皇。还望在以后的日子中,许大人能够继续勤政爱民,做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许县令闻言,有种瞬间就要热泪盈眶的冲动,他等了这么多天,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七皇子,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啊,升官指日可待!

“七皇子放心,属下必定不负七皇子所托。”许县令激动地应道。

“不是不负我,而是不要辜负了林水县的百姓。”祁旌奚纠正道,说罢又敲了敲马车的板子,示意车夫可以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马蹄卷起的阵阵尘沙模糊了目送者的视线。

因为时间紧急,谁也不知道天公什么时候就不作美了,飘飘洒洒地给他们来一场大雪,所以他们必须赶在下雪之前回到京城,一路上都在快马加鞭。

赶路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可是再不好受唐易姝也只能忍着,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而耽误了整只队伍的行程。一连好几天,唐易姝都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蔫了吧唧的,一进马车就自动钻进祁旌奚的怀抱,让祁旌奚抱紧她,减少颠簸的幅度。

祁旌奚是既享受又心疼,享受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同时又心疼唐易姝受这份罪,一路上只好绞尽脑汁地说一些好玩的事逗唐易姝开心。

突然,唐易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庆鸣山到了吗?”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宋庆峥说庆鸣山有土匪,到了的话说不定可以过去看看。

祁旌奚虽然奇怪唐易姝怎么忽然想到那去了,这脑回路跳得不是一般地快啊,但还是回答道:“早都过了,现在咱们连登丰府都出了,哪还有什么庆鸣山啊。”

唐易姝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每天都在不停地赶路赶路,她觉得自己的空间好像只有马车车厢这么个四四方方大小的地方了。

外面天有多高,风有多大,路有多远,她是一概不知的。

“那咱们还有几天才能到京城,再这样坐下去我会疯的啊!”唐易姝拿头撞着祁旌奚的胸膛,这冬天不比夏天,夏天赶路的话,要是坐马车坐烦了还能出去跑跑马。

但是冬天不行啊,北风跟刀子似的呼呼地往脸上割,要是坐在马背上疾驰,能把耳朵冻掉,能让人在马背上冻成雕塑。

如果让唐易姝选择的话,她宁愿在马车里被颠簸死,也不愿意在马背上被冻死。

“快了快了,还有是十来天的路程就到京城了。”祁旌奚挺着胸膛任由唐易姝往上面撞,一点都不疼,就跟小猫崽儿往他怀里钻似的,骚地他的心痒痒的。

“十来天是多少天?”唐易姝刨根问底,一定要把这个数字精确到个位,“十九天是十来天,十一天也是十来天,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祁旌奚无奈,只好说道:“我让他们加快速度,争取在十一天之前赶到,行吗?”

唐易姝了无生趣地点了点头,心说她穿越的时候怎么不带一辆汽车一块穿越呢?就算是带不了实物,那也给她一点有关汽车机械发动机或者柴油机知识之类的金手指啊。

要是她具备了这些金手指,唐易姝就自己造车,如果真的造出来了,说不定她在这个时代就可以流芳百世名垂千史了。

祁旌奚看着唐易姝一会满脸的苦恼,一会又开始自顾自地傻笑,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默默地抱紧了她。

冬天黑得早,他们晚上是不敢赶路的,林飞扬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完全黑透之前赶到了汜山县。

汜山县隶属于长平府,和京城只隔了一个宝安府,听着感觉已经离京城好近了,只剩两个府就能到了,但是却要在路上实打实地走上好久。

林飞扬将马停在汜山县的一家客栈门口,下去与客栈的掌柜交涉,过了一会回来禀告祁旌奚,“七皇子,掌柜的说满客了。”

“无碍,再去寻另一家便是。”祁旌奚淡淡地说道。

唐易姝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觉得这个县有点怪异,怎么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就算现在已经天黑了,但是总不至于街上一个出来活动的人都没有吧。

之前林水县都爆发瘟疫了,后期还有出来沿街叫卖糖葫芦的,叫卖上一圈,等小贩收摊的时候能卖出去一半。

她当时听紫铃讲这件事的时候,心说这小贩真是心大胆子也大,还有这么个脑子,活该他赚钱。

所以说有了林水县的对比,更显出这汜山县的奇怪了。

林飞扬又一连去问了两家客栈,结果家家的掌柜都说客满了,回来的时候脸色都难看很多。

“怎么可能每家客栈都住满了人?”唐易姝一听就炸了,“我一进来就觉得这个地方怪得很,难道是这个县城的人排外?”

唐易姝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恐怖的念头,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这个县城里很有可能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午夜幽魂、林间藏尸、山中白骨……

想着想着唐易姝就觉得后背猛一冷,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吓得唐易姝不禁拢了拢自己的衣裳,又紧了紧领口。

“排外的话还开什么客栈?”祁旌奚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之意,“再去找一家问问。”

林飞扬依言又去找了一家客栈,这次唐易姝和祁旌奚都下了马车,她也要跟着去看看。

结果还没等他们走到客栈门口,就看见一个人从客栈里面走到门边,看他那架势是准备关门。

怎么着?别人都是广开大门迎八方来客,这家客栈的掌柜倒是厉害,看见有客人来,反而要把门关上,把客人拒之门外。

好在林飞扬眼疾手快,迅速冲到前面去,挡在门口,放在门框上的手暗暗用力气又把门给推开了,口中还道:“老伯,我们住店。”

客栈的掌柜看着像是四五十岁的,一边说客栈打烊了一边把门往外面推,想要再次把门关上。奈何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力气肯定比不过林飞扬这个身强力壮的,推了半天都没见门动过分毫,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你这人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打烊了,住满了,不招待了!你们赶紧走,哪来的回哪去。”

林飞扬没有理会掌柜的责难,把门开到最大,请七皇子和唐姑娘进去,一连几家客栈都住满了,他要是再信这老伯的话就是有鬼了。他看着很像傻子吗?

“住满了呀?掌柜你家的客人呢?现在不是用膳的时辰吗?怎么没见客人下来用饭?”唐易姝从祁旌奚身后出来,往四周打量了一圈,“还是说客人们的晚饭吃得早,现在已经上楼休息去了?”

唐易姝这一番自问自答直接把那掌柜的话给堵死了,想找借口?不好意思,这条路行不通。她就奇了怪了,怎么还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把到手的银子往外送呢?他们整只队伍这么多人呢,住上一晚再加上吃吃喝喝,就算是往少了算也抵得上这家客栈半个月的利润了吧。

她进入客栈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黑,偌大的客栈大堂,竟然只有柜台上那一个燃烧到半截的蜡烛亮着,发出昏黄幽暗的光,只能照亮那一小片的地方,整个屋子显得诡异又阴森。

阴暗的环境,会让人不是那么有安全感。显然祁旌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侧头吩咐身旁的人,“点灯。”

于是呼啦啦地又进来七八个汉子,个个手提灯笼,瞬间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同时还把大堂站得满了一些,多了不少人气,冲淡了那股子阴森的鬼气。

“你们什么意思?”那掌柜见进来的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年轻汉子,腰间还佩着刀剑,一时间说话的底气也不是那么足了,多了几分慌张与不安。

“没什么意思,掌柜你也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住店而已,住一晚上就走。”祁旌奚说道。他长得好,身上又带着与生俱来的清贵,看着倒是比那些带着刀的汉子可信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