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我爹喝了你熬的药死了,你还要什么证据?这还不够吗?难道你要看着剩下的三个人也死了才算是证据吗?”那年轻汉子悲愤地大声喊道,挥着的双手差点就打到了唐易姝的脸上。

祁旌奚将唐易姝护在身后,以免那人没轻没重地伤到她。

或许是被那年轻汉子的话影响,屋里的其他病人或多或少也觉得是因为唐易姝的失误,才导致了这场悲剧发生。不然为什么其他喝了药的人都好好的,只有那五个人出事了呢?

现在七皇子在此,他们不敢出声议论,但是眼神交汇间,彼此都和相熟之人传递了一些秘而不宣的消息。

“你别这样说,唐姑娘一定不会做错的。”当事者之一的赵芳芳不甘寂寞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心在为唐易姝辩解,还是觉得现在场面不够乱要来添一把火。

人家本来就承受着丧父之痛,还认定了唐易姝就是凶手,连七皇子都敢怼。七皇子为了暂时将此人的情绪安抚下去,不让此事闹大,都不直言为唐易姝辩护,只说一些走程序的官话。

结果赵芳芳倒好,又说这种话,这不是明摆着要激怒年轻汉子吗?

看看这说的是什么话,唐易姝不会做错?那谁错了?已死之人的错吗?那两个人该死吗?

唐易姝这个暂时被扣着杀人罪名的人都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太伤人了,正准备出声呵斥,让赵芳芳不要多话,结果还没等她开口,那汉子就已经怒上加怒了,双眸中像是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他连指着唐易姝的那根手指都透露着滔天的恨意,话却是冲赵芳芳吼的,“不过是给人做了几天丫鬟,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当走狗替主子咬人了?你凭什么认定她不会做错,难道她是神仙吗?我爹都走了你还跟我说她不会做错,那是谁错了?啊?你告诉我啊!就是她熬的药有问题,才害死了我爹,今天不管是谁替她说话都没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给他半分面子。”

这后半句话,隐约就是说给祁旌奚听的。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他这个七皇子的了。

“你稍微冷静一下吧,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本来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但是你什么都没有调查,二话不说就认定我是杀人凶手,你这话与我而言也是伤人剑杀人刀。我没有做过的事,不要强摁在我的头上,你若是想报官,怎么查我都配合,但是在此之前,一些话还是不要再说为好,你硬是觉得是我熬的药有问题,你看见外面的那个炉子了吗?”

唐易姝说着,指了指门外院子里的那个炉子,就是她一直负责的那一个,“那个炉子上面现在还熬着药,是我熬的,第一罐药是怎么熬的,现在炉子上的那一罐也是同样的熬法,水也是同样的水,从后面的水井里提出来的。你若是觉得药有问题,我现在就喝给你看。”

没有人能接受无休无止地被冤枉,面对着别人的指责,她可以忍;若是一时的委屈,她也可以忍,但是把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压在她头上。

对不起,她心境不够,她修炼不到家,她忍不了。

不是觉得药有问题吗?好啊,那她就喝给所有人看,让他们好好看看她熬的药,到底有没有问题,看看她喝了会不会死。

唐易姝毅然决然地走出去,拂开祁旌奚拉她想要制止她的那只手。

那是正在沸腾的药,唐易姝将药往外倒的时候里面还冒着小泡,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要是等把药放凉了再喝肯定是不现实的。

她不管不顾,端着药碗,仰起脖子就要往嘴里倒。

“你不要命了?”祁旌奚站的地方离唐易姝稍微有点距离,怕来不及,只好先吼她一声,趁着唐易姝怔愣的功夫,连忙赶过去,劈手将她手中的碗夺下来。

方才看着唐易姝倒药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但是一时脑子卡了,也想不到她要做什么。

可是祁旌奚没想到唐易姝会这么疯狂,刚才还在炉子上泛泡的水,一倒出来就喝,是想死吗?想自证清白也不是这么个证明的办法啊。这一碗药要是喝下去,估计就要跟刚才那两个人前后脚的在黄泉路上见面了。

就算是有幸躲过一劫,那么烫的水,真要喝下去,嗓子是别想要了。

唐易姝是个实在人,碗里的药倒的那叫一个满当当,祁旌奚夺药碗的过程中,里面的药不可避免地洒了好多出来,两个人的手都被烫到了,立马就泛起一片红。

祁旌奚顾不上自己,所幸刚才提的四桶水还没有用完,他赶紧抓着唐易姝的手伸到水桶里,即是担忧又是心疼地问道:“疼吗?”

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说的简直就是废话,他的手背上还火烧火燎的,怎么可能不疼呢?可是比起这点疼,祁旌奚更多的则是后怕。

如果他刚才没有及时赶过去,唐易姝会是怎么样?他不敢想象。

从祁旌奚打掉她手里的药碗,再到祁旌奚把她的手按到水桶里,这整个过程期间,唐易姝的脑子都是蒙的,就像是刚才那些事并不是她亲身经历的一般,仿佛是脑子里自动播放了一个电影片段。

她刚才不管不顾,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什么都抛在脑后,现在被祁旌奚一吼,突然就冷静下来,若她刚才真的冲动到底,就算不死,声带也会被烫坏吧。

“你怎么这么傻?你以为你喝了这药,他们就会相信你了?”祁旌奚担心唐易姝拐不过来这个弯,压低了声音训她,又问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实话跟我说,熬药的过程究竟有没有出错?”

“你什么意思?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唐易姝闻言一滞,有些难过,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她没想到连祁旌奚都怀疑她,她以为祁旌奚会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边。别人不了解她的为人,不清楚她做事的习惯,再加上死的又是自己的亲人,怀疑她她可以理解。

但是祁旌奚不是别人啊,天天跟她同吃同睡,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他怎么能怀疑她呢?

别人说她再多,唐易姝也只是生气而已,但是祁旌奚仅这一句话,就让她心里难受至极。

“不是,我只是……”问问而已。祁旌奚见唐易姝用那种受伤的眼神看着他,心里一紧,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唐易姝打断了。

“有什么好只是的,刚才我熬药的时候你不一直在我旁边待着的吗?我熬药过程中有没有做错什么,难道你没看见吗?你还问?”唐易姝反驳道。

祁旌奚也不知是怎么的,唐易姝这明明就是质问的话语,他反而真的认真的想了下,“可是我没过去之前,你不就已经开始熬了吗?你是不是放药材的时候少放了什么药?”

他是真的想帮唐易姝的除掉杀人凶手这个罪名的,可是查案不就得先了解事情的经过,弄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他只是想知道唐易姝到底都干了什么。

如果最后真的是唐易姝熬药的时候有所失误,那他最后也好……也好帮她遮掩一二嘛,不然他都一头雾水的话,到时候怎么帮唐易姝?

虽然他这样做有失公允,对不起死去的人,对不起北齐的律法,可是那是他最爱的姑娘,就让他自私一次吧。

他想得很好,可是唐易姝想的跟他想的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她心中愈发悲哀,祁旌奚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认定了这事就是她做的是吗?

还之前?“你低头看看,看看这地上有没有掉落的药材?你也不要说什么哪味药材放多了或是哪味药材放少了,这一包药都是郎中配好才给我的,我告诉你,我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唐易姝越说越激动,口不择言地说道,“我要是连药都不会熬,之前我给你熬的那些药怎么没把你喝死?”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祁旌奚听了唐易姝的最后一句话有些火大,他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甚至都违背了他做人的准则,连怎么帮她遮掩都想到了。

可是唐易姝呢?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反过来骂他?

唐易姝冷哼一声,对祁旌奚的问话嗤之以鼻,接着她方才的话,自嘲道:“呵,可能你会失忆,也是因为我熬错了药照顾不周吧。”

祁旌奚怒气腾腾地瞪着她,还未言语,另一道声音就插了进来。

“你们两个在这假模假样地吵什么吵,以为这样就能把这件事给混淆过去吗?”那年轻汉子追了出来,可能真的是豁出去了吧,说出口的话毫不客气,指着唐易姝就骂道,“看你这惺惺作态的假样,不是要喝药自证清白吗?好啊,那你倒是喝啊,现在这幅样子是要做给谁看呢?我爹才刚走,黑白无常说不定还没来拘他的魂,他就在旁边看着你呢,你害死了他,你就不怕吗?”

唐易姝被他阴森的语气和表情吓得往后退了退,倏地又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做亏心事,半夜别说鬼敲门了,就是阎王上门了,她也不怕。

这般想着,唐易姝又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想要再往前站一站,以此证明她一点也不心虚。

可是她的脚还没往前迈呢,就见一个厚实的背影出现在她眼前。

祁旌奚挡在唐易姝的身前,阻隔了那汉子看向唐易姝恨意满满的眼神。虽然他刚才因为唐易姝说的那些伤人的话真的很生气,但是他的姑娘,怎么能让别人欺负呢。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爹是怎么死的,一会我会让仵作过来验尸。至于那些药,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不喝,一会白郎中也会过来。易姝是否清白,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她说了算,是要看证据的。”祁旌奚面色冷峻地对那汉子说道,身上的气势陡然迸发,不再是那个平易近人的七皇子,而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

他对那汉子说完,又对林飞扬吩咐道:“你先将易姝送回去。”这里的事留给他解决就好,唐易姝要是留在这,那人肯定还要说更多难听的话。

“唐姑娘,跟属下走吧。”林飞扬过去请唐易姝。

唐易姝站在原地不肯动,对林飞扬的话视若罔闻,目光直视前方,眼神坚定,“就算我说了不算,我还是要说一句,我是清白的。若真是因为我才导致了你爹的逝世,你就算让我以命抵命,我也是毫无二话的,但很可惜这事跟我无关,所以我只能说请你节哀。”

本来吧,看在那人刚丧父的情面上,他说话再难听,唐易姝都不准备跟他计较了,可是祁旌奚说的那叫什么话?她的清白她说了还不算数了?

那下一步,她是不是连说“自己是清白的”这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行,就算现在没有证据,那唐易姝也是这件案子最重要的嫌疑人吧,七皇子你要送她回哪?回县衙的屋子里享福吗?按照北齐的律法,难道不应该先将她收监关押等候提审吗?”那汉子冷笑道,“我以为给她分间单人牢房就算是特殊照顾了,没想到七皇子对自己的枕边人还真是好啊,包庇得如此明目张胆,连大牢都不往里送,这样的话,最后调查出来的证据和真相,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信任祁旌奚,连县衙都一并怀疑上了。

祁旌奚心里虽然有一些不太公正的想法,但是表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不能让人抓住话柄。

他只好给林飞扬使了个眼色,重新道:“将她押回去。”每一个字里面都透露着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