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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围县衙?”许县令怒喝道,怎么今天事事都不顺呢,没在七皇子面前好好表现就算了,反而还弄出这么多糟心的事。

等他把瘟疫这一关给熬过去,他一定要去寺庙里拜拜转转运。

“是县里的百姓。”那下人战战兢兢地说道,“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闹着要出城,说他们没有得瘟疫,不能被困在县里等死。”

“谁传的?我方才不都说了要低调行事吗?”许县令兀自气道,突然间又想起七皇子还在一旁等着,既然现在前门被堵了,只好道,“七皇子,从后门走吧。”

“走吧。”祁旌奚应道。

一行人拐个方向,准备去后门,谁知那下人又支支吾吾地道:“老爷,城门也被堵了。”

唐易姝一行人生生刹住脚步,许县令气得要捶人,吼那下人,“你方才怎么不一气说完?”

相比于许县令,唐易姝倒是要冷静得多,“这样看来,我们是走不了了。消息泄露出去,已经造成民众恐慌了。许县令,你赶紧派人把人群疏散开来,他们围堵在一起,有病的和没病的在一块,更容易加快瘟疫的传播。”

“怎么会走不了?我让衙役们开道,七皇子不是还带了一百护卫吗,反了他们了,竟然还敢围县衙!这是要造反不成?”许县令气道。

唐易姝再一次感受到了她和古代人的思想差别,遇到这种情况,唐易姝第一反应是要安抚好民众,而许县令想的是要镇压,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七皇子,先走吧,实在不成再想别的办法。”许县令语速很快,隐隐间已经有了催促之意。

瘟疫这事已经发生了,他人力无法阻止,但是绝不能让七皇子这位天潢贵胄在他的地界上出事。到了城门处先将围堵的百姓轰开,打开城门送七皇子一行人出去,到时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趁机出去,那也就别怪他不仁慈杀一儆百了。

一行人走到后门,期间唐易姝一路上都有些欲言又止,她是觉得他们应该走不成了,他们这百十号人怎么可能镇得住一个县的百姓,除非暴力镇压,肯定要见血。

而且到时候城门一开,百姓们肯定会疯狂往城门边上挤,个个都想出去,没有人愿意留在瘟疫即将蔓延的县城,少不了要发生挤压踩踏事件。

永远都不能低估人们的求生欲,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以无限疯狂。

但是这些话唐易姝又不能说,因为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她不能仅因这些猜测,就跟百十号人说你们别走了,不如留下来帮忙控制局面吧。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决定别人的去留呢?

毕竟那一百个护卫肯定也想走,不想留下来受这种无妄之灾。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小孩的哭声,定眼看过去,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养得很好,被一个妇人抱着,身子却直往许县令的方向倾,伸着手闹着要许县令抱,哭着道:“爹爹,我们为什么要走啊?你怎么不跟我和娘一起走呢?”

是许县令的妻儿,准备和唐易姝他们一同出城。

“乖,爹还有公务在身不能走,你先和你娘去祖母那住一段时日。”许县令抱了抱儿子,又将儿子塞回那妇人怀中。

小厮先将后门打开一条小缝,探出头往外看,而后才道:“老爷,没人。”

护卫动作迅速,将马匹牵了出去,唐易姝和祁旌奚上了马车,一行人往西门走去。

林水县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但是平日里只开南北两个城门就够百姓出行了,东门和西门一般都是不开的,久而久之,百姓似乎也都遗忘了还有东西两个城门。

所以许县令吩咐队伍从西门出去,估计那边百姓不多。

马车里,祁旌奚紧紧握着唐易姝的手,安抚道:“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唐易姝苦笑了一下,没说话。这种情况真的容不得她过分乐观。

许县令设想得很好,觉得从西门走不会受到百姓阻拦,可是事实上,他们这么多人马从前排到后少说有二十多米远,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

队伍走到一半就被相拥而来百姓给拦住了,黑压压的人群满满当当地堵了半条街,把他们的去路堵地严严实实的。

“县令老爷,你凭什么关着城门不让我们出去?”一个妇人大声嚷嚷道。

“你不让我们出去,自己又要偷偷走,我们又没病,凭什么不让我们走?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今天谁都别想走!”

有了出头鸟,剩下所有人都附和道,“就是!都别走!”声如浪潮,一声大过一声。

唐易姝将车窗开了一条小缝,望着外面人挤人熙熙攘攘的场面,无奈道:“他们把路堵死了。”她就知道会这样,整个县里的百姓都在注意着县令的一举一动,他们怎么可能顺利离开。

“先看看许县令怎么处置吧。”祁旌奚沉声道,他也有些疑惑,“到底是谁把这消息泄露出去的?”

“这还需要特意泄露吗?你想想,虽然许县令之前说了不让那些衙役走漏风声,该审的该问的都请回来审问,但是那些衙役都是土生土长的林水县人吧,他们家人都在这县里吧,出了这事,他们不得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家里人,让家里人赶紧收拾东西出城。”唐易姝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给祁旌奚数,“衙役会给他们家里人说吧,他们的家人肯定又要通知一下亲朋好友吧,还有县里的那些郎中,肯定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再说一说,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根本就瞒不住。”

“而且你看着吧,这外面围着的那些百姓里面,说不定就有那些衙役的亲人,许县令的人根本就拦不住这些百姓,衙役们估计也是做做样子,半推半就的,不会全心全力去拦的,他们也想让自己的亲人赶快出城啊。”唐易姝指着外面的场景让祁旌奚看。

果然如唐易姝所料那般,外面那些捕快们虽然嘴里喊着“退后退后”,但是手上却没有丝毫动作,扯着嗓子干喊,根本没有一点威慑力。

那些百姓不但没有退后,反而还靠越前。

大同府的那些护卫本来在马车外面围了一个大圈,以防有人借机对七皇子不利,现在那个大圈已经完全变成小圈了,有人甚至已经贴着马车的车轱辘了。

许县令见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吗?都给本官散了,不然全部以谋反罪论处,把你们全都抓到牢里去。”威胁了一番后,他又说了些软话,“你们放心,本官是不会走的,只是送七皇子出城罢了。七皇子回京途经林水县,你们不要再在这挡路了。等将七皇子送出城后,本官会让郎中给各位诊脉,若各位并未染病的话,必会放你们出城,你们不要担心。”

听了这话,人群中部分人有些意动,这可是皇子的车架啊,他们有些瑟缩,要不还是先让开吧,等皇子走了再说。

有些人已经往道路的两旁退了退,场面看着在向好的方面转化。

怎料就在大家的态度有所松动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带着愤慨不平的激怒,“凭什么皇子能出城我们就不能出城?他的命是命,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瘟疫这种事,多在城里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你现在话说的漂亮,谁知道到时候皇子走了,我们还能不能出去。要出城的话就大家一起走,不然的话就都别走了。”

本来聚众的百姓大多都是从众跟风过来的,他们突然听闻瘟疫这个消息,心中恐慌,又没个主心骨,只知道随大流,别人干什么他们就跟着干什么。

方才大家都说给皇子让路,又得了许县令的保证,便都往后退。

结果现在又有人突然说这样的话,他们心里又慌了,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许县令万一是骗他们的怎么办?心里隐约也觉得那个人说的对,都是一条命,谁又能比谁金贵。

再不走可能都要死了,谁管你是皇子还是天王老子?

“就是,那书上不都说什么爱民如子吗?怎么这个皇子还自己走了,留着我们去送死呢?”

有愤愤不平的人,还有求情求到祁旌奚头上的人,冲着马车喊道:“皇子殿下,我没有染病,你要不信的话现在就让郎中给我诊脉,诊完了让我跟你一起出城吧。”

……

马车里,唐易姝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议论声,觉得这事就跟坐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护卫首领林飞扬,似是也看出林水县的衙役没有驱赶民众开道的念头,他自己当然是想出城的,便扬起手里的马鞭,在空中甩了一个圈,破风声响起,伴着他的怒喝:“都给我让开,不然爷的鞭子可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