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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的人对清欢都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敌意。

但许太太没有,她甚至很亲热地挽着清欢的胳膊,对她介绍起家里的那些人来。

“……这个是二太太,你见过的。这个是三儿,还有这是小四。”她一一指引给清欢,态度不悲不喜。

许家的人清欢见过的不多,可这没见过的也不多——她本来以为许远桥既然娶了那么多女人,子女肯定也很多。

但除了老大许宗敏老二许宗泽外,就是那对小兄妹,许宗衡和许小汐——后来清欢才知道,许太太还有一个女儿,只是在国外求学没有回来。

许宗衡和许小汐这对兄妹是三姨太生的,但清欢看他们却跟四姨太何韵儿很亲近,反而对自己的母亲有些疏离。

这可真是怪事。

三姨太叫赵合笙,面相干净清秀,就是有些瘦,让颧骨显得有些高了,在人前总是低眉垂眼,不大喜欢说话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自然也不讨别人的喜欢,只看许太太对她爱理不理,连许远桥都不怎么多看一眼,座位也排在边缘就知道,这个赵合笙是个被人冷落到习惯成自然的人。

按理说不该这样,她毕竟为许远桥生育了一对儿女,还是许家罕见的双胞胎,就算是母凭子贵也不该过的这么寒伧。

可偏偏赵合笙就是这样,别人不把她当回事,她也沉声静气的不把自己当回事——连被人撞疼了也不吭声。

当然也没人过问她是不是疼,她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死气沉沉的,让人不喜欢多看一眼。

倒是那个没有生一男半女的四姨太何韵儿,看起来活泼热情。

“清小姐。”何韵儿满脸堆笑地打量着清欢,夸奖了些诸如漂亮有本事这一类的话。

“你的姓氏好奇特,真有姓清的吗?”何韵儿好奇地问。

清欢看着这个面容秀美,长着一颗红色泪痣的女人点头微笑:“有的。《万姓统谱》上记载:春秋时楚国有大夫清尹弗忌,其后有清尹氏,简为清氏。”

清欢简短地介绍了一遍自己这个姓氏的来处,引得何韵儿一阵赞叹:“清小姐,你的学识真渊博啊。”

她满面都是热情好客的笑容。

转了一圈,将人都认识了一遍后,许远桥才说开饭,大家立刻落座,许太太就将清欢往许远桥身边的座位上请。

立刻有许多人抬头看着。

清欢扫了眼众人,没有推辞,真的就坐在了许远桥的左手位置上,这一坐,立刻就听到一片压的低低的惊呼声。

甄宝珠露出妒恨的表情,但在许远桥面前,她也没敢说什么,自己坐在了右边许太太位置下,一边还不时地拿眼狠狠剜着清欢。

何韵儿则是饶有兴味地勾唇笑了下,三房的合笙依旧垂眉低眼,安静的跟空气一样。

许远桥的大儿子许宗敏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开口。只是清欢放出神识,很清楚地听到了对方在心里对自己的评价:“白痴!”

让许太太利用,给自己拉了这么多仇恨,结果自己只是个假货,也的确是够白痴的——清欢也不禁抿嘴笑了起来。

饭桌上不许有声音,所以这一顿饭其实让清欢吃的食不知味。

饭毕漱口再略做闲聊后,许远桥就喊清欢跟他进书房去。

在许多人或明或暗,或讥讽或恼恨的目光下,清欢掸掸衣服,摆着淡定的架势,紧随其后进了书房。

书房外照例是林殊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步。

进了书房,清欢和许远桥就严肃起来。

“你都看清楚了吗?”许远桥问。

清欢点头。

“那你觉得是谁?”

清欢沉吟片刻:“这个,我不能贸然说就一定是谁,我只能告诉你,你的亲人里面的确是有不正常的存在。”

“比如?”

“许先生,你确定想要知道吗?现在如果后悔,还来得及。”清欢好害怕许远桥待会知道了被怀疑的对象,会不会承受的住。

许远桥阴沉着脸,却用带笑的口吻回答:“我做事向来是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你只管直说好了,总比自我欺骗,被人算计的强。”

“那行。”见他这样执着,清欢也就不拦阻他了。

“你的大儿子许宗敏是第一个嫌疑人,而且还很大。”清欢告诉许远桥,自己在许宗敏身上看到了黑气。

“还有呢?”

清欢一怔。

她以为自己说出许宗敏,就已经够有份量的了,许远桥最起码也要给个愤怒、伤心、惊愕等表情。

可谁知对方只是愣了一下,就淡定地继续追问还有谁了。

果然是久经商海的人,就算心里翻江倒海,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还是能保持着八风不动的表情。

既然对方有这样强大的抗压力,清欢也就不再为他担心了,她继续把自己怀疑,其实差不多确认了的人说了出来。

“你的小四,还有那对双胞胎兄妹。”

“宗衡和小汐?他们还那么小,不会吧?”听到还有那对双胞胎,许远桥倒是有些诧异了。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一点嫌疑而已。”清欢说明情况。

她闻到了双胞胎兄妹身上的奇楠香味,还是很纯正的那种绝品奇楠香——光是这一点就很不正常。

问题是许家家主许远桥和许太太,都没有点奇楠香的习惯。那个二世祖许宗泽身上则是一股男性香水味。

至于赵合笙这个做母亲的,身上倒是有股很普通的檀香味,应该是常年信佛所致。

果然一问,许远桥就说了赵合笙就住在许家的小佛堂边,每天的事情就是给佛堂上香念经。

“我怎么觉得你的那对双胞胎儿女跟自己母亲不大亲近?”反而跟四姨太何韵儿比较依赖的样子。

清欢留意到,当时在饭厅里那对双胞胎就总是忍不住去看何韵儿,只不过后者的视线一直在自己和许远桥身上,对那兄妹俩视而不见。也或者是故意避而不见。

许远桥解释说,因为赵合笙身体不大好,又一直呆在佛堂里,而两个孩子并不愿意跟随母亲进佛堂,所以天长日久的母子三人的感情就淡了。

清欢转了转眼珠,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

既然许远桥不愿意告诉她真相,那么她也犯不着讨人嫌。

嫌疑人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是证实。“我要做个试验,许先生你得配合我一下。”

“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许远桥很痛快地答应了。

他这般果决的态度让清欢心里慨叹了一声:利字当头下,果然是谁好都不如自己好。

清欢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许远桥漏出口风,说清欢其实是个巫蛊高手。因为许远桥对身边人产生了怀疑,所以要让清欢对家里所有人下咒术。

这样一来,只要是对许远桥不安好心并动过手脚的人,就会自己露出马脚。

这个办法简单粗暴,简单到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嘲笑它的可能性。

但是许家的人不会,因为他们都刚刚知道了清欢在白罗宫的所作所为。

也就是说,换个人他们不会信,但是换了清欢,他们却不得不信,哪怕是半信半疑,也会因为惊疑去想尽办法掩盖自己的行为。

清欢要的就是这些人的动作。

“不怕人搞小动作,就怕人按兵不动,那就神仙也难下手了。”回到房里,清欢对寨黎和先一说。

寨黎先一则对许远桥这个一家之主的遭遇感到惊讶。

“他可是他们的父亲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寨黎说。

先一抿抿嘴,半晌道:“不稀奇。自古以来利益动人心,为了权利,别说父母子女可以互相倾轧,就是对自己都能下得去狠手的都大有人在,要不怎么有苦肉计这个计谋呢!”

寨黎直摇头叹气说自己不懂权利怎么就这么吸引人,能让人变得猪狗不如。

先一跟她解释了半天人性,她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那谁去做这个露口风的人呢?”先一问。

清欢笑了笑:“你觉得在这许家,除了管家林殊和你们外,还有谁更合适?”

“哦,我们要做‘内奸’了。”先一点头。

要做内奸,自然要是在被利益勾引,或是生命受到胁迫无奈下,才一时冲动当了内奸的。

总之要有个缘由,否则你看见个人就拉着说,欸,我告诉你啊,你家老爹要开始算计你们了——估计所有人都会骂你疯子。

当然也不能假装聊天的时候,聊着聊着就露出意思。

因为现在人不但疑心病重,对于这种路边草丛里恰好听来的消息会心生怀疑外,也会被人将计就计给拉扯到许远桥身边去对证。

要是那样可就白费手脚了,还尴尬。

所以说要让别人相信他所听到的消息是真的,这是个很有难度的技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