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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你有良心!”

    唐明琲对他那委屈的模样视若无睹,凉凉开口道:“我今夜离京,布防图的事儿……暂且放一放。不过,定国将军府那边,还需派个人盯着。”

    凌少堂一愣,对他选在这档口儿离京显然不理解:“离京?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唐明琲眸色明暗不定:“小江村,怕是出了变故。我……放心不下她……”

    凌少堂浑身一震,眼睛瞪得老大,就那么傻傻的看着他。他第一次听这人说,放心不下谁。半晌,他郑重的点点头:“放心去吧,京都这边有我顶着。”

    当天晚上,唐明琲便悄无声息的离了京,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两夜的路,才终于在子时到了小江村。

    因着前几日连日下雨,桦川河边蛙声一片,此起彼伏的。让山脚下的小院子看起来没那清寂。

    他将踏雪拴在马厩,添了些草料。没走正门,顺着矮墙直接翻身进了院内。怕吵着屋里人的好眠,他动作格外轻,落地连个声响也没有。

    其实这一路上回来,他心里头始终惴惴不安着,想着她如果出了什么事儿,他该怎么办。可当骑在马背上,远远望见藤架下头摇摇曳曳的一豆灯火时,他原本慌乱的心神,轻而易举便被抚平了。

    他站在屋檐下,借着月光,透过虚掩着的窗,眼波缱绻的望着床榻上的人。

    她眉头微蹙着,睡得不是很安稳,好似在恐惧着什么似的,放在胸前的手指紧紧蜷着。

    唐明琲心头一紧,几乎想也没想,撑着窗子便翻进了屋。他本想抱抱她,可是连日赶路,身上着实狼狈的很。最后只再她眉心处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梦境里无边无际的黑暗突然被打破,一缕光缓缓透了进来,原本的悬崖峭壁瞬间变成了花海,苏鸾的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呼吸也从急促变得舒缓起来。

    见她睡得安稳些,唐明琲转身进了净室。

    苏鸾是被一阵水声吵醒的,她挣开眼,那水声却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从净室中传出来的。

    她心中警铃大作,深吸一口气,飞快的拔出匕首,紧紧握在手里。之前的恐惧瞬间支配了她的身体,冷汗瞬间浸透她的衣衫。

    就在这时,净室的门吱一声轻响,随后便听见有人朝她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人是冲她来的?不能坐以待毙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拼了!

    她猛然出手,锋利的刀刃直逼那人腰腹而去。

    唐明琲一怔,猛然回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剪,吧嗒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苏鸾被他死死困在怀里,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

    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她身子一软,跌进他怀里,委屈的看着他:“我还以为进贼了!”

    唐明琲轻笑一声,将她搂紧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抱歉,吓着你了……”

    苏鸾眼眶微热,哽咽了一声,带着点儿撒娇的味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唐明琲吻了吻她的鼻尖,柔声道:“被事情绊住了,一时脱不开身。”

    “那……事情办完了?”苏鸾被他抱上床榻,窝在他怀里软着声音问道。

    唐明琲垂着眼:“还没。”

    “那你怎么回来了?”她皱着眉,仰头看他。

    唐明琲眸色微沉,暗卫的事情他没同她交代,怕她胡思乱想。想着明日先去查探一番再说,也许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因为想你了,想得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来看看你。”他声音微哑,带着些宠溺,说完还吻了吻她的额角。

    苏鸾被他撩得耳尖一热,脑袋往他怀里躲了躲,嗔道:“别闹……”

    唐明琲见她害羞,不再逗弄她:“这段时日可还好?没出什么事吧?”

    她身子一顿,眨了眨眼,道:“没有,都好。”

    那黑衣人的事儿,她下意识的不想告诉他,怕他担心。

    前世她也是这样,因为父母离世,外婆年纪越来越大,她渐渐养成了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她刚声名鹊起的那段时间,圈内同期的写手栽赃她抄袭,雇佣水军骂她,有黑粉人肉了她的手机号码,不断的打骚扰电话给她。那段时间她不敢上网,不敢开机,一个人躲在公寓里头,咬牙生挺着。

    直到水落石出,她回去陪外婆过中秋,外婆见她消瘦得厉害,问她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她那时候也是这样回答的,没有,都好。

    既然风雨都过去了,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是是非非,何必再翻出来说呢,凭白惹人担忧。

    她语气风轻云淡的,可落在唐明琲耳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轻声道:“睡吧。”

    苏鸾这几日精神紧张,睡得不大安稳,此时依偎在他怀里,倒是睡得格外踏实。

    她睁眼的时候,外头已是太阳高挂。身边的位置不见人影,想来那人早就起来了。

    洗漱好,从屋子出来,一眼就看见薛知易坐在藤架下头,怀里头抱着只肥嘟嘟的橘猫。

    那猫是杜臻养着用来作伴的。薛知易在那儿住了几天,那猫就跟见到亲人似的,他走到哪儿它便黏到哪儿。

    “醒了?”薛知易抬眼看着她。

    苏鸾摸了摸她怀里的肥猫:“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你家男人不让我吵你!”薛知易颇委屈的告状道,“连屋子都不让进!”

    苏鸾能想象到唐明琲一脸冷漠对待他的模样,闷声一笑,非常骄傲的说了句:“不愧是我夫君,干得漂亮!”

    “想不到你是这种人!”薛知易捂着心口,痛心疾首的看着她。

    “哪种人?你说说,我听听。”

    “重色轻友,过河拆桥!”薛知易愤愤道。

    “重色轻友,我认账!”她点点头,转而又颇不认同道,“不过这过河拆桥从何说起啊?”

    薛知易冷哼一声:“我不辞辛劳的来这替你坐镇,你倒好,自家夫君一回来,你不在你家夫君面前替我撑腰就罢了,还伙同他一起打压我!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苏鸾斜睨了他一眼,轻笑着开口:“妾身以为,这是卸磨杀驴!”

    薛知易:“……”就知道这人没良心!

    “罢罢罢,你是祖宗,在下惹不起总归躲得起!”薛知易提着那猫的后勃颈往地上一扔,起身就要走。

    就在他快迈出院门的时候,袖子猛地被人扯住,他回身,神色带着点儿得意:“怎么,舍不得在下?”

    苏鸾翻了个白眼,才开口道:“我说薛掌柜,那件事儿,你没跟他说吧?”

    薛知易蹙着眉:“什么事?”

    “就是进贼的事儿啊!”苏鸾声音刻意压低了八度。

    薛知易一挑眉,看她的表情当即猜了出来:“你没说实话?”

    苏鸾眼神飘了飘:“事儿都过去了,有什么好说的,凭白惹人担心。”

    “你这性子!迟早会出事!我劝你跟他坦白了说,着夫妻之间,最介意有所隐瞒!”薛知易一脸操劳的老父亲模样,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一个连亲都没成过的人,好意思跟我说这些?”苏鸾鄙夷道。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么?”薛知易回怼了她一句。

    苏鸾:“……”

    “听我的,准没错!不然有你哭的!”薛知易意味深长道。

    苏鸾点点头,开始轰人:“啰嗦!您老可快走吧!”

    薛知易气哼哼的拿扇柄敲了下她的脑袋:“没良心!”

    “嗯嗯嗯!”苏鸾敷衍的点着头,“我的良心不是都被你吃了嘛!慢走,不送!”

    薛知易:“……”

    唐明琲回来的时候,苏鸾正在院子里头喂鸭子,早前不大丁点的小东西已经长大了不少,围在她身边嘎嘎嘎叫个不停。

    想到密林里的那两具隐隐泛着恶臭的尸体,他脸色黑如锅底,眉头紧锁,眼中阴云密布,连带着看着她的眼神无端复杂起来。

    她为什么隐瞒他?他离开的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像玻璃上的裂痕,会一点点蔓延开去,不断加宽,最终崩裂。他不想怀疑她。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手上的簸箕拿开:“我有事情想问你。”

    苏鸾一怔,“嗯”了一声,她想过他会发现,只是没想到发现的这么快。

    “我离开的这段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眼神有些冷厉,看的她心头一颤。

    她垂着头,避重就轻道:“林莺莺被浸猪笼了,知县家的沈小姐出嫁了……还有……”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唐明琲冷着脸,双手紧抓着她的肩膀,鼻息粗重的喷在她脸上,不容她躲闪,“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鸾犹豫半晌,终究败下阵来,全盘托出:“五日前,院子里进了个黑衣人……”

    唐明琲眸色沉沉,抓着她肩头的手微微松了一下:“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