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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鸾脸一红,尴尬的抽回腿。

    “好……好了……”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一下敲散了这一屋子的缱绻旖旎。

    苏鸾忙不迭的下床,披着衣裳,一头躲进了净室。

    唐明琲则清了清喉咙,起身去应门。

    院子外头,候着个穿着竹布长衫的白面书生,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若不是胸前一马平川,怕会让人将他误会成个姑娘家也说不定。

    见唐明琲出来,那书生一愣,忙退了两步拱手行了一礼:“在下杜臻,受秦先生所托,来此送信。”

    说着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信,还有一个绣着鸾鸟的荷包。

    “这信是给唐公子的,这荷包,是孟先生要给唐夫人的,需得在下亲手转交。”杜臻将信递过去。

    唐明琲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随后将目光转向那荷包,淡淡道:“随我进来吧。”

    杜臻垂着头,袖子里头的手微微发颤,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见那屋里头出来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他一时愣住。

    这姑娘,他好像在哪见过,那眉眼好生熟悉……

    苏鸾见他呆愣愣的看着自己,问道:“公子寻妾身可是有事?”

    杜臻一晃神,忙道:“失礼失礼,在下是替孟先生来给夫人送东西的。”说着,将那荷包递给了她。

    她接过来,解开一看,里头竟是当年赵四爷给她的那块汉白玉。

    “先生还让在下代为转达,说是故人不日将归。”

    苏鸾听罢,抿唇一笑,雀跃道:“谢谢公子。”

    杜臻刚想转身告辞,忽的想起还有一事没说,忙道:“夫人,还有一事,两位先生去祖庙守孝,以后由在下留在村子里教书,夫人若有事,可去秦家寻我。”

    苏鸾一愣,皱了眉:“守孝?!”

    “正是。”杜臻点点头。

    见他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想来也是个不知内情的,她索性没再多问。

    将人送出了院子,她摩挲着手上的荷包,想着两位先生临走时的那凝重的面色,心里头惴惴不安起来。

    屋内,唐明琲将那薄薄的一张信纸浸在了笔洗里,看着那晕开的墨迹,眸色愈发深邃起来。

    能让秦家两位先生这样避之不及,甚至趁着秦家老太君仙逝,借着守孝的由头远避祖庙。那秦家那位兵马司,定不只是如这信上所说那么简单。恐怕,是已暗中与淮南王有所勾结了。

    看来京都这潭水,要浑了……

    转眼就是五月初,见家家户户门上都悬着艾草,苏鸾才想起,再有三天就是端午了。

    虽说她行的端走得正,半夜也不怕鬼敲门。可是这既然入了乡,那自然就得随俗。

    抬眼望了望天,湛蓝湛蓝的,还有那棉花糖似的流云随着微风翻卷着。阳光也不算热辣,倒是上山的好天气。

    见唐明琲倚坐在藤架下看杂书,她凑到他身边,粲然一笑:“夫君,我想上山,你要不要随我一起走走?”

    “上山?做什么?”

    唐明琲放下手里头的杂书,想到上次林中的暗箭,皱了眉。

    “后日便是端午了,需得割些艾草悬在门上,驱邪避祟。”苏鸾道。

    唐明琲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我家夫人英武,一脚便能退敌千里,驱邪避祟足以,还需要那艾草作甚?”

    知他是拿那傻子的事儿与她逗趣,苏鸾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是啊是啊,你家夫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流氓,不仅能驱邪避祟,还能降妖除魔呢!所以夫君要不要陪夫人我上山啊?”

    “去自然是要去的,毕竟……”唐明琲勾唇一笑,“盛情难却……”

    他眼底似有流光粼粼,直晃得她心神一荡。

    小桦山上的杂木愈发茂盛,因着入春以来,雨水充沛,就连那野草也生得茁壮,窜得足有半人高。

    苏鸾挥着把镰刀,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开路,半点儿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矜持劲儿,唐明琲倒也不嫌弃她,提着个竹筐,优哉游哉的跟她身后。

    走到一处山涧,看着那蜿蜒而下的泉水,苏鸾眼神一转,起了捉弄心思。

    “夫君。”她回头朝唐明琲软软唤了句,“我渴了……”

    唐明琲见她额头上冒着细汗,小脸儿红扑扑的:“我去取水,你在这儿等我!”

    说着,他顺着那泉水抬头望了望,一个飞身,徒手翻到了山涧上头。

    苏鸾见他没了影儿,她轻笑一声,将竹筐和镰刀往地上一扔,踩着山石,悄声爬到身后那棵攀枝错节的老树上头。娇小的身子踩着那粗壮的树桠,朝那繁茂的枝叶后头一躲,藏了个严严实实。

    待唐明琲从那山泉处捧了水来,原地却空无一人。只有散落的竹筐和镰刀。

    他心下一紧,笑意全失,手中的水也洒了一地,溅湿了他的袍角。

    苏鸾探着脑袋,偷偷的看着他,显然没想到往日里那么淡然的一个人,此时竟像被人抛下的孩童,满眼都是惶然与无措。

    她突然就后悔了,她不该捉弄他。心里想着,脚上跟着往外踩了一步。

    树影随着她轻轻一晃。

    男人眼神倏地一冷,飞身直直朝那树干后头袭去。

    苏鸾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一时被他凌厉的身手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闪,想要躲开。那树桠哪里禁得住她这般,猛然一颤,她脚下一滑,差点从那树上跌下去。

    唐明琲一见是她,眉头一松,忙收了招式。

    他翻身勾住树干,长臂一伸,将她稳稳捞进怀里。

    “什么地方都敢去,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皱着眉冷声凶道。

    苏鸾脸色煞白,腿都软了,显然被吓得不轻,像只小兔子似的缩着脑袋听训。

    也怪不得他气恼,那树下头紧邻着山涧,这要是跌下去,就算没粉身,那也得来个碎骨……

    她有些后怕,心脏突突的跳着,抓着他的衣襟的手攥得太紧,指骨都泛着疼。见他黑着脸,她很想朝他讨好的笑笑,然后再认个错,哄哄这人,教他别生气了。

    她稳了身子,嗫嚅着想开口。可这一抬眼,却看见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两具白花花的身子,一上一下,起起伏伏的交叠翻滚在一起……

    这到嘴边的话被这徒然一吓,竟是忘了词。就在这时,那女人情动的身子一颤,下颌仰起,头发顺着耳侧滑开,露出**在外的浑圆和半张脸来……

    那不是……

    林莺莺?!

    竟是林莺莺!

    她那夫君不是傻子吗?!

    唉……不对啊!那傻子明明五大三粗,壮得跟头熊一样。她身下那白斩鸡似的身子骨,那贼眉鼠眼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那村里那游手好闲的无赖包打听啊!

    苏鸾被这意外的一幕,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唐明琲见怀里的人一声不吭,以为她吓到了。低头一看,却见那小丫头正定定的望着一处。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见了那对苟合的野鸳鸯。

    他失笑一声,心中恼意更甚。扯着她的胳膊,箍住她的细腰,带着她飞身落地。

    苏鸾没个准备,不由失口惊噫一声,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可还没等她站稳,男人就毫不怜惜的将她挥开。

    苏鸾一懵,茫然的看着他。

    “你倒是还有心思看别人的热闹!你可知刚才多危险?!”唐明琲冷声斥道。

    “还不是你突然过来,吓着我了……我才……”苏鸾底气不足的小声争辩道。

    “哈!这么看来,倒还是我的不是?!”他突然有些恼,口不择言道,“我就不该拉住你,应该任你掉下去才是!反正你这条小命,你也不甚在意!”

    见他黑了半边脸,苏鸾咬了咬嘴唇,想着他方才的那一脸紧张的模样,自知理亏,恹恹的不说话。

    唐明琲见她一言不发的模样,更生气恼,看也不看她,步步生风,极快的走在前头。

    他想,她怕是没有心的!她永远不知道她消失不见时,他心中的恐惧。她滑倒时,他心头的后怕。她总是这样,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他。从不曾将他当过夫君,哪怕一秒都没有。遇事也不示弱,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也都藏在心里。

    她身上还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如果他不揭穿,她便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从没想过跟他坦白。她像是自愿困在深井里的囚徒,每当他抛下绳索,试图拉她出来的时候,她就冷冷说上一句,与你何关。

    是啊!与他何关?!她不是说过的嘛,逢场作戏,各生欢喜……

    苏鸾显然没想到他会这般生气,看着他那拒人千里的冷脸,一时也不敢凑上前去。只得屁颠屁颠的抱着那一竹筐的艾草跟在他身后。

    可这人步子着实太大了些,转眼就落了她好一段路。

    苏鸾动了动刚才不小心扭到的脚腕,觉着这人着实太小气了些,她只是想捉弄他一番,又不是故意吓他。一个大男人,心眼儿怎么比那针鼻儿还小呢!

    她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山路,一时心里头委屈得紧,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可这老天爷啊,似乎最喜欢与她过不去,偏生要把那冤家送到她眼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