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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鸾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倏地,一只短箭破空而来,势如破竹,利比麦芒,“锵”的一声,撞在唐明琲的剑刃上,发出一阵嗡鸣。

    啊咧?!什么情况!这是……暗杀?!

    苏鸾显然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遭遇暗杀,她像只受惊的小鹿,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惊恐的望着身边的男人。

    唐明琲眯了眯眼睛,将小丫头护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向后撤。

    这山林之中,最可怕的不是凶兽,而是人。来路不明,目的不纯的人。

    他不知道今日之事是意外,还是预谋。甚至摸不清这人是不是冲着他来的,他不想将身后的小丫头扯进那污浊不堪的漩涡之中。

    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是挫败感,甚至有那么一丁点的后悔。

    也许他就该隐没在这山林之中,老老实实的避风头,而不是由着她一腔孤勇的闯进他的世界。

    风声渐远,太阳透过云隙洒下金光,细细碎碎的落在林间。

    方才的一幕就像他们一起经历了一场噩梦,忽的一下,两人同时醒来。

    唐明琲脸上的肃杀之色尚未褪去,他浑身紧绷,像一只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猎物的豹子。

    苏鸾心弦微微一松,拉着唐明琲的手,迅速的穿过树丛,绕过杂木堆,直奔山下。

    直到站在山脚,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了句:“吓死宝宝了!”

    唐明琲皱着眉,不解道:“宝宝是谁?”

    苏鸾翻了个白眼,好脾气的解释道:“宝宝是我!我就是宝宝!”

    方才的紧张感被她这一个白眼彻底翻没了,唐明琲轻笑一声,摸了摸她头顶的软发:“嗯,宝宝!”

    苏鸾:“……”

    宝宝这种称呼,自称很傲娇,可是被人这么一喊就生生变成暧昧了好不好!

    显然,她并没有信心能跟一个古代人解释清楚这种事,索性放弃挣扎,随他去吧。

    第二天,两人早早出门到了镇上。

    唐明琲将人从马背上抱下来,不放心的叮嘱她:“送完山参就去天时书斋等我,别乱跑。听到没?”

    “好。”苏鸾乖巧的应着。

    唐明琲牵着踏雪,看她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翻身上马,去了镇子外的十里亭。

    昨夜接到飞鸽传讯的凌少堂,策马狂奔一夜,才从锦官城赶过来,此刻正顶着乌黑的眼圈坐在茶肆里头喝茶提神。

    见到唐明琲,强打精神道:“我说唐二爷,你什么时候这么风声鹤唳了,一点儿不像你的作风!”

    “闲话少说,可有消息了?”唐明琲抿了口茶。

    “喏,都在这了,自己看吧!”他两指夹着一张信纸,往他身前一放。

    唐明琲接过来,轻轻一抖,一目十行,看到最后他眼神骤然一冷:“护国公已退隐朝堂多年,如今他们此举,可见狼子野心……”

    凌少堂哼笑一声:“纵是如此,你我,乃至上头那位,无凭无据,又能把他如何?你说这人也怪不要脸的!仗着一方免死令,越发的不守规矩了!”

    见他面色凝重,凌少堂挑着一双桃花眼,宽慰道:“我说唐兄,既然此事只是巧合,咱们还是别查下去的为好,这万一一个不小心,惹火烧了身……”

    “嗯,不必再查!此事捂住了,万万不可外传。不过,那护国公……当真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唐明琲眼神微闪,看向他的目光也犀利了几分。

    凌少堂两手一摊,无奈摇头:“你也不用那么看着我,你是没和那老头子打过交道,他比你那师傅怕是还要恣意几分,若是他诚心躲,就是掘地三尺,也未必能寻得他丝毫踪迹。”

    “也罢!”他随手将那纸条浸在一旁的茶碗里,任那墨迹晕开,再也看不清晰。

    半晌,续又说道:“帮我安排几个暗卫过来,最近这日子怕是不安宁,我倒无所谓,但她不行……”

    凌少堂眼睛一瞪:“她?她是谁?!”

    这唐二爷话里有话,凌少堂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我夫人……”唐明琲淡淡道。

    凌少堂一双眼瞪得差点从那眼眶里头掉出来:“你夫人?!你夫人不是那……不行!你带我去看看!我不信!我要眼见为实!”

    济世堂。

    朱掌柜不在,坐堂的是他的高徒,妙手仁心的神医任一慈。

    说起这任一慈,苏鸾对他颇为感激。记得有一次孙大娘夜里来了急症,好多大夫一听便说人没救了。直接挥手关门,打发她离开。

    那时候就连朱掌柜都皱眉拒绝了,只有他问她:“你信我吗?你若是信,我便去看看。不过我这医术不精,若是无力回天,你别怪罪。”

    苏鸾那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一句话:“我信你,拜托了。”

    现在想来,他说什么医术不精实在是过谦了。哪有医术不精的人三针就能把人从死门关生生拽回来的?!他那身本事,显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任一慈见她进门,朝她一笑:“鸾姑娘,好久不见。”

    “是啊,一晃两年了。不过见不到你应该是好事,说明我身子好。”苏鸾与他打趣,对他那句鸾姑娘也没多过意。

    “嗯,有道理。”任一慈颇为赞同的点头。

    “朱掌柜可是不在?”苏鸾探头朝内堂看了看。

    “嗯,小娘子那……”任一慈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方便多说。

    苏鸾忙点头:“我听说了,石头来找过我,我今天是过来送山参的。”

    “山参?”任一慈一愣,早前他就听掌柜提过,说她是采药的一把好手。可是不巧,在他来之后,也只碰上她来送过两回药。

    苏鸾将包着的山参递过去:“你瞧瞧,品相该是上好的。有些年头,估计够小娘子撑些日子。”

    任一慈将布包掀开一角,心头一惊。这哪里只是上好,明明都化了人形了。这样的山参若是摆出来,怕是千金难求。

    “这……掌柜不在,我做不得主……”任一慈皱着眉,看着她犹豫道。

    苏鸾一笑,不在意道:“无需你做什么主,这山参当我送小娘子的,就当谢谢薛掌柜早年的照顾了。”

    任一慈一时无言,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分深邃。

    “劳烦任大夫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任一慈朝她拱了拱手:“姑娘慢走。”

    从济世堂出来,苏鸾一路直奔天时书斋。

    她有些时日未来了,就算今日没来送药,她也要找机会来见一见那薛知易的。毕竟他可是条金大腿,她得抱的牢一些。

    刚走到门前,就见书斋里头一阵吵嚷。苏鸾皱着眉,探了个头。只见几个小厮横眉瞪眼的缚着一个白袍书生。

    那书生满脸通红,一口一个“蛮夷之辈”的叫嚣着。

    三禾被他折腾的不耐烦了,直接冷了脸,高声斥道:“就算我等是蛮夷,也比这下作小人强上百倍!不知羞的腌臜货,既干得偷鸡摸狗的事儿,何必还在这踏床啮鼻,惺惺作态?!”

    这一番正义之词,让门口听声的苏鸾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薛知易带着师爷和衙役匆匆走了过来。

    他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口招呼道:“怎么,今日得空跑我这儿来看热闹?”

    苏鸾瞥了他一眼,毫不给情面的啧了一声:“你的热闹难不成比我的话本子还重要?”

    薛知易不可置否,朝里头那人抬了抬下巴:“今儿这热闹,还真比你那话本子重要!”

    “哦?!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说着,苏鸾抬脚进了屋子,看了那书生一眼,才发现这人手里头还攥着一本红皮话本,身下散着几本灰皮的册子,不过这些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那就是“长恨歌”。

    见自家掌柜和苏鸾一同进来,三禾冷着脸道:“掌柜的,这人就是翻印话本之人!”

    苏鸾一听,挑了挑眉,没成想,她这还碰上了一场抓贼的大戏啊!她可得好好看看这热闹。

    那书生一见师爷,忙一脸委屈的诉起了苦:“师爷,小人冤枉啊!我一书生,自是知那笔墨金贵,怎会做那等下作之事呢!您……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薛知易看他那没骨气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尔等也配自称书生?!还是莫要污了这名头吧!”

    那书生肩膀一挣,甩开身后掣肘,一副蒙冤受屈的模样:“薛掌柜,凡事需得个真凭实据,您这空口白牙污蔑小人,小人也不是软骨头,任你拿捏!你想要在下伏法认罪,就拿出凭据来!”

    苏鸾看着他那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惹得满屋子的目光全落在她一人身上。苏鸾摆摆手,不好意思的说道:“莫怪莫怪,小妇人不过听他这说辞倍感可笑,这才扰了各位,还请各位别在意。”

    那师爷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不悦道:“薛掌柜,这热闹也不是谁人都能看的吧?这闲杂人等是不是该清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