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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她眼前这小丫头,虽不算那孟氏的正经徒弟,可却疼宠得紧,孟氏那性子……

    唉……这妤儿也真是的!看上谁不好,偏生要看上她的夫家!

    “夫人?”见她久久不语,苏鸾轻唤一声。

    梁氏回了神:“嗯?”

    苏鸾见她眉间似有愁绪,轻声道:“夫人,要不您来我这儿坐坐吧,我煮茶的手艺虽不精,倒也还过得去。”

    梁氏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本就是路过来看看,府里还有事儿,我这就得回去了。”

    “这样啊,那鸾儿就不留夫人了,您慢行……”见她无意,苏鸾自然不强留。

    将梁氏这尊大佛扶上了马车,苏鸾皱了皱眉,心里头奇怪道,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身金贵的知县夫人大老远的跑这儿来,也不知是顺了哪门子的路?!

    一路上,梁氏这心里头就像是压了块石头,闷得她喘不过气。

    自家女儿那心性她还是知道的,那丫头虽看着是个软性子,可这骨子里执拗的很。看来,她得找人好好看着她了,这亲事也得提上日程,需早早断了她的心思才好!

    沈妤这厢还不知自家母亲已变了卦。她正坐在窗前,手上捏着穿了金线的绣花枕,唇角抿着笑,正满心欢喜的绣着手里头的荷包。

    “小姐,夫人过来了!”腊梅低低在她耳边禀道。

    沈妤一愣,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提着裙角迎了出去:“娘亲!”

    梁氏看着她眉眼含羞的模样,就知道这丫头是等着她呢。

    “妤儿,你跟娘进来,娘有话跟你说。”梁氏语气沉沉,眉间愁绪万千。

    沈妤心中忐忑,随着她进了屋子,母女二人坐在榻上。半晌,梁氏开口道:“妤儿,那人我打听过了,娘亲不同意。”

    沈妤身子一颤,瞬间红了眼眶:“娘……”

    “你听娘说,他已经娶了妻,而且他心思不在你身上,就算你嫁给他,他也不会疼惜你!娘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这心思,你就趁早断了吧!”梁氏平日里虽疼她,可这种事儿却是由不得她胡闹的。

    沈妤见她娘话里话外没留一分商量的余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垂下头,抿着唇,乖巧的应道:“我知道了娘。”

    梁氏见她那落寞的模样,不忍再多苛责,只摇摇头,留她一个人独自垂泪。

    沈妤手指紧紧的攥着,指节发白,就如她自己所说的,她知道了。可这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儿,能不能释然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那样的人,就算她不能如愿嫁给他,也断不能让那个登不上台面的小丫头霸着他,糟践了他。

    一念贪,一念嗔,一念痴,爱而不得却又偏执着不肯放下,终究是罪过。而这罪过会在日后害人又害己。

    出了正月,天亮的越来越早,院子前头的桦川河也融了冰,漾着快活的涟漪。冻了一冬的土地也开始松动,手脚勤快的人家早早牵着耕牛下田松土。

    苏鸾盯着那院子里头的小菜园已有些时日了,眼巴巴的盼着,终于熬到这初春时候。吃罢早饭,她乐颠颠的挽了袖子,提着锄头,迫不及待的开始给那小菜园翻起了土。

    冻土虽化了,可到底还结着硬块。她嘿咻嘿咻的挥着锄头,半晌才将将规整出一小块地来。

    唐明琲一早牵着踏雪去河边刷洗,这时正好回来,绛紫色的袍子上明一块暗一块,都是踏雪甩的水痕。

    听着响动,他把踏雪拴在院门前,抬脚进了院子。

    门一推开,就见小丫头哼哧哼哧的费力挥着锄头,一下一下的垦着地,额头上溢满了细细的汗珠,小脸儿热得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也不听话的粘在脸上。

    听见脚步声,她停了手,抬头看见他,挥了挥小爪子:“回来这么快?”

    唐明琲“嗯”了一声,皱着眉走近,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儿。苏鸾一惊,生怕这人又不知羞的逗弄她,忙不迭的往回缩,却被冷声凶了句:“别乱动!”

    苏鸾委屈巴巴的由着他扒开掌心,只见那原本粉嘟嘟的手掌心此时泛着红,指肚因着用力过猛,有些发白,甚至隐隐看见一小点水泡的痕迹。

    唐明琲又好气又好笑:“你是傻子吗,磨得起泡了都不知道?!”

    苏鸾挣开他的手,捧着自己的小爪子看了看。

    嗯……好像是起了一丢丢的小水泡……

    苏鸾按了按指肚,没感觉多疼,心里自然没多在意:“哎呀,没事儿没事儿,你看我马上就弄好了。”

    唐明琲一听沉了脸,凶巴巴道:“给我!”

    “啊?”苏鸾显然没懂,眼前这男人要的是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里头的锄头“唰”的就易了主。

    苏鸾忙伸手过去抢,还一脸嫌弃道:“唉!你别动!我马上就弄好了!”

    “我帮你弄。”男人的口气不容置喙。

    苏鸾看了他一眼,心想,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就你那吃穿用度,一看就是个贵公子,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种。这是农活!农活知道不,少爷!

    见他慢条斯理的挽着袖子,苏鸾一脸怀疑:“你会弄吗?”

    唐明琲掀了她一眼,没吱声,随后便挥起了锄头,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他不仅会,还做的很好!

    苏鸾看着那结块的泥土被他一下一下的翻开,捣碎,漏出湿润暗色的里层。他动作麻利,锄头挥的得心应手,很快就将这一小片菜园子松了个遍。

    苏鸾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活儿有人替她做了,她自然也得表示表示。于是苏鸾拿着汗巾,端着茶候在一边儿。见他停了手,忙狗腿的凑上前去。

    唐明琲见她过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等着她。她伸手把茶杯递给他,他摇摇头,理直气壮的要求道:“我手很脏,你喂我。”

    苏鸾无奈,只好举起胳膊,小心翼翼的将茶杯凑到他嘴边。

    唐明琲故意似的,下颌微微抬着,苏鸾身量没开,将将够到他嘴边,只好点着脚,再凑过去一点儿。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一个不稳便跌进他怀里。

    那人便像偷了腥的猫似的,低低的笑开来。

    苏鸾有些恼,收回手,瞪着他凶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不喝就算了!”

    “我渴了……”他收了笑,声音低低的,里头还透着那么一丁点的可怜。

    苏鸾噘着嘴,赌气道:“你低一点儿!”

    男人听话的弯下腰,凑到她眼前,苏鸾红着脸往后躲了躲,才将手里的茶水喂到他嘴边。

    他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的喝着,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

    茶水见了底,苏鸾问他:“还要吗?”

    唐明琲看她红扑扑的小脸儿:“不要了,帮我擦擦汗吧!”说着又凑了过去,苏鸾捏着手帕,觉得自己就是自作自受来着!没事儿瞎献什么殷勤啊!这不是摆明了把自个儿这只小肥羊往这大灰狼的嘴里头塞吗!

    她拿着被她捏的皱巴巴的汗巾,一下一下的沾在他的脸上。唐明琲眼角染笑,眸子里带着一丝戏谑。

    苏鸾觉得这男人的眼神实在太犯规了!一个大男人,眼神那么撩做什么?!就在她脸颊越来越红,眼看着就要原地爆炸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扣门声。

    苏鸾忙扔下汗巾,想着,一定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派了天使来救她!

    “来了来了!”她脚步匆匆,逃似的跑去应门。

    门一拉开,苏鸾一愣:“石头,你怎么过来了?”

    石头是济世堂的药童,当初她第一次去卖山参,他还爱答不理的差点儿把她轰出去。后来几年,苏鸾去得勤了,两人自然也就熟悉起来了。

    说起来,她已有两年没过去送过药材了。一是因着她有了正经儿营生,不大上山了。二是因着这近边儿的药材都被她采的差不多了,若是再要采那好的,就要往深山里头走了。深山啊,那是野兽的老窝啊!她虽然爱财,可是更惜命。

    石头看见她,一脸焦急:“鸾妹子,你手里头可还有老山参?”

    苏鸾摇摇头,她之前被那林家盯着,手里头哪敢留存货,这一晃成亲数月,她还没寻得空闲上山呢。

    “鸾妹子,师傅家的小娘子生产亏了身子,等着这人参吊命,你能走一趟吗?”石头眼神灼灼,里头满是恳求。

    苏鸾知道那小娘子,模样柔柔弱弱的,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遇见她会轻声喊她鸾妹妹,还送她香包。

    朱掌柜就那一个宝贝女儿。如今怕是实在没了法子,要不然,也不至于求到她头上。可这野山参,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你也知道这山参,我不敢说肯定能寻到,只能尽力而为,今日这时候不好上山了,明日一早我便去,你也再去旁家问问……”

    石头点着头,红着眼,勉强的勾勾嘴角,扯出来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妹子应了就行,你不知道,这段日子师傅都寻遍了。冬天那会儿,咱们镇子的几个采药人遇了熊,已经好些日子没人来送药材了。这托人去城里寻,怕也需得十日,如今家里头的山参最多再挺三日,实在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