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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这一宿一饭拉得越来越近,颇有些神仙眷侣的味道。

    转眼过了七日,腊月十八,宜出门宜会友。

    三禾一早便被自家掌柜遣过来送年礼,倒也碰巧儿的很,唐明琲这天还没亮就去了镇上访友了,苏鸾也省的费心思的跟他解释了。

    她看着地上那四个朱红的年礼箱子,又是布匹又是精米的,打趣的问道:“今年出手这么大方,你家掌柜发财了?”

    “可不就是发财了。您不知道,前两天您那新话本儿一出来,咱们书斋门口都排上长龙了。”

    说着三禾一拍脑袋,从怀里摸出一本来:“差点忘了,掌柜让我给您带来瞧瞧。”

    苏鸾接过来一看,只见原本的素色封皮已经换成了朱红色带暗纹的绵纸,上面印着线条复杂的墨色图案,封边也换用了明黄色的丝线装订,她满意的点点头。

    三禾一脸好奇,挠着脑袋问道:“夫人,小的瞧着这本子除了比往日的好看上许多,也没见什么区别啊,这一出,怕是没几日又要被那不知羞的翻印了去。”

    苏鸾摇摇头,笑着道:“你家掌柜不是刚求了贵人撑腰?想必能消停些日子。不过,那买书的人可都送了竹牌?”

    “送了送了,早前就差人刻了,掌柜说是什么阿什么数的……”那拗口的词儿三禾没记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苏鸾见他那窘迫的模样笑了笑,替他说道:“是阿拉伯数字。”

    三禾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对对,还是夫人聪慧!就是阿拉伯数字。掌柜都叮嘱咱们了,说是以后拿着竹牌来买话本子的才卖。”

    苏鸾顺着笔墨纹理摸了摸话本子上的图案,若仔细分辨,便能发现那正是花体的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组成的。

    她从条案下的箱笼里又拿了两册话本递给他:“这个带给你家掌柜,一月二月各出一册。”

    三禾忙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桦川镇,天香居。

    唐明琲正面带笑意的和一人对饮。那人一身藏黑色绣暗色云纹的长袍,领口缀着墨色的狐绒,且从这装扮来看,就透着栩栩贵气。再看那面容,唇红齿白,却不显女气,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眼下还有颗泪痣,举手投足自成风流。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明琲的挚友凌少堂,他还有个更慑人的身份——大理寺少卿。说起这个官位,不算大,不过却是专门掌牢狱,审生死的,让人忌惮得很。

    唐明琲给他添了酒,挑眉问道:“怎么一声不响的跑这儿来了?可是公差?”

    凌少堂苦笑一声:“这地界,能有什么公差需要我亲自处理。兄弟我就是来看看你。你这一走,我这心里头……”

    没等他诉完这一厢衷肠,唐明琲毫不留情的打断道:“说人话!”

    凌少堂“嘁”了一声,颇无奈道:“唉……还不是因为我那娘亲。”

    提到自家老娘,凌少堂是一个头两个大,好歹也是个一品诰命夫人,偏生的迷什么话本子。也不知是从哪家夫人那儿得来的,自从看了,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每每看得伤怀了,还能梨花带雨的悲叹一场,惹得他凭白受了他老爹的几顿训斥。

    见他有苦难言的模样,唐明琲皱了皱眉:“可是侯夫人出了什么事儿?”

    “罢了罢了,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知从哪得了些话本子,看得入了迷。”凌少堂无奈解释道。

    “跑这么远,就为了买话本子?京都现在都匮乏成这般模样了?!”唐明琲低笑一声,揶揄他道。

    说起这,凌少堂一脸愤懑,拍了下桌子,震得那杯中的酒晃了三晃:“可别提了,那话本子原本满街都是,谁知道竟是翻印的!就前些日子,那天时书斋的掌柜一怒之下竟一纸诉状告到了清平长公主那儿,你也知道,那天时书斋对长公主来说是何等地位,当日便亲自带着十六卫追人毁版。这么一闹,谁还敢顶风作案啊。”

    那清平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长姐,她那驸马也算得惊才绝绝,可惜身子不好,早早便去了。而这天时书斋正是这长公主与驸马爷的初见之地。对她来说,自是意义非凡。

    唐明琲看他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失笑一声:“怎么,凭你这大理寺卿的脸面,在京都还讨不来一本话本子?”

    “讨是讨得,不过等这话本子从这桦川镇运到京都,怕是就要年后了!我不急,可是家里头那位急啊!”说罢无奈的摇摇头。

    就在这时,凌少堂的随从一脸喜色的跑了上来:“爷,可买着了!”说着捧着那本朱红色的话本子递了上来。

    唐明琲无意的扫了一眼封皮上的三个字——长恨歌。

    他皱皱眉,莫名觉得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对了!是在自家的书案上!

    呵,有趣!他怕是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事情呢!

    凌少堂脸色一松,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挥挥手:“别给我!别给我!你家爷不想看!你好生收着吧!”

    那随从收了书,又看了看手里头的竹牌:“那这竹牌子……”

    凌少堂皱着眉:“什么竹牌子?”

    “这是书斋伙计给的,说是下次要凭牌子才能买。”

    “哦?拿来看看!”凌少堂手一勾,接过牌子,发现那上面刻着一堆线条繁复毫无规则的图案,他摸了摸下巴,皱着眉,起了探究的心思。

    这图案……

    唐明琲扫了一眼,朝那小厮道:“你把那话本子给你家爷拿出来瞧瞧,我瞧着这图案倒和封皮上的差不多。”

    凌少堂接过来一瞧,可不是,这竹牌上的图案和封皮上的竟丝毫不差。

    他垂头思忖半晌,却也不得其解。若说这东西无用,他不信,可若说有用,区区几个线条,能有何用处?!

    “掌柜可说这牌子有什么特别?”凌少堂问道,显然是对着图案有几分在意。

    “说了,说着东西能证明身份,还说这话本儿以后都是一月一册,月中发售。以后直接去京都的书斋即可。”

    “一月一册?!倒是好手段!只是凭这么个竹牌子证明身份,未免太夸大其词了吧!”凌少堂在手里把玩几下,便放在了一边儿,继续与好友喝起酒来。

    入夜,小江村一片寂静,除了几声零星的狗吠,便是那呜呜作响的风声。

    苏鸾虽胆子不小,可这偌大的院子,又是独门独户,她一个人心里头多少有些发慌。

    她强撑着睡眼,手里头的话本子半天也没翻动一页,心里盼星星盼月亮,恨不得唐明琲下一秒就能进门。

    可终究抵不过一波一波袭来的困意,身子摇摇欲坠,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越垂越低。

    唐明琲一进屋,就见苏鸾趴在案上,手里还攥着册话本子,身上的披着的外衣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了椅子。瘦瘦小小的一只,隔着里衣也能清楚看见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和一节一节凸起的背脊。

    他眉头一簇,刚想弯腰将她抱起,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冰着。在碳火边站了半晌,散了一身的寒气,这才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抽出她手里那朱红封皮的话本子。他眸色一暗,一弯腰,轻轻将那小小的人儿捞进怀里。

    太轻了!她都不好好吃饭的吗?!

    许是他身上太硬,又或是姿势不太舒服,怀里的人扭了扭身子,小脸皱成一团,挣扎了两下。

    唐明琲身子一僵,神色有些紧张,看着她眉心微蹙,粉唇轻嘟的模样,一动不敢动。

    半晌,见她仍旧闭着眼,身子却不再挣扎,只是无意识的蹭了蹭,又把脑袋埋进他胸口接着睡去,这才松一口气,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看着窝在被子里的小姑娘,睡的一脸香甜的模样,他忍不住凑近她,心里不禁想着,她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道小秘密。

    就在他的薄唇快要贴上她的额头时,他突然停住,迅速起身。

    他在做什么?!抱她上床是因为怕她生病惹麻烦,那刚才……

    他似乎找不到任何借口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不知道,当对一个人产生爱意时,能解释那些无理行为的只有两个字,本能。

    第二日,天蒙蒙亮,苏鸾便悠悠醒来。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脑袋下面枕着的不是那装满谷壳的绣花枕,而是某人坚实的手臂。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正从她头顶滑过。

    而更可怕的是,此时她的手不仅跨过了秦楚分界,还明晃晃的搭在某人那坚硬又火热的胸膛上。还有腿,好死不死的缠在他腰间,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下属于男人的晨间猛兽。

    完了!

    她脑袋嗡的一响,觉得自己怕是时日不多了。

    虽说她最近和唐明琲也算得“琴瑟和鸣”,可终究是井水不犯河水啊!如今她这两只脚都踏进了雷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