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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正是夜半三更之时,建春门早已下钥关闭,离开启更是还有一段时间。看守城门的士卒守卫似还没有听到幽燕王越语逃脱的消息,一个个还在睡梦之中,只留两个兵丁拄着长矛,有气无力地站在城门口,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众人远远望着洛阳厚重高大的城墙,望着紧紧关闭着的大门,都不禁远远就勒住了胯下马匹。他们心想:我等随身未曾携带重锤云梯,就是带了,又岂能迅速攻破城门?于是都默默地盯着此事的主谋——秋仪之。

    秋仪之心中却早已有了定策,叫过尉迟良鸿,在耳边低语了两句。

    尉迟良鸿得令,身影一闪,须臾之间便已欺到那两个守卫身后,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这两个倒霉的守卫便同时摔倒在地上。这一起一落之间没有半点声响,如同鬼魅一般,众人在后看了,心中都暗暗叫好。

    与此同时,秋仪之却已亲自下马从车里拿出两包由自己亲自调配好的火药,赶上几步,将两包火药放在建春门下,用手中的松明点燃引线,便立刻飞奔回来。

    只听见“轰”的一声,火药爆炸,扬起一片烟尘。

    这爆炸之声甚响,就连在车内沉沉睡去的郑荣也被吓得睁开了眼,挣扎地探出车棚,问秋仪之道:“这是怎么回事?”

    秋仪之却不及细细解释,只说道:“这是西域传来的攻城之法,不知在中原可否灵验。”说罢,便拨开充满了硫磺气味的烟雾,上前检查情况。

    却见建春门只在方才堆放炸药的地方被炸烂了一块,其余部分则纹丝未动。秋仪之忙又用力推推大门,丝毫没有可以推开的迹象。

    秋仪之这下慌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淌下来,一直渗到眉毛下面,刺得双眼一阵酸疼。又见城头之上燃起点点火光,似乎是守城兵卒被这巨大的爆炸声惊醒,都出来查看情况。

    于是秋仪之忙下令道:“快把所有的火药统统搬运过来!其余人等全都给我后撤!”

    众人得令,拉马驾车就往后走,另有几人慌慌张张地将所有火药包堆在门口,却痴痴望着堆了有半人多高的炸药堆,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动,只呆呆站在原地。

    秋仪之见了,厉声喝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有多远给我走多远!”说罢,便点燃引信便转身飞也似地向后跑去。

    秋仪之刚飞奔到一段矮墙之后,还未来得及低头躲藏,便见那堆炸药亮光一闪,大地也似乎为之一颤,随之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爆炸的声音,扬起的灰尘也迎面扑来。秋仪之被扬灰迷得睁不开眼,连忙趴在矮墙之下一动不敢动,两只耳朵里却已充满了“嗡嗡”的异响,鼻孔之中也都是呛人的硫磺味道。

    秋仪之虽然知道到这次爆炸威力会远远超过前一次,可没有料到竟会有这样惊天动地的阵势,过了许久才抬头出来张望。然而四周飞腾起的灰尘还未消散,视线所到之处超不过十步,只远远望见身后几支火把、松明发出的火光似在上下晃动。

    秋仪之心想眼下时间是半点都耽搁不起,咬咬牙,低头便向建春门方向走去。他好不容易摸到城门,高高举起松明,却见这宽阔厚重的建春门,竟被方才那阵巨大的爆炸摧毁了一半——半扇门门已断裂成两半,躺在地上,足够一辆马车通行。

    秋仪之见状大喜,深吸一口气想要高声招呼人马出城,可吸入的尘埃瞬间刺激到他的喉咙,让他咳嗽不止。无奈,秋仪之只好又冲破层层烟雾走到大队人马跟前,冲着领头的也鲁、赵成孝等人高声喊叫:“快!建春门已经开了,快快出城!”他撕心裂肺地喊,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

    赵成孝和也鲁的耳朵,也同样被方才那声巨响震聋了,看着秋仪之张着嘴,却听不清他的声音,便也龇牙咧嘴地朝他大喊。

    秋仪之心思比他二人清明得多,见这样无法交流,索性不再开口说话,骑上自己那匹汗血宝马,在马上做了个向前行动的手势,便驾马缓缓向前走去。

    赵成孝等人终于明白秋仪之的用意,也纷纷上马赶车,向城外走去。

    越过层层烟尘,驱散阵阵迷雾,幽燕王郑荣所乘车辇,终于在众人簇拥之下,离开了京城洛阳。

    秋仪之回头仰望洛阳高大漆黑的城墙,心中感慨万千,却又想起还有张龙率领的三百精锐尚在城中没有离开,便在马上招呼几个领头之人过来商议道:“请忆然郡主和尉迟兄带领一半兵马护送王爷向东赶路,我、也鲁和赵成孝领另一半兵马再杀回城中接应。”

    此刻众人耳中杂音已渐渐平息,仔细分辨也能听清秋仪之的部署,答应一声,便各自行动去了。

    秋仪之领着也鲁、赵成孝和胡汉二十余骑重新杀入洛阳城中。

    方才火药爆炸扬起的尘埃已逐渐落地,秋仪之定睛远眺,果见一队穿着幽燕军队服装的兵马,正且战且退地同官军搏杀。

    原来是张龙听秋仪之的号令,就近劫了两座军营,人手一把抢了刀剑兵器,却只收集了不到一百匹战马。因而他还想再袭击两座营盘,好让手下军士至少能够两人一马,也好速速离开洛阳。没想他这一行动,惊动了洛阳城中守军,大队兵马从三面袭击而来,将他们死死咬住,脱不开身。

    秋仪之见状,招呼过赵成孝和也鲁道:“我们从右侧杀入,先将官军同我军分隔开来,一触即退,不能有半分恋战,否则就会陷在洛阳之内,知道了!”

    也鲁听了点点头,却道:“此乃小事一桩,何劳义殿下动手,我等就替你办了。”话音未落,高呼了两句渤海话,便领着十余名渤海骑士向前冲杀而去。

    赵成孝虽然憨厚,也已领略到了也鲁这份保全之心,带领手下弟兄,紧随在也鲁等人马后,同样杀了出去。

    只见这一彪人马向北边绕出一段优美的弧线,随即直插进官军和幽燕军队的结合部,好像裁缝手中的剪刀一般,将两队人马精确地分了开来。

    秋仪之远远观瞧,心中却暗想:这也鲁并非只是个一勇之夫,驾驭骑兵的本领也不在南北任何一员名将之下。他一面赞叹,一面催动马匹向前小跑而去,在人群之中找到张龙,对他高呼道:“张龙你在做什么?还不趁此机会领军撤出洛阳?!”

    张龙本在埋头引军厮杀,忽觉面前压力瞬间减轻,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声音,忙抽空抬头一看,却是秋仪之在朝他发号施令,也高声回答道:“不行啊,末将这里半数兄弟没有战马,恐怕就要陷在城里了!”

    秋仪之耳朵还未完全恢复听力,张龙的回话只听了个模模糊糊,还以为他是要听令而行,便也不再搭理张龙,反而骑在马上一个劲地向后招手,随即拨马转头就往城外缓缓离开。

    也鲁和赵成孝远远瞧见秋仪之的手势,又见他已在向城外撤退,便也忙收拢麾下骑兵,瞅准机会突击一阵,杀出一个破绽便收起兵锋向城外退去。

    张龙见到这样的情形,长叹一口气,只好抛下受伤残兵,向后方退去。

    官军刚刚吃了也鲁和赵成孝骑兵突袭的亏,一下反应不过来,被几乎已是筋疲力尽的幽燕人马摆脱了追击。可官军究竟人多势众,且是生力军,立即又咬了上去。

    秋仪之见状,忙亲自带领骑兵,又往南边绕了半个圈,重新向追击的官军一阵突击。官军只当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骑兵已退出城外,却不料会再次受到冲击,终于放慢了脚步,不再奋力追击。

    张龙也终于乘此良机,在秋仪之等人的指引之下,穿破即将尘埃落定的烟障离开了洛阳。

    此刻已是黎明时分,正是夜色正浓之时,一行人马不敢有片刻耽误,也早已忘了幽燕道军队的严整军纪。一路之上无论遇到马匹、耕牛还是骡子、毛驴,只要是能够载人骑行的,便统统搜刮而来,征为己用。

    经过一夜的奋战,秋仪之已是疲惫不堪,无力支撑起上身,只好趴在马背之上回头遥望洛阳。这座大汉帝国的首都好似一条黑龙横亘在地平线上,又渐行渐远,逐渐化为一片巨大的阴影慢慢消逝在夜色之中。然而京城之中发生的种种事件,却好似烙刻在他脑海之中一般,久久无法忘怀。

    正在秋仪之感怀之际,赵成孝纵马慢慢靠拢过来,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欣喜道:“殿下真是神机妙算,竟能将王爷从大牢之中救出,又能带领我等逃出京城。我看就是说书人讲的子牙尚父、孔明先贤,也未必有这等机谋。”

    秋仪之听了这番奉承,心中也是一喜,却又凝眉道:“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们还没逃出近畿,眼前还有潼关和黄河两道大关要过呢!赵哥你快去清点兵马,看看究竟逃出了多少兵马!”

    赵成孝得令,收紧缰绳,将身后兵马数了数,便刚忙上来回命道:“方才一阵突袭,我手下又折了四个兄弟,也鲁兄也失了三个渤海骑士,王爷带来的仪仗精兵逃出来估摸有一百余人吧!”

    秋仪之一边点头,一边盘算:如此一来,赵成孝从云梦山上带来的还剩下二十人,也鲁手下也还有十五个渤海骑兵,至于那逃跑出来的百余人可用兵力恐怕还不到一半。若要凭借这些人马攻破雄踞中原的潼关,无异于天方夜谭。

    想到这里,秋仪之精神一凛,忙对赵成孝说道:“我先去追义父,有大事需要商议,你同也鲁也要兼程赶上,不可有半刻迟误,懂了吗?”说罢,便轻抽胯下汗血宝马臀部。

    这汗血宝马通着人性,知道主人心意,随即撒开四蹄,向前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