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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谈书润深深吸气,转而再次沉入水底,她突然想起来,除了银圈戒指以外,那堵墙壁上应该还有其他东西!

    那枚刻着她爷爷名字首字母大写的银圈戒指,似乎是套在一截指骨上面。

    ……

    其实很多事情,几乎已然可以想的明白,然而谈书润不愿相信,过去十六年的人生中,简直就比笑话还要来得不堪。

    水面波澜渐渐荡漾开去,越越顿了顿,月光下的侧影显得温柔无比,然而紧抿的唇,却泄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内心,其实,刚才的一眼,银圈戒指并不是单纯镶嵌在镂空石柱壁面上,它是被戴在手指上。

    而根据谈书润的说法,看来那根手指的主人,极有可能便是她的爷爷。

    只是,她的爷爷?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谈书润曾跟他说过,她的爷爷是名噪一时的生物基因进化方面的专家,谈敬濂。

    关于谈敬濂此人,他再熟悉不过,醒来后,为了那个东西,他曾经苦寻不得,只是没想到,传闻中被大火烧死的谈敬濂,竟然会出现的冬海监测站的海底。

    越越望着墨水般黑黝黝一眼望不见底部的海面,如同黑洞深渊,像极了吞噬人灵魂的怪兽,他不禁想,那个小姑娘只是看见了一枚戒指便哭得泪眼朦胧,若是等会儿亲眼见到尸体,又会有何种反应?

    越越深怕谈书润会出意外,便一猛子重新钻进了水里,沿着石柱的方向着急地游了过去。

    ……

    水大抵是这世界上适应能力最强悍的东西,刚刚的爆炸余波还未完全过去,海底的水流便已经再次变得和缓,谈书润滑动手臂,感觉到海水温柔地拂过脸颊,虽然有点凉,但脾气比起之间来,已经温和了不是两三个档次。

    谈书润情不自禁地感叹,谁能想象得到,就是这些水流,在几个小时前,在栈道里面,如利剑般毁掉了制作那般精巧的玻璃栈道,甚至差点将他们溺毙,杀了他们。

    胡思乱想间,谈书润一路游到了他们刚才发现戒指的位置,她靠近了,赫然发现刚才被越越林氏抓过来的小灯笼鱼,此刻还乖乖地留在石柱边上转圈圈,而借着小灯笼鱼身上微弱的灯光,谈书润再次看见了在随水摇摆的青苔中间,默默散发着一层银光的银圈戒指。

    ……

    “爷爷!这枚戒指上面歪歪扭扭的是什么啊?”

    “我们家润润怎么这么可爱的捏?这是字母,名字的首字母大写,等我们润润上学之后,就会学到了,高不高兴?”

    “啊~润润不要上学!润润不要做作业!润润不要离开爷爷!”

    小娃娃被老人家一把抱起来,放到秋千上,春天的风吹过小花园,满满的都是清冽的花香,太阳暖和和地照着。

    “爷爷不会离开润润的,爷爷还要看着润润长大呢,我们家润润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像爷爷一样好看!”

    小娃娃举起藕节般白嫩且肥嘟嘟的小手,兴高采烈地抢答,认真的小模样,将老人家逗笑了,老人家无奈地摸摸小娃娃粉嘟嘟的小脸,宠溺笑道:“唔,还是像你奶奶吧,你奶奶可是大美人呢,我们家润润要是像你奶奶啊,将来肯定会有很多小伙子追求,哎呦喂,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愁死爷爷啦!”

    ……

    谈书润忍着眼泪,颤着手,清理着银圈戒指周围的青苔。

    石柱上的青苔经过长年累月的堆积,早就积成了厚厚的一摞,跟地毯似的黏在石柱墙壁上,谈书润使劲儿地将东西抠掉,然而石柱表面并不光滑,粗粝的石块和青苔自我保护时竖起来的尖刺,划破谈书润的指尖。

    随着青苔一点点地被清理掉,谈书润的双手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殷红的血液在海水里弥漫开来,如同伤口浸了盐,疼得谈书润眼泪肆无忌惮地飚出来。

    ……

    突然间,谈书润直觉手腕吃痛,顺着修长的呃手指往上看去,这才发现是越越猛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越越没有说话,然而从他冷凛的眼神中,谈书润很快便明白越越的意思,无非是让她住手,不要再继续深究下去,然而谈书润哪里肯就此放弃,她挣扎起来,试图挣脱越越的桎梏,然而男女的力气悬殊,令她的挣扎彻底宣告失败。

    谈书润愤怒地看着越越,眼睛通红。

    越越本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让谈书润继续深挖这根镂空石柱的秘密,然而看着谈书润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他的心底最后还是不忍心,蓦然松开了手。

    谈书润扭动着手腕,本以为越越该转身离开,然而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谈书润却看见越越竟然开始清理摘除石柱上的青苔,先是怔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越越看不下去了,谈书润的视线太过炙热,把他看得心里直起毛,只好拉过谈书润的手,在手掌心写上三个字——我陪你。

    ……

    有了帮忙,谈书润的清理工作很快便接近尾声,最后,谈书润将最后石柱顶上的青苔清理完成,整个石柱的壁面,便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他们眼前。

    周遭光线昏暗,水质浑浊,月光凉薄,死亡与白骨眼眶部位的黑窟窿中,凝视着他们。

    凌晨时分,极凉的海水将谈书润埋没其中,浸泡在水中的时间久了,连嘴唇都开始打哆嗦。

    借着小灯笼鱼的光,谈书润与越越将石柱墙壁上面的东西看得分外清楚,纵然两人经历过无数的大场面,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眼前的一切,除了耳边的缓缓水流声,周遭安静得可怕。

    ……

    从银圈戒指为起点,纵然大多数的东西都被镶嵌在石柱墙壁里面,然而却一点儿也不妨碍曾经在实验室与无数白骨尸体打过交道的谈书润,看出来,这赫然是一副白骨,六十多岁的男人的白骨,身高一米八二,体格清瘦。

    整副白骨,如今只看得到头颅剩下的眼眶和鼻梁骨,紧接着从肩胛线往下,几条肋骨若隐若现,双手的五指全部裸露在外,而腿骨胫骨这些,以及再接下来的大部分位置,便全部被水泥覆盖,直至脚踝露出。

    谈书润的沉默中,越越剑眉紧蹙,神色十分不耐地扫过掩埋着白骨的整面墙壁,眼角微眯,而对于谁将这幅白骨埋藏于此,心中了然。

    类似于三角洲粮仓或者冬海海绵检测台这种建筑物,因为所担负的责任重大,所以一般在建造要求上,都会注重要求抗震级别、建筑的使用年限等等,而这些强制性的要求,往往决定了这些建筑们,在许多极端恶劣和残酷的灾难情况下,能够保留下来,甚至保留得十分长久。

    这也意味着,若是有人将尸体埋藏在石柱墙壁内,就算是过个五六十年,都没有人能发现这具尸体,而因为检测台底下的,原本是三角洲粮仓地下室井的石柱,在经过经年累月的海水侵蚀后,再想要查到尸体的身份,只会是难上加难。

    那人存了心思不想要人找到这具尸体,而这种做法,简直堪称完美。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那个埋尸的人,怕是死都没有想到,会遇到千年都难得见上一次的强烈地震,以及加上刚才三角洲粮仓的炸弹爆炸余波,石柱的柱体会被震得有些移位,而水泥沙土这些东西,在震动下掉落,露出银圈戒指,而又是那么恰巧,他们恰好经过这里,偶然看到了银圈戒指,进而找出埋藏在这里的尸体,早已化为白骨的尸体。

    ……

    越越摩挲过头颅,突然很是好奇,就是这么个人,究竟是如何想出那些方法,研究出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后毁掉全人类的?

    思及此,越越敛眸,默默将所有思绪收回心底后,才看向谈书润。

    只见谈书润一点点地摩挲着白骨,最后停留在白骨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上,而这个时候,慕戒指已然和石柱的水泥混合成了一体,想要取出来的话,除非有专业工具,否则无能为力。

    越越想,若是这真的是谈敬濂的尸体的话,那么作为遗物,小姑娘或许会想要带走这枚银圈戒指,然而左思右想,眼前的实际境况却在告诉她,带走戒指的事情,可能性为零。

    这时候,远处的水流晃动起来,应该是有东西游过来了,越越见谈书润面色沉静,似乎心情已然恢复了平静,便放心了些,于是乎便先过去查探是什么情况。

    便是在此时,水流的晃动惹得小灯笼鱼头上的光线跟着晃悠,不经意间,便扫过了白骨的左手手指处,而谈书润,便被白骨左手的小拇指吸引了视线,其他手指都好好的,只有小拇指,不见了。

    谈书润仔细检查了下,从横截面来看,断定小拇指是被人给切走了。

    谁杀了她的爷爷,又将小拇指切走,为什么要杀她爷爷,而且为什么要切走小拇指?

    疑惑接踵而来,然而谈书润已然在水里待了太久,再继续下去,只怕是有窒息的危险,因而谈书润转而游向石柱底部,拉住越越的手,试图拉着他一同游回海面。

    然而,越越却朝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继而继续往石柱外面看,谈书润实在好奇,便对学着越越的姿势,从石柱地步往外面看过去。

    外面是很普通的海底景观,且因为此时是凌晨时分,外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东西,然而突然间,谈书润却看见有人在游来游去,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东西,而其中一人的身影,谈书润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所以究竟是什么呢?谈书润几乎要崩溃了。

    大抵是上天怜悯,不多会儿,那群人似乎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在找了不一会儿后,便干脆地打道回府了,这让谈书润大大地喘了口气,忙不迭地便拉着越越回了海面上的承重柱那里。

    ……

    越越刚一稳定身形,便拉过谈书润的手准备为她擦药,然而视线触及指尖,他却赫然发现谈书润手指上的伤口,已然完好无缺,连疤痕都不曾留下。越越奇怪,看向谈书润,本想询问个清楚,然而双眸通红的谈书润,分明是刚刚狠狠哭过的样子,令越越默默地将质疑打消。

    “傻姑娘,我在呢,你哭什么?别怕,我在呢……”

    这本是越越安慰谈书润的话,然而话音落下,越越却发现,谈书润的眼睛越来越红了,大有将会再毫无顾忌地大哭一次的迹象,就跟他石湖镇平原上,她哭着跑向他时,那般奔溃和绝望,想到那个时候,无所谓生死如同越,却也后怕。

    “傻姑娘,到底怎么了?哪里难受?”

    谈书润低头,顺势便一头栽进了越越强壮有力的胸膛里,忍着泪意,抽抽搭搭地,嗫嚅道:“越越,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话音落下,越越便猜测谈书润这是打算将她小时候的事情与她分享,因而极为严肃和认真道:“我愿意。”

    ……

    “阿越,其实,从我一出生开始,便是我爷爷将我养大。”

    谈书润从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小时候和爷爷在渝城生活时的故事,一来是不想再回想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恐怖事情,二来是,战老爷子曾经吩咐过,不许她再跟其他人提起关于谈家的任何事情,否则,就算是他,也保护不了她的性命。

    其实,上一世,她曾不顾战老爷子的警告,满腔热情地想要将她在渝城的生活告诉战寰,但还来不及说出口的时候,战寰便单方面地不再搭理她,而再往后来便发展到根本不屑于听她说话,自然是更加没有机会。

    “我的爷爷对我超级超级好,在我的童年里,爸爸妈妈时常不在家,占有我最多记忆的,便是我爷爷。你应该知道我爷爷是谈敬濂,外界说他多厉害多牛逼,但其实,他可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