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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浸透在空气中的琉璃光与盈晕在水雾间的霞霾,相互缠绕碰撞,折射出一派水光波澜,光怪陆离。

    原本一望无际的原野,骤然间,地面轰隆叫嚣着挤压碰撞,山峦骤现;更令人惶恐害怕的,是脚下的土地,被莫名的力量撕裂成万丈深渊峡谷,将人吞噬,连躲避都来不及。

    地动山摇,刹那间,天崩地裂的绝望感席卷而来。

    ……

    白起和高遥远不幸被锁在同一个光圈中,分别占据两侧,面面相觑,但不知道是否是老天爷看他们已然够不幸,两个互看不顺眼的死敌,临死前竟然还得被捆绑在一起。因而周遭地缝许多,却都恰巧避开了他们的脚下,堪称完美。

    “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了!”白起愤怒地嚷嚷:“高遥远,你给老子千万记得,下辈子要是看见了一个长得帅裂苍穹的男人呢,就给我躲远点儿!绝对不要出现在我身边方圆百米之内!”

    高遥远不屑地哼了声,瞧着白起仰着下巴迷之自信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这话太没有营养,他并不打算回答,倒是不远处发生的一切,令人觉得好玩和有趣,只是不知道白起看见了会怎么想,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高遥远抬手指了指白起的背后,认真道:“你的朋友要死了。”

    “什么?”

    白起奇怪地转过身,原本和高遥远斗嘴斗得分外欢乐的心,陡然间,蓦地往下沉了沉。

    只见越越浑身血染,跟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似的,正以平时随身带着的那柄软剑,艰难地抵挡来自公巨蟒的猛烈袭击,而公巨蟒长大血盆大口,死死咬着剑身。

    软剑轻薄,白起揪着心,生怕下一秒便是剑身四分五裂的结局。

    白起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地吗?!谈书润呢?!”

    话音未落,白起突然想起谈书润那个战斗力渣渣的女人,忙四下寻找,视线慌乱中,他最后在越越对面找到了她,然而白起再次觉得他约莫是被强光刺激得魔怔了,怎么会看见……

    白起抬手揉揉眼睛,不确信道:“谈书润是疯了吗?自残?!”

    高遥远盯着不远处的女人,像个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婆子那般叫嚷着。

    虽然他听不清楚她在哭喊什么,然而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期望和难以掩藏的凄凉。

    “大概是,想要救人…吧………”

    绝境之中,往往能激发出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最纯粹的人性,最非要不可的欲望,最小心呵护的软肋。

    高遥远对于此情此景,是讶然的,那个叫做谈书润的女人,不是战寰带回军区基地的女人吗?何况他没有记错的话,谈书润可是战寰家里,乖巧听话的所谓‘童养媳’。

    怎么会为了救那个叫做越越的黑衣男人不惜伤害她自己的身体?

    高遥远不禁回想,战寰抱着血人似的谈书润从直升机上下来时,满目紧张,没有他父亲的命令便敢嚣张地直接召集军区基地所有医生,那几个日夜里,战寰花了多大的时间和精力,才将人从死神手里救回来。

    而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留给他印象一直是冷漠无情的黑衣男人,竟然也会为了从公巨蟒手里救下谈书润,而以身饲蟒。

    这关系发展,他也是有点看不懂了。

    高遥远来来回回地打量那三人,最后将视线放在战寰身上,同情地轻笑了声,喃喃道:“呵,还以为你有多幸运厉害,滔天的权势名望,可望不可及的谋略智慧,到头来,不过也是普通人,也有你的求不得……”

    白起扣着光墙,见没用,泄愤似的踹了一脚,却是反弹力将他自己个儿给撞飞开来。

    白起从地上爬起来,呼着疼,骂骂咧咧,却在无意间瞥见了自言自语的高遥远,他继而顺着高遥远的视线看去,却没想到,见到了战寰,他站在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切,浑身笼罩着的落寞却掩盖不住。

    白起登时消了骂声。

    “啊!真的是,早知如此,还分什么手?干嘛去了啊!”想到在南京监狱食堂闹的那一出分手,白起郁闷喃喃:“阿柳不是说,他们两人是假装的情侣吗?现在看着不像啊……”

    ……

    天地间,斑驳的色彩杂乱,却带着印象派主义画作的精髓,色彩浓烈而大胆,迷惑了众人的视线。

    佛说,众生皆苦,佛渡,众生苦厄。

    眼前的场景本是绝美,如佛降临前的法相庄严,天地万物皆臣服。

    然而,琉璃流转间,参差陆离中,佛没来。

    生死边缘,人的绝望和挣扎,展现得淋漓尽致。

    ……

    越越刚刚用身上的血腥气将巨蟒从谈书润身边引走,他惊愕越越此番动作的同时,却也猛然松了口气,虽然明知光圈不消失,他们在这片原野上消失的可能性便极高,但庆幸,克制不住。

    战寰环顾四周,最后不打算再去看哭得绝望的谈书润,那样的谈书润,惹他心烦,目光扫过高白两人后,他便收回视线,漠然。

    被笼罩在同个光圈中的高遥远和白起两人,两个不死不休的仇人对手,竟然被老天爷看好戏心态般地巧合安排在了一起,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脚下的裂缝在逐渐扩大,他只能选择一边站着,然而裂缝边缘,砂砾石块不断地往下落,飒飒作响。

    深渊仰望着他,黑幽一片,随时随地便能吞噬掉他的命。

    战寰的目光不自觉地染上恐惧,对面的小战士从没见过如此庞大灾难场面,止不住地掉眼泪。

    他本以为丧尸病毒爆发,活死人肆虐,已然是足够震撼的好莱坞末日灾难大片里才会出现的情节,谁知人生总有惊喜在未来相等待。

    他会死吗?

    小战士看向对面的战寰,听说他是北城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将军,也是北城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蝎部队的队长,他应该能够有办法逃出去的吧?

    “战公子!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对吗?”

    战寰冷眼撇过满怀希望看着他的小战士,不发一言。

    人为什么总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说能活着离开,便一定能活着离开?

    战寰面色不渝,小战士却突然惊讶地指向了不远处,道:“天,天呐!谈小姐!谈小姐竟然……”

    猛然回头,动作却硬生生地顿住,带着冷漠的眸底迅速褪去,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的裂缝。

    他将视线落在谈书润的右手边上,意外,了然,愤怒,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刺激着他的理智。

    谈书润手里拿着铁棍……用铁棍的尖刺狠狠划过手臂,手臂上白皙的肌肤上血肉几乎立刻被捣烂……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垂落身侧的臂线,滚圆的珠子似的,砸在地上……

    情理之中的猜测,他本该想到的,然而……去他妈的情理之中!!!

    谈书润!!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除非我同意,否则你凭什么用我给你的命去救别的男人?!

    殷红的血迹刺激了战寰的杀心,双手握拳,狠狠地砸向了光墙,怒吼:“谈书润!你给我住手!”

    不过萍水相逢,他怎么值得?!

    ……

    光圈将每个人包裹成了蚕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此一来,战寰的愤怒和难以置信也被阻拦在了原地,很多很多年前被丢弃的心声,下意识反扑,然而难得见天日,却生生地光圈隔绝,被扼死在襁褓中。

    ……

    “来啊!你不是想要吃人吗?!你不就是想要杀人吗?!我给你吃!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吃!我的命给你!!你给我从越越身边滚开,听见没有,滚开!!!”

    谈书润乱吼着,每个字都带着哭腔,小手臂上传来尖刺划过的剧痛,难以忍受。

    她不知道,基因里掺杂了人类DNA的巨蟒和沦落为活死人的丧尸有没有相似处,但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都好,她总归该试试,她都能重生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绝望中,小心翼翼怀揣着希望,纵然全心呵护,却仍旧渺茫。

    公巨蟒在谈书润决绝狠厉的眼神注视下,身形一顿,正要再次甩向越越的尾巴猛然放下,而后犹疑地甩了两下,慢悠悠地扭过头来,绿油油的眼睛,朝着谈书润转了转。

    谈书润抬起手,朝巨蟒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见此,公巨蟒猩红的信子在不断地嘶嘶嘶吞吐着,仿佛在疑惑。

    谈书润往前走了一步,谁知手指尖在触碰到光圈时,她染血的手竟然不再受到阻挡,反而直穿过了光圈。

    众人惊愕,谈书润亦是愣怔,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犹豫着,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紧接着便是看到,光圈竟不可思议地柔柔晃动起来,如水般自动地融在她的手背上,像是有灵识般,缥缈晃动。

    谈书润低着头,看着站在光圈之外的双脚,扭过头,愕然发现她已然站在了光圈之外,想到终于穿过光圈的自己,她猛然抬头,惊喜地看向越越。

    巨蟒躬着身体,昂起头,见谈书润已然站了出来,有种猎物即将逃脱的愤怒,疯狂地嘶吼着,粗壮的腰身不仅没有如谈书润所愿,马上离开越越奔向她,反而,巨蟒圈住了越越,将其缠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