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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气温已经很高了,虽然还没到城市的早高峰时段,但国家训练基地的大门外已经围满了许多记者。

    孔一娴迷糊地睁开眼,发现身上披了件常翊的外套,却没看到他的人影,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坐着睡了一夜,浑身都酸痛难受。虽然空调温度被调高,但双脚已经冰凉麻木了。

    她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胳膊,又站起来跺了跺脚,正好常翊拎着些早点进来了,“你醒了?先垫点东西吧。我爸说他上午有事,咱们要出去的话,把办公室的门关好就行。”

    孔一娴揉着脖子点点头,食之无味地嚼起食堂里一成不变的包子鸡蛋。反而是常翊很喜欢这久违的味道,还把自己最喜欢的豆浆递给孔一娴。

    可孔一娴在喝了一口之后就皱起眉头,“你刚是不是吃了韭菜包子又喝了豆浆?豆浆里都是一股韭菜味,恶心死了还给我喝。”

    她皱着鼻子把豆浆杯推了回去,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呢喃地念叨起“杯子里的……残留……”

    常翊没听清她的话,正准备问就被孔一娴抢了先,“不对!那口服的兴奋剂不一定是掺在水里的,是你吃了别的东西,才把残留带到杯子里!常翊你那天还吃了什么?别跟我说不知道!”

    这个正好就是常翊想说的,昨晚他想了好久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那天我还吃了个苹果。”

    孔一娴目光一亮,“谁给你的?”

    “我爸。”

    气氛再次沉了下来,孔一娴失望地坐了回去,常导还能害自己儿子不成,看来也不是苹果的问题……

    但常翊的重点不是这个,他昨晚想问孔一娴的是冼辉这个人。因为在比赛当天,他和冼辉有过争执,平常也经常欺负冼辉。所以冼辉如果要陷害是说得过去的。

    可问题就在于那天冼辉并没有给他递过任何水和食物,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常导的苹果。再说了男队里哪个没被他欺负过,怨恨常翊的一定不止冼辉一个人。

    思路再次被堵上,两个人也不打算枯耗在办公室里了。当天体育总局的局长还特地找了孔一娴谈话,倒没为难,就是告知了一下闵贤珠公开道歉的具体日期,让她做好回应的准备。

    孔一娴没心思管什么道歉的事,在回队里的路上想起了在外比赛时,那天晚上听到的话,依然觉得冼辉有问题,干脆掉头去了训练场。

    冼辉果然在那,见到孔一娴显得很意外,并不摘护具,看来是不打算跟她长叹,“怎么,找我问常翊的事?那不好意思了,我没什么能帮你的。”

    他的态度说不上异常,但孔一娴也不是空手来的。可能是以前的工作习惯,她很喜欢偷偷录音来作为证据,也早就想好要问什么的。

    “常翊今早跟我说,比赛那天你跟他有过争执?你还想得起来是为什么而争的么?”

    冼辉没想到会被问起这个,愣了好几秒才冷笑地叉着腰,“争执?他这么告诉你的?那不叫争执,那他妈就是常翊单方面殴打老子!你自己问问我们队里跟常翊同期的人,谁没被他欺负过!就因为这事儿你问我干嘛!”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从隐怒到嘶吼,让五官都显得扭曲吓人。训练馆里还有别人在,被他的吼声惊到,纷纷看了过来,又默默地充耳不闻。

    谁让孔一娴现在红的很呢,世界出名的传奇冠军,总教练的未来儿媳,人翰国队的队长还得向她公开道歉呢。惹她?没准还会被怀疑是陷害常翊的凶手呢。

    孔一娴也注意到别人的态度,无所谓地耸耸肩,歪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冼辉,“我只是问问,你那么激动干嘛?难道你——”

    “孔一娴你差不多得了。”冼辉打断了孔一娴的话,十分不耐烦地转过身子不打算再理她,“你又不是警察,问那么多干嘛。你是想翻案想疯了吧,常翊那是活该,除了他自己,有谁说过他冤枉?别白费劲了。”边说着,就边回到赛道前练习,完全不管孔一娴的面子。

    被甩在原地的孔一娴怔怔地看着冼辉的背影,缓了好一会儿才沉默地离开。心里反而更起疑了,因为冼辉的愤怒和别人不一样,太过恼羞成怒,也太过激动。并且他表面上急着去练习,但她却刻意瞄了眼冼辉射出的成绩,很糟糕,反映出他的心态非常不稳定。

    又是为什么,导致他如此不安呢。

    刚回到宿舍里,正巧陆珊打了电话过来问情况也想帮帮忙。毕竟梁氏还是有点底子的,或许能越过常规手段查到点什么。

    这倒是个好法子,孔一娴思索了一下,干脆让陆珊帮忙查查冼辉的底细,没准能有什么发现。

    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点重要线索。

    当孔一娴接到陆珊电话时,已经是三天后了。上午孔一娴才在记者面前回应了昨天闵贤珠道歉的事,下午就得知,冼辉有个远房亲戚是做医药的。

    “亲戚……意思就是说冼辉想拿到兴奋剂不需要去购买,也就不会有记录留下,好厉害啊,珊你帮大忙了。”

    陆珊得意地笑笑,但问题在于有渠道弄到药也不能说明就是冼辉干的,最实际的证据还是没有。

    不过有了这个线索,常导也就好办事了。队里不好打草惊蛇,去撬动那个卖药的亲戚还是可以的。就算他自己不出手,他的夫人可厉害着呢。

    几天折腾下来,孔一娴得回归训练了,常翊因为太有话题性,也被记者追得没完没了,只好暂时躲在基地里陪着孔一娴。

    转眼又快到七月份,气温高地让人透不过气,身上一出汗就粘腻难受,恨不得天天泡在水里。

    那天下午,结束训练的孔一娴将弓箭收好,扭头一张嘴,就有常翊洗好来的小番茄。可嘴里的番茄却有股怪味,让她咂巴了好久。“你是不是没洗手啊,吃着咸咸的。”

    常翊不解,仔细一看才发现指腹破了个口子,小番茄上可能沾上了他的血。可把孔一娴恶心坏了,刚准备把番茄吐出口又突然呛咳起来。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好像想通了很多环节,一把扣住了常翊的手,眼珠子飞快地转着。

    “喝水,吃苹果,和冼辉争执,你仔细告诉我是个什么顺序。”

    常翊被她的语气镇住,再次认真地回想了一遍,“我先跟冼辉吵架了,后来吃了我爸给的苹果,上场之前喝了水,不会有错的。”

    “你打了冼辉。”

    “……打了。”

    “吃苹果之前你洗手了么?”

    “没有。不是一娴你问这个干嘛?”

    孔一娴气地指着他说不出话,“你是不是平常也打过他,而且每次都打差不多的位置?”

    常翊不敢点头,心虚地往后躲了躲,“一娴……我知道错了……”

    他这个时候装乖也没用了,孔一娴跺着脚就跑去找常导,关上门才解释起来,“常导我们想错了,兴奋剂不是别人添在食物里的,是常翊的手沾上的。”

    常导没听明白,疑惑地摘下老花镜,“你慢点说?”

    孔一娴瞪了眼随后跟来的常翊,才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当天应该是常翊在打了冼辉之后,手上沾有冼辉提前抹上的药粉,之后直接拿了苹果吃,嘴里的药物又因为喝水残留到了杯子里。

    事后冼辉只要认真洗去身上的药粉,就完全没有证据了,加上他没有购买记录更是事不关己。好聪明的一招啊。

    常导愣了许久,正好自己那边也有了进展,底下人打了电话过来汇报,说冼辉的那位远方亲戚承认曾经应了冼辉的请求,送给过他一盒口服兴奋剂。这是确凿的证据,并且已经公布媒体了。

    孔一娴很激动,但还差了点证据,证明这些推测都是事实的证据。

    她又把各个环节想了一遍,突然回忆起林能进曾经说过的话,常翊的那把弓如今应该还在国家队里。

    常翊最后使用那把弓,应该就是那次比赛,也就是说……

    “常翊,吃完苹果到拿着弓上场之前,你洗手了么。”

    这次,常翊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就连常翊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没有,他就咬了几口,喝了水之后,就直接拿着弓去比赛了。小孔你的意思是……”

    孔一娴深吸了几口气,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或许最后能帮到常翊的,恰恰是他的那把战友。

    只有弓箭,对他不离不弃。

    她面向常导,呼吸有些深大,郑重地宛如要见到故人一般,“常导,请你把常翊的那把弓取出来吧,或许那上面,就留着当年的证据。”

    常导的眼眶在这一瞬有些湿了,点点头很是宽慰的表情,那把弓,他一直收着的,终于能再拿出来了。

    原来那把弓,一直就被常导珍藏在办公室里,也是亮蓝色的,弓弦微微有些泛黄。

    再次看到这把老战友,常翊说不出的心酸。这把弓陪着他在国际赛上享受过最热烈的掌声,也随着他被尘封在角落里。

    可惜他现在不能触碰它,按照孔一娴的说法,或许这把弓上还残留着药物,这将会是决定性的证据。

    与之同时,冼辉也被带去问话了,两边的结果几乎是同时出来的。常翊的弓把和弓弦上都残留了药物痕迹,冼辉也在证据和亲戚的指控下承认。

    是他因为长期被常翊欺凌,心怀怨恨,所以将兴奋剂涂抹在了身上,故意在比赛前惹常翊与他发生肢体冲突,让常翊的手掌沾上了药粉。

    而毫不知情的常翊就这样身败名裂,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不得不说心思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