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一口气。我对于教师这个职业没有任何偏见。而且，相对来说，教师的工作要比当记者要轻松多了。天天呆在校园里，跟一派天真的孩子打交道。是十分不错的职业。而报社记者就不一样的，工作时间不固定，而且，每天在外奔波忙碌。同样是事业单位，收入也不见得多多少。

但是范丽丽不想当老师，而且是乡镇初中的老师。我说：

“这个老何，怎么可以这样？”

范丽丽说：“老何个势利眼，肯定是看我爸爸现在垮台了，才故意这样针对我的。”

我说：“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范丽丽破涕为笑：“就是这个意思。”

要说到势利。其实人都是势利的，人走茶凉，人情冷暖。从前我也是体验过的。而且还是在范丽丽范小月姐妹身上体验到的。

现在她们自己也体验到这一点了，我心里隐隐有些快感。

不过，小袁一向是个厚道人，虽然如此，还是不想让这个女人真正落到乡下中学去任教。我掏出手机，本来手机里也存了老何的电话。报社社长老何以前也在我的领导下，我说东，他不敢向西。想了一下，我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给李娟：

“是我。”

娟姐说：“小袁，什么事？”

我说：“报社的范丽丽，也就是范冬生的女儿，报社老何把她炒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娟姐说：“哦，那个美女记者？”

我说：“认得？”

娟姐说：“当然认得，跟你关系不一般吧。”

我说：“胡说。”

电话那头的李娟哈哈大笑。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以前自以为高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悄悄跟范丽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程超)

但是如果真以为大家是傻蛋，不知道，那才是最大的傻蛋。现在看来，李娟也是早就知道哇，只不过，李娟也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的风格就是，明明知道，但还装出一付不知道的样子。这样也给双方留下了余地。

也不止于过于尴尬。李娟说：

“放心吧，这是小事一桩，我打个电话叫老何收回成命就是了。”

我说：“那就多谢你了。”

李娟说：“怎么谢我啊？”

我说：“以身相许好不好？”

李娟说：“好哇。”

电话那头，李娟也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淫荡。让我心里也是一荡。我不由得想到从前跟娟姐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嘿，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啊。现在李娟又跟李晓光搞在一起了，一想起这些，我心里还有些不好受呢。

男人，到底还是有些小心眼啊。

接下来，李娟又问我关于组织部长老徐的事情，她在网上看到相关新闻。这种新闻一出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可以猜出来了。李娟问我：

“老徐会不会受到处分？”

我说：“肯定会啦。应该是仕途已经完了。”

李娟说：“不会吧。”

我听出点了什么了。李娟来向我打听这事，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李娟向我打听老徐，肯定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暂时我还不清楚，我得打听一下。我问：

“娟姐，你这么关心老徐，这是为什么啊？”

李娟说：“老徐还叫了我五十万块钱呢。”

我说：“什么时候？”

李娟说：“就是我任职副市长的事，他说如果我不交这笔钱，这个职务也会由别人来做。”

我哑然失笑。

嘿，这个老徐，还真是一个贪心鬼啊。我记得以前我任职当市委书记，老徐也来过这么一说，要我给他五十万块钱。不过，我小袁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最后，这笔钱还是没给。但心里还真是担心了好几天，生怕这个老徐在背后弄鬼。

现在看来，李娟就在这件事上上了老徐的当啊。

我叹了一口气说：“娟姐，怎么这么容易上当了哇？”

李娟说：“当时不给不行。”

我说：“以前也没听你跟我说过。”

李娟说：“我是觉得让太多人知道了不好。”

我说：“好吧，以后长点教训。”

李娟说：“可惜了。”

我其实也能明白李娟当时的想法。虽然我当时当着市委书记，提李娟担任副市长，但是老徐是省委组织部长。也要通过他这一关。而且，给老徐行一点贿，也不会有差错，以后提拔也少不得这个组织部长的事。一般在官场混的人，全是这种思维。

这倒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娟说：“算了，算了。”

我说：“记得我交待的事情。”

李娟说：“我这就打电话给老何，你叫她直接去上班就是了。”

我说：“好。”

李娟说：“下次回来，记得来看我。”

我说：“一定来。”

放下电话，范丽丽一付神情紧张的样子。当时我打电话给李娟时，范丽丽也在一边看着我打电话的。这样也才能显示我为范丽丽的事情在工作呢。好让这个女人对我有一份感激之情才好。范丽丽说：

“怎么样？”

我说：“放心好啦，明天再去上班。”

范丽丽说：“不要。”

我说：“怎么啦？”

范丽丽说：“我要老何亲自打电话过来叫我才行。”

我又笑了。不过，女人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是老何叫人家走人的。这会儿才收回成命也是应该的。那么，就慢慢等一等吧。我的意思是让范丽丽也利用这个时间给自己放一个假，反正也不会失业了。我说：

“记者的工作累吗？”

范丽丽说：“还是有些累。”

我说：“那就好好放松一下。”

范丽丽说：“我要回家去。”

我说：“哦？”

范丽丽说：“我们家小黄肯定会着急了，走时我跟他还吵了一架。”

我说：“为什么啊？”

范丽丽说：“还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

要说势利，人都是势利的。小黄现在跟范丽丽结婚了。本来想着的是，两家人的联姻，但是官场风险大，没范冬生裁了。这让范丽丽腰杆就没有从前那么硬气了。为了工作的事情吵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于这些家务事，我也没有兴趣了解太多。

这时，范丽丽手机响了。

说了一大通话以后，范丽丽结束通话以后，也兴奋异常，还站了起来，跑过来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嘿，大厅广众之下，这样可不好。而且，范丽丽的妹妹还在一边呢。我说：

“丽丽，这是干什么啊？”

范丽丽说：“袁哥，谢谢你，真的十分谢谢你，一个电话就把我的工作给解决了。”

我说：“刚才是老何打电话来的？”

范丽丽说：“是。老何亲自打电话来的。”

我说：“这样就放心了吧。”

范丽丽说：“无论如何，要好好谢谢你。”

我说：“何必客气。”

这让我心里好受一点。因为我的缘故，范冬生裁了，进去了。还是由我来主导查这个案子的。当然，桥塌了，而且还死了不少人，肯定得有人来为这事来担个责任。查处范冬生也是势在必行。只是以我跟范丽丽这样的情人关系，还查处人家老爸，的确显得不厚道哇。那么，此时此刻，了解一下范丽丽的真实想法也是十分必要。我问：

“丽丽，你真的不怪我？”

范丽丽说：“为什么要怪你？”

我说：“是我查的你爸爸啊。”

范丽丽说：“你是纪委书记，这也是你的工作啊，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再说了，我爸爸也是该查，他毕竟贪了那么多钱，建了这么一座桥。”

我说：“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其实要说贪了多少钱。这其中固然有范冬生的不是，但是背后还有李晓光。那时李晓光当上市长，背后又收了范冬生的钱。等于是范冬生和李晓光两人一起把这个钱给瓜分了。但是李晓光的背后还有省委书记李洪。搞不好李洪也有参与呢。

但是我能查李洪吗？

不能，所以，只能让范冬生一个人把全部的责任给担起来。嘿，说到这个官场，处理事情全部得这样，没有人是清官，一个清官想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也是相当不容易啊。

反正我觉得自己就是相当不容易的。我说：

“丽丽，你不怪我查你爸爸，我真的很感谢。”

范丽丽说：“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说：“这样，风声过去以后，我再想办法把你爸爸弄出来。”

范丽丽说：“谢谢。袁哥，真的，谢谢你。”

我说：“不必客气啦。”

反正官员进去坐牢，一般也是一个形式，当然，一开始是得进去坐。但是进去以后一般也有相应的照顾，毕竟从前是贪官。如果不给他们哄好了，如果他们顺嘴秃鲁，把领导更多的脏事给吐出来，那可就麻烦大啦。进去坐牢的犯人一般也会做个菜买之类，或者干点图书管理员之类的轻松活儿。然后，一两年后，再弄个保外就医就出来啦。

只是当官就当不成啦。

不过，混到这一步了，还是好好想办法做点生意也好。这个社会，赚钱才是硬道理啊，至于什么当官，当官的目的也是为了发财，一旦收贿，还得进去。

当官也成了一个高风险的职业啊。

范小月说：“袁哥，我呢。”

我说：“你怎么啦？”

范小月说：“我不会被人炒了吧。”

我哈哈大笑。范小月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而且，范小月进省台当记者，也是我打了招呼的，跟付小燕打的招呼，反正是栏目聘。虽然是临时工的干活，但好在省台已经实现了全部的企业化改制，完全没有事业单位名额了。

以前的老员工还有一批是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但改革就是这样，一步步推行的。你不辞职，也不会有人炒你的。我说：

“好好工作，不会失业的。”

范小月说：“我有些担心，毕竟我学历不高。”

我说：“那就要继续学习。”

范小月说：“我利用周末在上学，目前正在自修本科的内容，还要去大学里上课，周末两天。”

我说：“好，好。”

范小月说：“袁哥，你一定要关照我哦。”

我说：“放心吧。一定会的。”

一个下午跟范小月范丽丽两姐妹在咖啡馆里坐而论道。当然，主要也是为了解决他们的工作问题，让两个女人放下心来。

我也深知，官场的艺术就是这样，有些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说范丽丽这件事吧，我当初也是答应过范冬生要关照他女儿的。如果我没做到，肯定老范会在里面把他和李晓光的事情说出来，李晓光的事情没什么，一定会涉及到李江。

那么，省委书记李江会放过我吗？

至于李江，至少目前我不会动他。也许以后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也会动他。但现在我才刚刚混上省委常委，就算把李江扳倒了，也轮不到我来当。与其这样，还不如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反正李江对我也是十分信任。

然后，我说：“丽丽，小月，再见啊。”

范丽丽说：“袁哥，我妹妹在省城，你也在省城，你一定要关照她啊。”

我说：“放心吧，一定关照。”

范丽丽说：“现在我爸爸也进去了，也只有靠你了。”

我笑了一下，让她放心。然后跟范丽丽告辞，回家去。

第二天上午，我在李江的办公室里向李江汇报关于老徐的事情。现在，报纸电视也对老徐进行了报道了。虽然事前没有跟李江打招呼，但李江也没反对什么。只是李江拿着报纸看，说：

“这也太丢人，让人把鸡巴给咬掉了。还上了报。”

我说：“这也不关你的事啊。”“

李江说：“毕竟是发生在我的H省啊。“

我说：“当领导的这时要表现出认真调查，严肃查处就行了。”

李江说：“对，对。”

李江连连点头称是，让我也挺高兴的。

说到底，一个领导能听进我的话，我的主张也就实现了。其实对于小袁来说，当不当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自己的一些主张得到实施，这才是最关键的核心所在。

这时，李江说：“小袁，上次查处范冬生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说：“还好哇。”

李江说：“这个范冬生，也不要逼得太急了。”

我说：“啊？”

同时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啦？李江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我看着李江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不过，这些当官的全是城府非常深的人。在脸上找到答案，那是三岁小孩子，不适合李江这一类高级官员。范冬生说：

“把握好这个度？”

我说：“哦，我会的。”

李江说：“还有，不要让他胡乱咬人。我们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啊。”

我说：“哦。”

李江说：“你懂了吗？”

我说：“我懂我懂，无非是从轻发落。”

李江笑了。当下级的时刻要记得领会上级领导的心思。我一听李江的说法，就想到以前自己的猜想，李江这个人说话也是有原因的，不会胡乱说的。而且，据我所知，李江的侄儿李晓光在A市任职市长。（当然，现在已经接替我在A市当上市委书记了。）

李晓光收了范冬生的黑钱，那么肯定会有一部分钱进了李江手腰包里。

这时，李江拿出一张卡来，说：

“小袁，收下吧。”

我说：“什么？”

李江说：“这里有十万块钱，秘码是6个8.我的一点意思。”

我大吃一惊。从来只有下属给上级领导送钱的，哪里见过上级领导给下属送钱的道理？但是李江这会给钱我，我不收显然也不行，这样一来，就会让人家怀疑。但同流合污又不是我的风格，我说的

“李书记，这是干什么啊，你有事吩咐我就是了。我一定照办的。A”

李江说：“收下吧。”

我说：“我不要。”

李江没有说什么，但是脸色也变了。我看得出来，李江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本来我是来跟李江汇报工作的，关于组织部长老徐的事情，没想到李江这会儿给我表示十万块钱，还真是匪夷所思。

做人要有底线，说的就是我这种人。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也是相当牛逼了，逼得省委书记给我送钱。一想到这些，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我也顾不得李江高不高兴了。我说：

“李书记，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李江说：“好吧。”

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