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实在有千言万语要问。这事还真是说不清楚一个月以前，我跟周林在一起时，周林也说过，上面正在查他。

现在看来，这个查起了作用，周林果然退休了。周林说：

“你一定以为我退下来是失败吧？”

我说：“年纪没到，怎么就退了呢？”

周林说：“差一点进去了，我这还算好的。”

我说：“怎么会进去呢？”

周林说：“不但差一点进去，就是杀头也够好几回了。”

我说：“没那么严重吧？”

周林说：“我当这么大的官儿，犯的事有多大也是可想而知了。”

我说：“哦。”

具体周林到底犯了什么事，我也没问。也不好问的。只是以为周林背后还在陈生根啊，陈生根如果帮了忙，周林应该也不至于啊。

周六回到家，我问陈蓝：

“蓝蓝，周林退休了你知道吗？”

陈蓝说：“哦，不知道哦。”

我也叹了一口气。

虽然陈蓝在省委党校工作，但是却对政治并不关心。至于什么人事变动，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我说：

“打个电话问一下你爸爸。”

陈蓝说：“你自己打。”

我说：“毕竟是你爸。”

陈蓝说：“现在结婚了，我们是一家人。”

虽然这样说，但毕竟我是外人。而陈蓝则是女儿。陈蓝虽然一开始叫我自己打，但最后还是帮我打了。在电话里聊了一阵子。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陈蓝放下电话说：

“我爸说了，这次周林犯的事太大，能这样安全退休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局了。”

我说：“哦。”

陈蓝说：“不会影响到你吧？”

我说：“我也有这种担心。”

陈蓝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说：“但愿不会有事吧。”

陈蓝一笑。

有时候我还真羡慕陈蓝这种生活态度，从来不操什么心，无忧无虑。当个老师，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她也是一个小女人，没什么野心。

但是我却不同了，在仕途混，当上了市委书记，又生怕有一天自己的这个位子会不稳。我说：

“陈蓝，如果有一天，我的市委书记不当了怎么办？”

陈蓝说：“你不是还有一技之长吗？”

我说：“除了当官，什么也不会啊？”

陈蓝说：“你会写文章啊，会拍新闻，可以当个记者啊。”

我说：“三十岁了，再当记者还来得及吗？”

陈蓝说：“怎么来不及，现在好多研究生毕业也就三十岁了。”

我淡然一笑。

其实我也清楚，除了当官，我还真是什么都不会。这个社会官员如果离了当官，还真是无法生存呢。没有一技之长，连种地我也不会。

如果是别人不当官以后，也许可以，因为当官的时候也贪了不少钱的，但是我却是一个清官，这就意味着，自己一无所长啊。

星期一，省委组织部老徐来宣布人事任免。免去我的市委书记一职。暂由李晓光担任市委书记，同时，从外市调来一个市委副书记来担任市长。散了会以后，我找到老徐，问：

“徐部长，我的任命呢？”

老徐说：“还没有下来。”

我说：“啊？”

老徐也笑了笑。

这个笑让我有些莫名其妙。同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到办公室以后，我关上门，眼泪一下子哗地流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蛮坚强的人，没想到也会这么脆弱。

哭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心情平静下来了，无缘无故，就这么把我的市委书记给下了，这算怎么回事。然后，我打了一个电话给陈蓝：

“陈蓝，看新闻了吗？”

陈蓝说：“没有，什么新闻？”

我说：“我的市委书记一职免了。”

陈蓝说：“为什么？”

我说：“不知道。”

陈蓝说：“有新的任命吗？”

我说：“没有。”

虽然隔着电话。但我声音的异常还是让陈蓝听出了点什么。由于刚才哭过的缘故吧。陈蓝问我：

“小袁，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只是有些难过。”

陈蓝说：“要不，我让我爸问一下。”

我说：“不必了。”

陈蓝说：“为什么啊？”

我说：“不要问了。”

我想到，上一次周林被退休，当时问什么原因，陈生根也不肯说。有两种可能，一是陈生根也遇到自己的难处，二是陈生根也能力有限。可能也帮不了他。

在官场，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虽然有背景，有人，当官是要容易的多。但一旦你当上以后。在官场混，这些还是全靠个人的天赋，能力，如果是一个傻瓜，一样混不出来的。

我虽然跟陈蓝结婚了，但却不想被陈蓝看扁。

陈蓝说：“真的不要打电话给爸爸吗？”

我说：“不要了。”

陈蓝说：“小袁，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

说完，我还笑了一下。大约这就叫强颜欢笑吧。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好像也平静了不少。我才二十九岁啊。人生的路还相当漫长，就算是不当官了，又如何？

三十岁才开始在官场混也一样来得及啊。

我洗了脸以后，又走了出去。晚上还有宴会呢，李晓光也宴请组织部长老徐呢。这时，吃饭时，我跟老徐喝酒。拉到一边，我问他：

“老徐，这次任命有问题。”

老徐说：“什么问题？”

我说：“宣布免去袁江涛市委书记一职时，少了一句话？”

老徐说：“哪句话？”

我说：“袁江涛别人任用。”

老徐说：“是。”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出事了，肯定会有这一句的。但是这一句掉了，就会让民间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联想。

以前这种事只发生在别人身上，没想到这一次发生在我身上了，让我还是有些意外。老徐笑了：

“我也不清楚哇。”

我说：“老徐，透个底。”

老徐说：“真不知道。”

我说：“好吧。”

平时如果清醒状态下，我不会老徐老徐地叫，现在也正是喝了一点酒，才这么叫的。其实我也十分清楚，老徐最讨厌别人叫他老徐的。

因为老徐觉得自己还不老呢。虽然五十岁了，但还相当年轻呢，老徐也是刚离了婚，才娶到一个年轻女人，据说才二十四岁。

问老徐也没问出个结果，我还些微醉了，李晓光这时也在一边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招呼也没打，自顾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