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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漏夜的长街,更鼓敲了四下。

    余音回荡散去后,再也掩不住霍长安愤怒的声音,在清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没事的时候在那念叨得不死不休的,出了事就怂成了鹌鹑,没出息!”

    “欺软怕硬,我这样好欺负的你不怕,看到硬骨头就躲!”

    霍长安一边走,一边狠狠地骂。

    骂谁?

    当然是骂系统。

    刚才慕博实一出现,系统就跑得影子都见不着了。

    结果霍长安只能孤军奋战。

    虽然她开着永恒时空直播系统,并不是要系统给她当军师出主意,只是开好了青铜箭的补给兑换界面,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补给青铜箭。

    可系统这个表现,实在是让她——

    咬牙切齿呀!

    你说你要信奉沉默是金呢,就从头到尾别说话。

    可是开头说的那么热火朝天,一出事就蔫了,这算什么?

    “娘娘,我这不是,也没有啥好主意……”系统委屈极了,宝宝心里苦呀,它怎么知道,三皇子的战斗力这么强悍,它又能出什么好主意……

    当时的情形,系统都蒙圈了,换做是它,都不可能有霍长安那么快的反应力。

    再说,系统还觉得自己受到伤害被打脸了呢——

    开始总怂恿霍长安直播,说什么三皇子可以圈粉。

    好吧,它承认,确实没有什么粉可以圈……

    它眼光不好,它欺软怕硬,它……

    它还不是为了……

    系统无声叹息,这年头,做人难,做系统更难,无端被人骂个几百次娘,都是寻常事……

    霍长安骂痛快了,才渐渐平息怒火,恢复了情绪。

    当年宫里头,贤妃娘娘的暴脾气,可是出了名的。

    不过,其实宫女太监们还是更愿意去贤妃的华晶宫当差。

    因为贤妃娘娘虽然脾气暴了点,可平日待人其实极好,而且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表面一套暗地一套,叫你摸不清楚,胆战心惊。

    而淑妃娘娘嘛……说来也是奇怪,淑妃娘娘的性情,似乎就是跟贤妃娘娘反着的。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敌。

    穿过几条街,霍长安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客栈的门虚掩,柜台上,伙计支着脑袋在打瞌睡。

    下巴一点,一点,头越来越低,嘴巴也离柜面越来越近。

    似乎要吃掉柜面那颜色略有些发旧,却蹭得锃亮的漆。

    吱呀一声,霍长安把门重新掩上。

    声音不大,只是在安静的客栈里有些突兀。

    不过就这样,依旧没有吵醒打瞌睡的伙计。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霍长安没有理会这伙计,径自走到后堂。

    后堂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西侧有个不起眼的门。

    霍长安一挑门帘,走了进去。

    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套简易的桌椅,和一个空荡荡的置物架。

    而容初雪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正低着头,微闭双眸。

    许是等的久了,她都有些撑不住了。

    听到挑帘子的动静,容初雪才抬起眼,看着一身黑衣的霍长安走了进来。

    “有事情耽搁,我来迟了。”霍长安在她对面坐下。

    容初雪并没有对霍长安的迟到表现出什么意见。

    毕竟,要投诚的是容家。

    因此,霍长安故意刁难一下,考验一下,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容初雪才这么想完,霍长安就否定了她的想法。

    “我没这么无聊,约好了时间还要故意来迟,只为考验你,”霍长安顿了顿,“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这句话,是霍长安入宫之后的切身体会。

    用血和泪的教训堆出来的切身体会。

    没有谁是不可以被收买的,只要给出的价码足够大。

    只不过很多时候,敌人给不出这样大的价码,利诱不成,就会用威逼的龌龊手段。

    而威逼,基本上只要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悲剧。

    容初雪这才完完全全信了,霍长安并不是故意来迟的:“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现在可解决了?”

    霍长安点点头:“已经解决了,现在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

    容初雪沉吟了片刻:“容家想要投诚。”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兄的意思。”霍长安一针见血地问。

    “我父兄的意思。”容初雪回答。

    “所以,”霍长安一手托腮,歪着脑袋,轻轻地笑了,“所以你其实并不赞同你父兄,你还是希望留在世家。对于转换身份,甚至于对过往身份的彻底决裂,你其实并不愿意。”

    容初雪一愣。

    她倒是没想到,霍长安这么轻易看出她内心潜藏的心不甘情不愿。

    不过既然被看穿了,那也没必要再矫情遮掩。

    她倒是更好奇,霍长安是怎么看穿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容初雪问。

    霍长安回答得理所当然:“一般人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是说‘既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父兄的意思’,这样才好表忠心嘛!但是你下意识就说是你父兄,而自己没有表态,我就觉得你肯定是不情愿的呀。”

    容初雪语塞。

    霍长安这神奇的分析,虽然完全没有道理,可不得不说,结果确实对了……

    容初雪不禁回想,自己亲自和霍长安过手的这几次,似乎霍长安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可偏偏这不按常理出的牌,有时候能获得出人意表的效果。

    还真是神奇呢。

    而容初雪的行事风格,向来是步步推演,计算出所有的可能性,安排好一切计划,务必考虑周全。

    这与霍长安的确是不同的。

    霍长安补充道:“不过,你也用不着紧张,既然是你父兄的意思,那就是容家的意思。至于你,我不强求,你可以自己选择。”

    选择与容家站在一起,或者选择另一条路。

    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嫁人后当然是以夫家的利益为先。

    但假如容初雪选了另一条路,就等同于是与娘家决裂,这是一条很难走的路,也几乎没有人会去走的路。

    容初雪不禁苦笑:“霍姑娘,你这是叫给我选择吗?”

    “你的选择不是我给的,是你父兄给的,”霍长安满不在乎地说,“你真正要选的不是我,而是,是否跟你的家族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