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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氏还没回答,却听婴啼声复起——跟着冒姑欣喜的叫道:“是位小娘子!”

    外头众人听得均是一愣,彼此对望,心想:怪了,世子‘妇’生得到底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怎的一会儿说小郎君,一会儿说小娘子?

    倒是赫氏有过先例,这会眼睛一亮,忙移了几步,叫住宁摇碧,道:“莫不是七娘生了双生子?”

    古盼儿在旁听了,亦是一喜,道:“那就是先生了小郎君,尔后是小娘子了?怪道方才小郎君落地后,七娘还是嚷着痛!”

    这么一解释,宁摇碧一愣之下,顿时如释重负——原本怀孕到两个月的时候,高明些的医者就能够断出男‘女’,更不要说是双生子了。但雍城侯府子嗣单薄,卓昭节于为宁家开枝散叶上的压力不免不小,宁摇碧体恤妻子,担心这一胎若只得个‘女’儿,会叫卓昭节忧愁。

    为使卓昭节静心安胎,他索‘性’直接发话,让许院判只管为卓昭节安胎,至于这一胎是男是‘女’,一个字也不许提。他既不想提前知道,也不许许院判告诉旁人,免得传出风声,迂回的给卓昭节施压。

    这事儿传到皇后跟前,淳于皇后是最赞成元配夫妻恩爱和睦的,尤其喜欢做丈夫的体恤怜爱妻子。所以晓得宁摇碧的话后,极为赞同,亲自命许院判不许多言。

    淳于皇后既然说了这话——反正左右都是宁家血脉,难道生了个曾孙‘女’就不要她吗?纪阳长公主索‘性’给皇后个面子,却也没问。

    毕竟双生子的出现并不多,卓家也好,宁家也罢,所知道的几代都没有这样的例子,没有太医事先告诉,都没人往这方面去想。

    现下赫氏一句话惊醒,宁摇碧顾不得和两个嫂子道谢,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紧了产房的‘门’户等着结果,心头仿佛一把火熊熊烧着,一息一息的辰光完全是如月如年,恨不得即刻扑进去!

    然而里头的游氏仿佛故意与他过不去一样,打发人一盆又一盆的端出血水,换进清水,磨磨蹭蹭了一个多时辰都没动静。这中间婴啼声几次三番响了起来,宁摇碧竖着耳朵想听个究竟,只是他从前也没怎么留意过小孩子,如今听着都差不多,不免急得又是搓手又是在雪地上不住转圈。

    这会下着大雪,院子里昨夜的雪还不及扫去,本来积雪都快和回廊齐平了,然而宁摇碧硬生生的把满院子积雪踩成了一大块的冰壳,可见他心急起来走了多少路!

    一直到一个多时辰后,产房的‘门’打开,出来的好歹不是打下手的使‘女’了,而是冒姑,手里抱着一个拿狐裘裹着的襁褓,笑‘吟’‘吟’的出来,道:“恭喜世子,世子‘妇’.方才诞下双生之子,先男后‘女’,是极健壮秀美的一双小郎君、小娘子!”

    说着就请宁摇碧上回廊看上一眼,叮嘱道,“如今外头天冷,夫人说世子看一眼便可,免得冻着了小郎君。”

    宁摇碧早就等得脖子都快拉长了,闻言喜不自禁,几步跳上回廊,奔到冒姑跟前,却见偌大的狐裘里极小的一个孩子,小脸还是红通通的皱在了一起,这才出生的婴孩往后轮廓再好,此刻也是难看的。然而他躺在狐裘中极小的模样却别样的招人怜惜,更何况亲生骨‘肉’,长什么样子都没什么好嫌弃的。

    这样血浓于水的感觉,让宁摇碧怎么看怎么爱,正要伸手去抱,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心急如焚,一直穿着单衣在雪中,可别过了寒气给这孩子。忙又缩回手,问道:“昭节现下可好?这是大郎,二娘呢?”

    冒姑见他开口问卓昭节,‘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道:“世子‘妇’太过疲惫,方才睡过去了。至于小娘子也很好,但夫人说天太冷了,小娘子与小郎君生得也是一般模样,索‘性’就抱一个出来给世子看了就是。等回头收拾屋子安置了小郎君和小娘子,世子多看一看就好。”

    ——游氏显然是恼了宁摇碧之前的沉不住气,这会是打算随便敷衍他一下了。

    对着岳母,宁摇碧也发不出脾气,只得郁闷的‘摸’了‘摸’鼻子,道:“既然如此,快抱了大郎进去罢,免得吹着冷风。”

    既然已经知道卓昭节平安,又新得一双子‘女’,宁摇碧心里实在欢喜得紧,等冒姑进去了,他一扬拳,击在掌心,神‘色’又‘激’动又喜悦,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才好!转过身来,大声道:“今日合院人等,一律多发两个、不,三个月月例!”

    众人本来听说卓昭节母子平安后就等着赏钱,如今俱是大声欢呼,纷纷恭喜——宁摇碧实在太过高兴,不但赏了自己带过来的下人、和在院子里帮手的卓家下人,甚至扩大到了整个四房的下人都加了两个月月例、四房之外整个敏平侯府的下人亦多拿了一个月的月例。

    他这么广撒钱财的庆贺,却是到了晌午后,常嬷嬷亲自从长公主府赶到,才想起来自己除了被鸾奴提醒时打发人到纪阳长公主府里禀告了一声,卓昭节要生了,此外居然再没有旁的消息,也难怪长公主左等右等不见消息,担心之下,直接打发了常嬷嬷过来看了。

    得知卓昭节平安生下一儿一‘女’,常嬷嬷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说长公主晓得了怕是今儿个晚上都睡不着了。这时候专‘门’用来安置这两个新生儿的屋子已经备好,地龙烧得暖融融的,一般无二的两个婴孩伏在‘乳’母怀中‘吮’吸着‘乳’汁,虽然仍旧没什么卖相,但常嬷嬷看了这个又看那个,欢喜得不时背过身后擦拭眼角。

    这老嬷嬷一辈子跟着长公主,本是极矜持的一个人,难得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她这样的反应,落在游氏眼里,却是极放心极得意的笑了——只看这常嬷嬷,就晓得卓昭节往后在雍城侯府与长公主跟前的地位,已是稳如泰山,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宁摇碧的宠爱了!

    不过游氏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这小‘女’儿虽然娇纵任‘性’些,但过‘门’堪堪一年就替夫家添儿添‘女’,还是一次添得,就凭雍城侯府子嗣的单薄,这世子‘妇’之位也该无人能动摇。

    果然常嬷嬷回到长公主府后,虽然天‘色’将黑,欣喜若狂的长公主还是迫不及待送了大批赏赐到敏平侯府——可见长公主也是高兴糊涂了,这批赏赐里,燕窝老参之类的食材滋补之物,犹能说是为了给卓昭节调养身子的,然而许多珍玩——这不是让卓昭节在儿‘女’满月后再搬上一次吗?

    卓昭节晓得此事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按着此时的规矩,生产过的血房是男子不能踏足的,当然也不是没有变通——在屋子里搁一扇广阔的落地屏风,屏风之外,就不算血房,如此好叫夫妻隔屏说话。不然足足一个月不能出户不能与丈夫说话,到底太过煎熬了。

    这会宁摇碧就在屏风前欢喜无限的和她说着两人的儿‘女’:“大郎贪吃,今日足足比二娘多吃了两回‘奶’,二娘究竟是小娘子,要秀气得多。不过郎君家就该多吃点,如此生得健壮,往后才好护住二娘。”

    卓昭节虽然生产后筋疲力尽,但到底还是撑着把两个孩子看了一眼,又擦洗了身子才睡下的,此刻睡了一觉起来正有‘精’神,闻言就狐疑的道:“两个孩子不是生得一般无二么?你倒能分出他们谁是谁来了?”

    就是她这个生母,今儿个头昏眼‘花’之际,还以为冒姑把同一个孩子抱了两次到跟前呢。

    宁摇碧闻言,笑出了声:“是生得一样,但他们的襁褓不是一样的罢?”

    “……”卓昭节哑然失笑,道,“是我糊涂了,原来你是这么认的,我想之前我看着他们都没有分别,才这么会功夫,你怎么就能分辨了?”

    宁摇碧闻言不服道:“外人也许分不清楚,若咱们自己都分不清楚亲生骨‘肉’,那可太可笑了——我与你说,两个孩子虽然容貌酷似,但究竟男‘女’有别,明后日我就可以不靠襁褓认人了。”

    “那我可等着。”卓昭节现下生产已毕,‘精’神又恢复了些,乍为人母又是一子一‘女’,怎么说也能对夫家‘交’代了,心头一松,也是极为愉悦,打趣着道。

    宁摇碧道:“你等着瞧罢,我一会就去看他们,总归要把不同之处挑出来记住。”

    两人说了几句子‘女’,宁摇碧忽柔声道:“这一回,实在辛苦你了。”

    卓昭节愣了一愣,才失笑着道:“你这话说的……那也是我的儿‘女’,更何况,我嫁与你,不替你生儿育‘女’,却做什么?你又不缺管家。”

    宁摇碧尴尬一笑,道:“你如今还痛吗?”

    虽然隔着屏风,卓昭节还是脸上一热,随即看着屏风后使‘女’的掩嘴窃笑,恼羞成怒道:“都不许笑!”这才嗔宁摇碧,“我看你是高兴得糊涂了,净在这儿说些昏话,快点去看孩子们罢,不要来吵我了!”

    宁摇碧道:“那边岳母大人亲自照拂着呢,我陪你说会话……今儿个可真是把我吓到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像今日这样害怕担心过。”他叹了口气,道,“听岳母大人说,你这还是极顺利的,从前总听人说为母不易,如今方知道‘妇’人生子,是何等的艰险。”

    “为母不易,你以为为父就容易了?”卓昭节听得心头甜蜜——虽然说为人‘妇’后生养儿‘女’延续子嗣那都是应该做的,但因此得到夫婿的真心感‘激’,任谁也觉得心怀舒畅,她投桃报李,掩嘴轻笑道,“如今两个孩子是落地了,往后他们的教诲管教,我可不管,这些都是你的差使,这可是至少十几年的长日子!到时候你就晓得父亲恐怕更不好做了。”

    宁摇碧爽快道:“你已经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接下来的事儿我怎么还忍心叫你‘操’劳?都‘交’与我好了,我必然将他们教导得极好的。”

    卓昭节还没赞他,不想宁摇碧又极自信的道,“咱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好?”

    ……难道他要学纪阳长公主教导孙儿?

    卓昭节忽然觉得把子‘女’都让宁摇碧管教似乎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