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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被揍的那天,还下着雨, 街上没什么人, 揍人者的脚印也被冲刷个干净。要不是丞相之女约他出来,吴英祈本来都不想在雨天出门。结果无端端被揍了, 也没有赴约, 幸而他护住要害, 只是, 腰背部肿了, 痛的不行, 外加风寒伤病了而已。

    第一次是不知道被谁揍了, 吴英祈还能理直气壮地去报官请求抓人,第二次就惨了。

    第二次他鼻梁都被打歪了, 眼青鼻肿的, 说话都不利索,连腿都被打折了, 却连官都不敢报。

    在蔡先生大寿的今日,吴英祈惨兮兮的卧病在床, 吴老太太亲自端来一碗小米粥, 一边喂吴英祈, 一边不停地骂道:“朝廷命官都有人敢打?这人也太胆大了!我儿可怜哟,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吴英祈只管喝粥,一声不吭。

    揍他的人……吴英祈自知理亏, 只能认了, 不敢反抗。

    这小米粥, 都糊了,有焦了的味道,和从前卢?安精心准备的早餐粥差得太远了。

    如果卢?安还在,他也不用吴老太太服侍了吧。

    吴老太太一边喂,一边又骂道:“我儿别嫌弃难吃,现在的人牙子都没有好货,介绍来的都是什么娇滴滴的姑娘,我儿是要娶丞相女儿的,身边能放不干活的小姑娘吗?而且介绍来的长工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几天就不干了。等几天再找个厨子,味道都好吃了,先忍忍,啊。话说你都卧床好几天了,丞相那边的怎么一个人都没来看你的?”

    吴英祈闭上了眼睛,满心苦涩,艰难地嘶哑着声音回道:“他们不会来了。”

    吴老太太:“……啊?为什么?他们出尔反尔了?我去找他们。”

    “娘,别轻举妄动,我会让她来的,等我脸的好了再说。”吴英祈抬手摸了摸自己青肿的脸,立即痛得龇牙咧嘴,脸一动了就更痛了。

    吴老太太看了眼自家儿子那惨不忍睹的脸,深以为然,都不想看见吴英祈的脸了,要不是声音一样,吴老太太都认不出来这是自家儿子。她只得小声道:“也对,你现在……真的不能看。”

    ……

    吴英祈那边各处不顺,福亲王这边则是喜滋滋的。他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放在蔡伯年身前,神秘兮兮地说道:“先生,这是我特意为您寻的寿礼,非常精细,保管先生从来都没见过!”

    说着,福亲王一骄傲待地打开了礼盒,现出里面一枚由卢?安优先处理的桃核雕。

    这枚桃核雕,与卢?安最初送给蔡伯年的相仿,同样是半镂空,五福献寿的设计。不过,这枚核雕不但整枚都漆上了金漆,显得贵气逼人,而五福献寿中间的寿桃,换成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若是再细看,而这个大大的“寿”字,由一百个小小的、不同写法的“寿”字组成。

    这是一枚百寿金漆核雕!

    桃核易碎,雕刻满小小的寿字非常艰难,而且蔡伯年大寿在即,时间不够,于是卢?安讨了个巧。他用金漆上色,再固定住金漆大寿核雕,用薄如蝉翼一般的刀尖,轻轻地刮去金漆的浅层,刮出一个个小小的“寿”字轮廓。

    这样看起来,这些组成大“寿”的小小的寿字,就像是金漆浮雕一样。

    福亲王把金漆百寿核雕献宝似的放在蔡伯年的面前,那眼神儿含着万千晨光,好像在说,咋样!非常不错吧!

    蔡伯年离这核雕远远的,老花眼的他好不容易才细细地观赏了一番,强忍住惊叹,他无不遗憾地说:“谢谢王爷美意,只是,哎,不瞒王爷,老身不久前也收到一枚精致无比的核雕。”

    福亲王心情有些复杂,不禁问道:“还有人送先生核雕?我最近才第一次见,而且那位大师雕出来的作品我都全买了,先生那枚有我这枚好嘛?”

    毕竟之前京城之中从未见过核雕!不对,也不是没见过,好像探花郎身上有一枚,不过福亲王当时远远看过,那手艺,和卢?安的差远了。

    福亲王不知道,吴英祈身上那枚,是原身刚琢磨核雕时雕的第一个算是满意的成品,希望吴英祈顺利考上秀才,能金榜题名才雕来祝福的,都是六年前的作品了,和现在的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看到蔡伯年满脸惋惜,福亲王还以为卢?安给他的金漆核雕比不过别人的了,有点不服气:“先生为何满脸惋惜,那枚核雕比这枚还要精美?可以让我看看嘛?”

    蔡伯年叹息摇了摇头。

    福亲王秀气的双眉皱了起来,这枚金漆百寿核雕是他亲眼看着卢?安雕的,不说百寿难以重现,就是外层五只镂空的蝙蝠,雕起来都非常困难。第一步半挖空桃核而不让外层的蝙蝠崩断,福亲王都自命做不到了,何况,当五福雕完了,还得越过外层的蝙蝠,从微小的镂空处进刀,小心翼翼地刻出中心的百个寿字!

    根本想象不出来,怎么还能有别的作品比他送的五福百寿还能精美了。

    蔡伯年起身去库房,亲自取了另一个礼盒出来,在打开之前,蔡伯年叹息道:“寿礼无论如何,都是心意,并非王爷的寿礼比别人的差了,都是很好的作品,可惜的是,上回我得到这枚核雕的时候,圣上也在,它虽然卓绝精美,却是过于精美了,遭到圣上不喜。”

    说罢,蔡伯年打开礼盒,现出里头的那枚同样精美的五福献桃。

    而且,重点是——这位圣上又戴上他的核雕了。

    真乖。

    不是,是兄友弟恭,匠人之福,可喜可贺。

    想到这里,卢?安不禁面露微笑,对秦叙点了点头,算是问好了,然后便继续前行,飘然而去。

    他是去如厕了。

    毕竟人有三急,他出来就是为了如厕的嘛?(?_?)?

    ……

    看着卢?安飘逸的袍角消失在小路上,留下一袭桂花香气,秦叙还一时感觉到有些新鲜。

    除了他的母后,这世上,竟然有第二个人敢直视于他,敢与他对视,敢对他不带掩饰地上下打量,敢对他含笑而过,还敢大方从容地先行离开。

    可这人特别的麦色的肌肤,像极了树上一簇簇鹅黄微小的桂花,其他地方也像。这人身份低微,却能著作文章,独树一格、言之有理,远香沁人。怎会在先生的寿宴上见到他?

    是了,记起来了,蔡先生这里见到的核雕,便是出自这位哥儿之手。他来了,也不出奇。

    偏偏这人还是个官员举报的在逃哥儿,他究竟知不知道?可真是胆大至极。

    片刻后,卢?安解手完毕,又出现在小道上。秦叙那狭长的眼眸望着他,并对他招了招手。

    突然记起卢?安不知他的身份,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自觉看眼色手势,秦叙默了默,迈开长腿跨前几步,用卢?安听得见的低沉声线开口道:“卢大师,好巧。”

    一时想不起该怎么称呼,都怪自从那次见面之后,他弟对卢大师日常惊叹赞美比以前还多,甚至在亲眼看到卢大师雕漆之后,他弟日常的惊叹赞美都变本加厉了,潜移默化,让秦叙一开口就说出了与他弟弟一样的叫法。

    卢?安听到当今圣上亲自呼唤他,还有些愕然,不过人家都走前两步了,他便凑了过去,隔着两个身子的位置站定。

    风一吹,浓郁却清雅的桂花香气四溢,桂花飘落,洒了几片在他们的头上。

    桂花的花瓣太小了也太轻了,卢?安没察觉到,顾着回圣上的话,说道:“好巧,秦兄,真有缘,来之前没想到都认识蔡先生。”

    说罢,卢?安好奇地看着秦叙。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福亲王的兄长会突然叫住他?难道是觉得他手艺好、觉悟高,于是想请他做核雕嘛?

    秦叙又被卢?安那爽朗的直视所锁住,暗叹这哥儿当真大胆,顿了顿,才开口提醒道:“卢大师行动自如、出门祝寿,可知道城门通缉栏有你的画像与姓名?”

    卢?安:“……!!!”

    当今圣上亲口向他提起这个,卢?安瞬间心脏都被攥住了。

    这什么意思?

    可他转念一想。

    圣上知道这个,却不抓他,碰面了还来提醒一下。

    可不就是在包庇他吗?

    卢?安戏精上身,表面上若无其事,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表情:“真的是我?但我近日出门,见到巡城守卫,依旧相安无事。扪心自问,我问心无愧,究竟是犯了何事?”

    秦叙刻薄的唇动了动,回道:“偷窃罪,偷走某位吴姓官员,今年探花吴英祈之物。看过案卷,这位吴姓官员表示,你是家中杂役,偷走某物之后失踪逃逸至今。”

    尽管这些卢?安都一早知道,但既然圣上提醒,卢?安戏精仍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扮演了一位震惊、失望、垂眸不哭假装坚强、又抿唇苦笑的被弃哥儿。

    这还不够,过足戏瘾的卢?安,依旧沉迷在角色扮演之中,他最后别过脸去,静默几秒,等眼角湿润了,又回头,抬起一双泛红的眼圈和含泪晶莹的眼眸,唇角却浅笑道:“谢谢提醒,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的确可能会诬陷我,但我又不愿相信他诬陷我。说句不好听的,我宁愿,是你看错了。可秦兄你又没必要骗我。明日我会亲自去看看。”

    的确可能会诬陷,但他又不愿相信被诬陷……秦叙一直盯着卢?安的表演,面对着这可怜可叹的哥儿,逻辑上暂时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定罪,但情感上,当早前他开口包庇的时刻,已经偏心了。

    既然如此,不如再偏一点。

    于是,秦叙又提醒道:“通缉栏边上巡卫更多,今晚会有人把带有官印的拓印副卷和通缉令送到你府上,你一看便知。”

    卢?安:“……”

    敢不敢更偏心一点。

    但是把案卷和通缉令给他看,这位圣上是想看他如何翻案的好戏吗?

    算了,也算是帮他翻案,他只看到通缉令,看不到卷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卢?安对秦叙行了个礼,谢过他的好意。

    可秦叙又道:“你的确手艺了得,雕品世间罕有,的确不需要偷窃。若你想,朕——真的替你销案也无妨。”

    卢?安摇了摇头,抱拳说道:“谢过秦兄的美意了,但这对秦兄来说,即使认识个中官员,事后如果被举报了,也不好吧?若他真的污蔑我,我想与他对薄公堂,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亲自为自己洗脱污名,也让别人看清楚他,不再被他祸害。”

    因为卢?安的确十数年无子,抛弃糟糠原配的罪名难入,难保不会被认回去,这可真是恶心至极。难得吴英祈滥用职权有意诬陷,这是在仕途上一生的污点。

    虽然卢?安一直觉得过好自己的生活、自己开心是最重要的,但别人都污蔑到让他上通缉栏了,当面怼回去卢?安半点不怂。

    一身正气凛然,有机缘直接销案都不要,这等气魄,实在感染到了秦叙。既然卢?安想堂堂正正洗脱罪名,秦叙便回道:“好。”

    此时丞相忱奕出来了,亲自来寻秦叙,请他为几位文豪的诗作挑选点评一番。

    这是寻常惯例了,往年秦叙都会对几位文豪的作品赏读一番,而秦叙作序的、气势磅礴的字,会在蔡伯年这里作为传家之宝被供起来。但他不参与文章的写作过程,通常会出来练武或练字,等老文豪们写好了,再由忱奕或者其他人请他回去。

    但今天,忱奕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圣上不练武、不练字、也不阅读书卷,居然在桂花树下与一个面生的哥儿谈话!

    再看看,这位哥儿虽然面相普通,麦色的肤色也不是时兴的白,但却气质斐然,双眸晶莹有神、嘴角含笑,和圣上聊天毫不畏缩扭捏,反倒大大方方,相谈甚欢。

    甚至,这位面生的哥儿和圣上明显穿着款式相似的衣裳!

    怪不得圣上今儿出门不穿玄衣,原来如此。

    圣上自从太后薨逝之后一直无心于婚事,想到这里,忱奕抚了抚自己的胡须,露`出了一个属于老臣子的欣慰的微笑。

    与圣上聊天的哥儿,忱奕不敢在圣上面前与之攀谈。

    他也没敢打扰圣上的雅兴,没有主动过去干扰。但是圣上看到他了,把他招来,他才不得不做了打扰之人。

    正这么想着,忱奕听见了他家圣上在告辞前,对这位面生的哥儿说了这么一句暧昧至极的话:“等会儿,你头上有两片桂花。”

    接着,这位哥儿竟然也大大方方地回道:“谢谢,其实你头上也有,有三片。”

    说罢,这位哥儿也不亲手帮圣上整理,而是掏出了一小块铜镜,给圣上头顶照了照,让圣上自己清理,然后这位哥儿才给自己照镜子,清理自己头上的。

    这是卢?安与福亲王相处多了,潜移默化,习惯了随身带小镜子整理仪容。而秦叙也是,觉得福亲王与卢?安志气相投,必定注重容貌,于是,才出言提醒。

    忱奕默默地等待着他们整理完毕,才尾随圣上回到宴席。

    宴席之上,大文豪们赞美核雕之精细、赞美国力之强盛的华文锦章,篇篇金相玉质,百世无匹,秦叙一边观赏文章,时不时跟着文章鉴赏那两枚由卢?安亲手所雕的、被蔡伯年隆重推举的、饱含心意的核雕作品,一边想起刚刚桂花树下的卢?安来。

    想起他爽朗大方的直视、想起他得知被通缉时的种种表情,那红了的眼圈,那晶莹的眼眸,那强颜欢笑的故作坚强,还有说不愿相信被吴某所报案通缉的话语……

    从前只觉得核雕过分精美,不知是何人所雕;后来知道是何人所雕,见了他的文章,只惋惜是个哥儿,不能做官;而今天,亲眼见到他苦涩的笑,才越发觉得这两枚核雕难能可贵。

    在秦叙作序后,福亲王把秦叙和几位老王爷又提起了卢?安,他提问道:“虽然我请卢大师暂住在我的别院里,可那位卢大师还不知道我身份,只知道我的姓和字。我不是故意隐瞒,但是如果突然自报家门,他可能会觉得我蓄意欺瞒,而且连皇兄的身份也会被知道了,这好像又不太好。”

    秦叙眉头轻蹙,说道:“……这的确不好。”

    他弟一自报家门,那岂不是要被知道了他用皇帝的身份挪用案卷,还帮忙销案?

    这不好,看起来是个昏君。

    但也不算太过于昏庸,他本无意销案,只是有意提醒。当碰面了,亲眼见到卢?安一系列的变化,他又有些不忍。

    大概是不忍有识之士蒙受冤屈,但证据尚未确凿,他就先入为主。

    还是昏。

    圣上金口玉言,福亲王以为得了旨意,便和老王爷们一起执行了,他们纷纷商量好了去拜访卢?安的自称,福亲王的叔伯辈老王爷们变成了秦二爷、秦三爷和秦六爷。三位秦老爷一商量好称呼,便约定明日去拜访卢大师。

    秦叙刚想说明日不妥,可又想到,今晚便将带有官印的案卷送到卢?安面前,卢?安必定心情大恸。以核雕静心移情,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对此,秦叙便没有发言。

    ……

    这边卢?安也回来夫人们、哥儿们和姑娘们一起聚会的后厅之中。

    丞相忱奕在前院贺寿,他的妻女都在后院,由蔡夫人接待。

    饭后,夫人们聊天的重点无非家中儿女,卢?安解手完毕回来闲嗑瓜子,等到他的核雕和前院文豪们所做的文章都送进来传阅,终于有合适的机会,顺理成章地与丞相嫡女、吴英祈上辈子的夫人忱素如搭上话。

    原身只和忱素如见过一面。

    丞相之女助力强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吴英祈母子会待她极好。当原身身死之后,他不会想要故意飞进去吴家看,不想看着前夫与新妇恩恩爱爱。

    所以原身只在生前,在吴英祈与忱素如定亲之后,想方法混进相府,与忱素如见过一面。

    对方知书知礼,面容姣好,身材曼妙,皮肤滑腻,肤色又是时下最推崇的白,令整日劳作的原身自惭形秽,见面之后越发觉得不配他的探花夫君。自古才子佳人,要佳人才能相配。

    今日卢?安见到忱素如,也得赞叹她是一代佳人,相貌柔美,简朴的穿着不损她典雅温婉的气质。只是她头上漏出一小簇金色,定睛一看,是一支莲纹花丝金钗,与她简朴灰蒙的一身极不相配。

    可惜她养在深闺,从前未有和她见面的机会,今天倒是可以顺手施为。

    卢?安正在以核雕匠人的身份接受大家的赞美,都不用他特别去搭话,忱素如见过那两枚核雕,便频频望向他,待到众人散去,她便主动过来,来请卢?安替她做核雕。

    福亲王的右拳捶在自己的左掌上,说道:“对啊!穿得好看能让那些小国仰慕!”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文章,”卢文安说道:“若果过分崇尚简朴,上行下效,那么,哎。不说别的地方,就说雷音寺附近,近日,有眼可见,不少摊主生意亏损,已经倒闭了好几家摊档,我的这些作品,也无人问津。京城附近的也尚且如此,长此以往,可以推测出来,各种饰品将会无人佩戴,建筑不再求精美,那么,出神入化的泉州漆线雕、细腻精湛的东阳木雕、富丽庄严的金漆木雕、龙舟雕、面具雕、彩绘雕……除了雕品,各地绣法,染色的布料,印染的纸张,各色瓷器,各行各业,全都化繁为简,技艺面临失传,不再百花齐放,不再多姿多彩,这得多可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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