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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安给皇帝戴完高帽, 又举了几个例子:“再者, 自古游子背井离乡, 都盼着骑着高头大马, 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父母欣慰。倘若家中父母长辈, 泉下祖宗,见到后辈衣衫褴褛,得多为后辈伤心担忧呢。面子是小,伤了长辈的心是大。又, 如若他国百姓到来,见到我国军士兵强马壮、建筑庄严巍峨、人人穿着都富有美感、谈吐不俗、食物精细考究、配饰赏心悦目……与他们国家的大不相同, 必定拜服于圣上的治理, 对我们心神驰往。”

    福亲王的右拳捶在自己的左掌上,说道:“对啊!穿得好看能让那些小国仰慕!”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文章, ”卢文安说道:“若果过分崇尚简朴, 上行下效, 那么,哎。不说别的地方, 就说雷音寺附近,近日, 有眼可见, 不少摊主生意亏损, 已经倒闭了好几家摊档, 我的这些作品,也无人问津。京城附近的也尚且如此,长此以往,可以推测出来,各种饰品将会无人佩戴,建筑不再求精美,那么,出神入化的泉州漆线雕、细腻精湛的东阳木雕、富丽庄严的金漆木雕、龙舟雕、面具雕、彩绘雕……除了雕品,各地绣法,染色的布料,印染的纸张,各色瓷器,各行各业,全都化繁为简,技艺面临失传,不再百花齐放,不再多姿多彩,这得多可惜呢。”

    福亲王连连点头:“是啊,这也太可惜了!”

    这些只是爱美的福亲王关注的地方,卢?安接下来说的,却是皇帝会担忧的重点:“可惜的不止这些,在各行各业、各种精美作品背后的,是以此为生的手工匠人啊!如果精心制作的作品无人问津,那么,掌握高超技艺的手工匠人们,生活将如何为继?只得被迫放弃钻研一生的技艺,让家族传承的技艺面临失传。特别是家中没有良田可种的,本来可以靠着一门与众不同的高超技艺养家糊口,将来却连上敬老人,下养儿女都不能。本来衣食无忧的、各行各业的匠人和他们的家人们,突然面临吃不饱穿不暖的困境,试想,他们又会如何?从此乱象横生,实在令人忧心……”

    虽然看起来有些夸张,但是,乱象已有端倪了。

    自从皇帝推崇一切从简开始,最直观的,在京城之中,没有贵人购买新布,都穿得旧衣服,布料开始大幅掉价,染坊入不敷出,绣娘失去活计;卖饰品的店铺门可罗雀,玉雕师父收徒都开始没人拜师;他的皇兄所用瓷器,用最简的,官员皇亲们都不敢越过他去,只能用更简的……

    若是长此以往——

    活计不能为生,那他们会去干什么?

    去种地还是好的,可受影响的行业太多了,万一一时想岔了,去赌博、当山贼、匪首、小偷……这可真难办。

    没有田的那些,多少家族会挨饿受冻?

    没有天灾,难道就要让朝廷开仓救济?

    福亲王这会儿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直接让侍从来们回奔走,取得纸笔,把纸笔递给卢?安,又命侍从开始研墨墨水。

    卢?安握住了突如其来的笔,微微一愣,问道:“这是?”

    “笔给你,你来写!”福亲王兴奋地搓手道:“你说得太对了!可我记不全了,如果能说服我的兄长,这是最好不过。等一下,你会写字吗?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会是会的,记得也是记得的,”卢?安说罢,轻咳一声,小声问道:“那个,如果我写了,请问公子,您还买我的桃核雕吗?我也快连寺里的斋饭都吃不起了,需要公子你慷慨解囊。”

    福亲王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买!”

    卢?安实在是太喜爱这样豪气的客人了,他带着福亲王回到自己租的摊档内,坐了下来,又思索一番,谨慎措辞,才提笔书写。

    在对福亲王说的话的基础上,卢?安花上更多笔墨,写了一篇赞颂君王赞颂美好生活的赞歌。并回忆了别国使者看到他们国家种种强盛而十分拜服的历史、别国赞美他们国家的书目,添上百花齐放的各地域木雕工艺。又明说在太过追求简朴之后,上行下效,将会让文化倒退、动荡家国的种种危害,像写论文一样,有理有据的。

    而福亲王进了卢?安的摊位,在卢?安奋笔疾书的时候,对卢?安的各种核雕存货一个个观赏,全都爱不释手,喜滋滋的。等到卢?安写完,又誊抄了一遍,福亲王还意犹未尽,未曾欣赏足够。

    卢?安催了一声,把誊抄的文章递了过去。福亲王才恋恋不舍地从一个个核雕中脱离出来,从头到尾把卢?安的文章看了一遍。

    这字迹有点眼熟,福亲王仿佛在哪里见过。

    不过,福亲王一时没想起来,就忘了这事,被内容吸引住了,他看完第一遍,忍不住从头开始,又看了一遍,细读一番,满面都是惊喜。

    他觉得,如果这篇文章给他兄长看了,那他肯定可以从此不用再穿着土土的衣服,不用羞于出门不敢见人,能恢复以前的生活品质了!

    不过,对比起福亲王的满心欢喜,卢?安仍不放心:“虽然算是有理有据,只是,你的兄长既然明言过不喜,如果朝令夕改,他在面子上可能过不去,短期内仍然不允。”

    福亲王跟着忧心道:“那该怎么办呢?”

    卢?安另起一纸,写了一份锦囊妙计,又挑了一枚岁岁平安桃核雕,对着福亲王,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

    福亲王一听,眼睛瞪大、嘴巴亦张开得吞得下拳头,他喜上眉梢:“高人啊!谢谢谢谢!真没想到,你一个毫不起眼的摊主,竟然,”福亲王有点激动,没找到一时词语来形容,索性伸出了大拇指上举,重复了:“竟然能高!”

    卢?安笑了,说道:“无需言谢,我还没对公子你表达感激,感谢你如此喜爱我的核雕作品,要把我这儿的存货全部带回家。像是遇到知音似的,有你的欣赏,被欣赏的作品便有了存在的价值。”

    福亲王嘿嘿一笑,捧场道:“你的作品是都很好啊,我最喜欢这套十二生肖的!整整一套啊!可惜还是太少了,你那还有其他存货吗?我都想买。”

    物以稀为贵,何况桃核雕不易成品,卢?安的确还有存货,不过决定留下一些,于是便摇了摇头,说道:“暂时没有,不过如果这门手艺有存在的价值,我会继续雕刻,不断雕出新作品的。”

    “期待!”福亲王得了最终买走了一箱,满面笑容地下山去了。

    只是,一想到他要把卢?安那整篇文章全文背诵,记性不好的福亲王又满面愁苦了起来。

    直到马车驶入京城,福亲王还是背不下来,只得掩面哀叹道:“我是不是有点不学无术了……连一个随地摆摊的哥儿,字能写得这么好看,文采也这么好,学识这么渊博,人情如此通达,我却连背不下来,连复述都不能。”

    福亲王的侍从提议道:“您要是背不下来,把文章直接呈上去,不就好了吗?”

    “对哦!这不更能说明寻常百姓都能读书识字,皇兄治理有方吗!”福亲王扬起笑容,带着卢?安的字进宫了。

    进宫之后,福亲王在路上偶遇下值的吴英祈,在吴英祈对他行礼时,福亲王忽然恍然大悟,掏出卢?安的文章,又扫了一眼。

    就说,这字迹怎么都觉得非常眼熟,原来是被他皇兄称赞过的、在骂完他字丑之后、让他多学学的、吴探花那别树一格、俊逸又工整的字迹!

    福亲王低头,又扫了一眼卢?安给他的文章。

    他是字丑没错,不过鉴赏能力是有的。那吴探花的字,比起这无名哥儿的,明显略逊一筹嘛。论□□,竟然是那位卖核雕的无名哥儿更洒脱一些。

    莫名觉得掰回一城,福亲王直接越过恭敬行礼的吴探花,去找他的皇兄去了。

    吴英祈待福亲王离开之时,才抬头看了一眼。

    见到了那枚在福亲王腰间悬挂着的玉佩之下、随着步履而晃荡的果核。

    眼熟,看品相,像是卢?安送他的金榜题名桃核雕。不过远看也看不清楚,吴英祈对此并不深究,只是,觉得福亲王太过放肆了。

    明知今上不喜配饰,朝中上下所有官员,都不敢再佩戴玉饰,他的金榜题名桃核雕也都被收了起来,他的母亲最新请人裁剪制造的衣裳、金镯银钗都不敢穿戴上。可福亲王恃着自己是圣上的亲弟弟,就敢放肆,去惹圣上不喜了?

    真是愚蠢不堪。

    吴英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事,步出宫门,把心思放在丞相府嫡出的姑娘身上,思考回赠什么礼物好。

    第一次被揍的那天,还下着雨,街上没什么人,揍人者的脚印也被冲刷个干净。要不是丞相之女约他出来,吴英祈本来都不想在雨天出门。结果无端端被揍了,也没有赴约,幸而他护住要害,只是,腰背部肿了,痛的不行,外加风寒伤病了而已。

    第一次是不知道被谁揍了,吴英祈还能理直气壮地去报官请求抓人,第二次就惨了。

    第二次他鼻梁都被打歪了,眼青鼻肿的,说话都不利索,连腿都被打折了,却连官都不敢报。

    在蔡先生大寿的今日,吴英祈惨兮兮的卧病在床,吴老太太亲自端来一碗小米粥,一边喂吴英祈,一边不停地骂道:“朝廷命官都有人敢打?这人也太胆大了!我儿可怜哟,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吴英祈只管喝粥,一声不吭。

    揍他的人……吴英祈自知理亏,只能认了,不敢反抗。

    这小米粥,都糊了,有焦了的味道,和从前卢?安精心准备的早餐粥差得太远了。

    如果卢?安还在,他也不用吴老太太服侍了吧。

    吴老太太一边喂,一边又骂道:“我儿别嫌弃难吃,现在的人牙子都没有好货,介绍来的都是什么娇滴滴的姑娘,我儿是要娶丞相女儿的,身边能放不干活的小姑娘吗?而且介绍来的长工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几天就不干了。等几天再找个厨子,味道都好吃了,先忍忍,啊。话说你都卧床好几天了,丞相那边的怎么一个人都没来看你的?”

    吴英祈闭上了眼睛,满心苦涩,艰难地嘶哑着声音回道:“他们不会来了。”

    吴老太太:“……啊?为什么?他们出尔反尔了?我去找他们。”

    “娘,别轻举妄动,我会让她来的,等我脸的好了再说。”吴英祈抬手摸了摸自己青肿的脸,立即痛得龇牙咧嘴,脸一动了就更痛了。

    吴老太太看了眼自家儿子那惨不忍睹的脸,深以为然,都不想看见吴英祈的脸了,要不是声音一样,吴老太太都认不出来这是自家儿子。她只得小声道:“也对,你现在……真的不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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