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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休息?那倒不是,铁打的人也要休息啊!只是休息的时间不对。

    安乐公主一怔,而后笑道:“她确实挺累的,要休息休息……”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殿下都没有……”一旁的婢子忍不住抱怨。

    “宁儿!”安乐公主喊了一声那婢子的名字,看着她,斥声,“放肆!”

    婢子忙跪了下来,连连称自己错了。

    安乐公主这才看向薛大小姐:“她还说什么了?”

    薛大小姐道:“她让我带上医者进来为乔相爷诊治,她说乔相爷最是讲理,届时公主有理的话,乔相爷自会为您做主。”

    她不傻,虽然那时未必能全然明白那个女孩子每一句话的意思,但此时说出这话,显然已经明白了。方才殿外相争的一幕,她也看到了。乔相爷这样的人在此时对公主就至关重要,容不得一点闪失,她从宫外带进来的大夫这种时候比宫里太医署的太医更可靠。

    薛大小姐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对她突然登门时的反应,明明懒洋洋的,连语气都是慵懒的,说出的话却凌厉不可直视,当时她便已被震慑住了,过后想来,非但没有半分缓和,反而愈发震惊。从头至尾,看那女孩子哈欠连天心不在焉的应付她,却真真没有一句废话。

    安乐公主此时再次沉默了,半晌之后,她笑了,转头看了眼地上跪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婢子:“宁儿,听到了么?她便是休息,也早替本宫安排好了。”

    婢子连连道是。

    诺,这就是她!人不在却比她们这些在的人做的事更多也更有用,公主这种时候势单力薄,她便送来了薛家和乔相爷,这也是此时公主真正需要的东西。

    没有人能否认她的能力和她的作用,她做的事可以说比在场所有人做的都更有用,可你却知道她根本没有对自己的事用心。不用心也能如此,那么用心呢?

    可惜的是,她永远有自己的事要做,永远不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还是她厉害啊,是不是?”安乐公主笑着看着薛大小姐道。

    薛大小姐沉默了良久,终于嗯了一声:“是啊……”她声音有些酸涩,“她很厉害。”

    “你不喜欢她。”安乐公主道,是陈述不是疑问。

    薛大小姐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不大喜欢。”说罢似是又怕安乐公主责骂,追加了一句,“她也在为公主做事,我知道轻重。”

    安乐公主嗯了一声,又看着她笑了:“你也不错的,很聪明。”

    薛大小姐道:“她是我这样的聪明人的噩梦。”

    你也许要花上十年八年,绞尽脑汁劳心劳力做到的事情,她却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了,那种颓然无力感让人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这些年所学所获是不是值得。

    安乐公主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道:“她其实也很努力的,虽然……”虽然努力的未必都是她的事情,“所以才会那么累,需要休息。”

    “我倒宁愿她停下来歇歇,那也总让我们这样的人有个盼头,”薛大小姐道,“不然,总觉得与她越来越远。”

    天赋远胜于你的人比你还努力,总觉得永远都追不上她。

    安乐公主笑了笑,低声叹了口气:“我在想刚刚如果是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狼狈了?”之前她表现的一定很糟糕吧,以至于到最后被人责问,手无足措。

    薛大小姐想起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孤身面对群臣责问也未退缩的公主,她摇头:“公主做得很好了。”

    “我不想名不正言不顺到最后却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安乐公主苦笑了一声,“我知道,这一点我摘不干净了。”

    她以为她准备的足够充分了,但事实给了她一记狠狠地耳光,并没有。这群大臣与她两个皇弟没有她想的那么无能,她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

    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简直可笑。

    她以为自己很强了,能够一脚踏进这场浑局,她以为自己会是这场浑局的掌局者,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局中的一枚再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夜郎自大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这一步已经跨出了,她这时才感到害怕,夺嫡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简单,但世上很多事都是没有只有去路没有回路的,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

    ……

    昨夜那么多奔向皇城的马车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晨起的小食摊上是人流最多的地方,小食摊上的食客显然没有错过这个话题,早已压低声音议论交谈了起来,时不时有“陛下”“怎么办”诸如此类的词混合着惊呼声传开。

    一队晨起就在大街上巡逻的官兵走近这里,停了下来,而后分列两旁,自动开出一条道来,一位官员走了过来。

    早有眼尖的食客认了出来:“是何大人!”

    何太平走了过来,听到陡然小下去的议论声与参差不齐略显零乱的“何大人”响起,他笑了笑,看向这些早食摊上的食客:“大家坐下吧,本官同你们一样,一大早也是过来吃饭的。”

    他说着,便一撩官袍,向角落处一张只坐了一人的位子上走了过去,而后坐了下来。小工见状,忙过来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碗碟残骸,收拾干净了,才小心翼翼的问:“大人想吃什么?”

    何太平扫了一眼周边食客桌上的食物,开口道:“来碗汤来个馍。”

    小工应声下去准备了,何太平又看向一众食客,神态和蔼:“莫在意!”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吃便是了,不用管他。

    小食摊上安静了下来,先前的议论交谈声也不见了,众人安静的吃着,吃完又离开。

    何太平喝了一口面前的胡辣汤,他本非长安人,但在这里为官十多年也早已习惯了长安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吃,但这碗素日里他还算喜欢的胡辣汤此刻却怎么都喝不下去。

    “何大人,一大早的好雅兴啊!”对面小口小口咬着馍,吃相斯文的女孩子便在此时抬起头来,朝他笑着,压低声音道,“大人一来,大家都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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