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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公主这句话就放心了。”少女眼神闪了闪,顿了顿,又道,“方才我经过御道时,看到不少官员被押了出来,陛下似乎……”

    “这两天都是如此。”安乐公主重重地叹了口气,干咳了两声,“其实外祖父同舅舅说话时,我并未走远,也听到了一些。听说……陈述被人暗杀了。”

    “公主不会武,脚步声重,呼吸声也无法做到微不可闻。郭太师同郭大人聊政事,必有护卫在侧,对不对?”卫瑶卿问道。

    安乐公主点头,眉目一挑,有些兴奋:“先生果然厉害,跟亲眼看到似的,同你说的一模一样。是算到的么?”

    郭太师膝下一女一子,女为当朝皇后,其子则在京中领了一个闲职,这位郭大人说能力吧,太差也不至于,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中庸。

    “这个不用算。”卫瑶卿摇头,“寻常人家谈论政事都要退避左右,生怕被人抓了把柄,更遑论郭太师?如郭太师这个品级上的人,谈论政事没有护卫在附近守着的,我还当真从未见过。”

    “既有护卫,公主在附近偷听,又怎会察觉不到?”少女笑着摇了摇头,“而且公主都向郭太师提及了所求,郭太师居然还未收回那些人,而是给公主弄了基本《女则》、《女戒》来,看来郭太师也不是当真完全无动于衷。”

    安乐公主眼睛一亮:“原来外祖父他……”

    卫瑶卿朝她笑了笑:“郭太师不是什么食古不化之人。”

    “但那又如何?”高兴过后,安乐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外祖父只能在暗地里帮我,父皇那里总是一筹莫展。”

    “那我便送公主一程,好让公主离陛下近一些。”

    安乐公主抑制不住脸上的惊讶之色,猛地抬起头来,却见身旁的少女抿了抿唇,唇色有些发淡,窗口的阳光照到她的身上,整个人仿佛踱上了一层蒙蒙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竟生出了几分说不出距离感。

    陛下为何畏惧陈善,是因为知晓眼下若真打起来,陈善军力更胜一筹。若将之比作一局棋的话,陈善手执的是先行的黑子,他如今掌握了主动权,但这主动权也是相对的。

    “公主附耳过来。”

    安乐公主怔了一怔,点了点头,耳朵凑了过去,片刻之后,脸上随即露出了几分惊愕之色。而后兴奋的站了起来,“我一会儿就去求见父皇。”

    卫瑶卿笑了笑,点头:“公主且记得,在陛下面前要多提‘女儿家不懂政事’这几个字,就算提了好点子,这句话也是少不了的。”

    “女儿家不懂政事。”不得不说这句话可以算是安乐公主眼下最讨厌的话语了,恨不能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这句话,为何偏偏还要提。

    “这叫以退为进。”少女摇头,“陛下喜欢的是一个聪慧没有野心的公主殿下,所以殿下在陛下面前就要做一个聪慧没有野心的公主。至于做到什么时候,先等着。”

    安乐公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卫瑶卿看着她,默然。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在南疆的时候她就知晓了。若是生而为男子,自小接受储君教导,未必会逊于太子殿下。眼下虽说有些晚,但是还不至于彻底。更难得的是刻苦、努力,她自己属于天赋异禀之人,所以更清楚,刻苦的努力是能够一定程度上的弥补天赋上的不足的,所以即便天赋过人,也是需要不断努力的。而且安乐公主这个年纪,相比大多数权贵来说还小,所以还来得及。

    她选择安乐公主除却她的身份和时势之外,其实与安乐公主这个人也有关系,一个真正天真憨直可爱的公主,是不可能在南疆活那么久的,相比故去的太子殿下,她的身份虽说不至于如太子殿下那样被百般折磨,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一个相对于太子殿下这样重要的俘虏,可有可无的公主没有那般引人注意的同时,也代表了不重要。不重要,则可杀之。但是她活了下来,会藏拙、会谋划,这两样听起来简单,但是要做到,而且要维持三年却一点都不容易。

    就如现在这样,看着憨直可爱的公主,谁会想到她有这样的野心?野心和藏拙这两样一向都是古往今来,夺嫡胜利者所拥有的不可缺少的东西。

    也未呆多久,那位领俸的,所谓的“先生”便离开了。御花园中做事的宫人早已见怪不怪了。说是“先生”,其实才那么点年纪的“先生”能教什么,不过是陛下夹杂着愧疚的爱女之心使然,安乐公主殿下喜欢,那就给她找一个玩伴好了。说是先生,实则就是玩伴而已。

    ……

    回到阴阳司的时候快到晌午了,她推门而入,却见自己的座位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鸠占鹊巢啊!少女脸色生动了起来。

    “五石散!”一张纸在她开口之前拍在了桌上,坐在她椅子上的裴宗之开口道,“你要的消息都在这里了,”顿了顿,看着她有些微出汗的额头,“你又去见公主了?”

    “是啊!”卫瑶卿一笑,拉了一张椅子,和和气气的在裴宗之的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隔了一张偌大的桌案说话。

    这是她每天来阴阳司待命的地方,桌上零零散散的摆着几本书,砚台干干的,一看就是许久未用了。

    女孩子打开那张纸细细的看了起来。

    “延禧太后身体不大好了,陛下特地分拨了几个太医署的太医全天在太医署里等着候命。”

    “在南疆时,就见延禧太后时日无多了。”女孩子头也不抬,“算算日子,也没有多久了。”

    “前两日,延禧太后又去延礼太后殿中大闹了一场,砸了不少事物才走。”

    “噗嗤”一声轻笑,女孩子抬头,“其实咱们陛下还真的挺像延禧太后的,果然是亲生的母子,一样的雷声大雨点小。”明宗帝不是个手段强硬的君主,顾忌太多,往往哪一边都做不好。

    “其实我觉得延礼太后当真算得上一个不折不扣的真小人,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就是活着,好好地,舒服的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她若是不主动投靠裴行庭,至少能活到陈善起兵之后,没准还能活到新帝登基,但她知道,这样活着会被陛下与延礼太后折磨死的;所以她投靠了裴行庭,告诉陛下她与陈善已经决裂了,纵使最后的保命底牌已经拿出来了,但短时间内至少还能享受一番。”

    延礼太后这一生,作为后妃,享受到了应有的殊荣,还给先帝戴了顶绿帽子;作为太后,天子非她所出,却享受了半辈子的太后荣耀;作为女人,让陈善这种天下枭雄与之虚与委蛇,也算不枉此生了。

    “你觉得她能活多久?”

    “应当先延禧太后一步吧!差不多了,”女孩子看完最后的消息,将手里的纸烧成了灰烬,“她也活的够久了,这一辈子过得够尊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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