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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戴笠故交

    “好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洛绣包你一学就会,再不听话我还要告诉大爸,看你得瑟。”

    宗姑娘用一根手指,点着她的脑门,咬着牙假装狠狠地告诫她。

    两个姑娘起身回房,宗若璞多有不舍,月色下,她深情回望一眼柳云桥。

    柳云桥一个人在禅院石桌上坐了一会。 这时,三更声响,一慢两快咚——咚咚!

    正当他准备回屋就寝的时候,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少侠留步”。

    他回头一看,慕神医跫然而至,他步履无声,如仙入凡尘。

    “慕神医,尚未歇息?”柳云桥感到很是意外。

    “山人修炼,需采得子午甘露。正要回屋歇息,路过禅院,见你一人独坐在便过来看看。”

    慕神医说话声音声调不高,但是中气十足。

    “神医真可谓仙风道骨,神游八极。在下敬仰!”

    柳云桥并不是客套和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少侠谬赞也,我见你虽为蒲柳之质,确是武学高才。不知少侠仙乡何处,师宗何门何派?”

    慕神医也不避讳,还是直截了当的问起了他。

    全镖局都知道柳云桥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对自己的武功也是深藏不露。

    “神医垂询,云桥不敢隐瞒。云桥不才,本是新安江人士,随父母定居至雁城茶山,父亲为抗洪贼督统参军。并不曾拜到武林门下,只因我自幼体弱多病,随母亲学的三招两式和骑射弓马,不过是粗拳笨脚。”

    柳云桥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丝毫也不隐瞒。

    “跟随母亲学的武功?敢问令堂名讳?”慕神医似乎有点好奇,穷追不舍地刨根问底。

    “回神医,家慈单姓朱,名讳婧宸,世居洛阳。”

    慕神医听完脸色大惊,然后长叹一声不住点头道:“朱婧宸?你的母亲?怪不得,长相体貌,武功渊源,这就对了!”

    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柳云桥不明就里,仿佛云里雾里。

    “你我原是戴笠故交,渊源颇深。第一次救你上岸,见你背上图案奇异,若隐若现。昨日比武,我见你武功招数,乃是剑法入拳法,拳法融剑法。这是江湖失传了将近三十年的伏羲古派武功。三十年前伏羲派乃是武林至尊,因为帮派内讧导致衰落式微。典籍失踪,武功失传,门徒失散。伏羲一门开宗立派几百年从此销声匿迹,曾经的风光已是昨日黄花。只剩下一个江湖传说,传说而已。”

    慕神医一唱三叹,仿佛实在诉说一个久远的故事。

    “伏羲派?神医也知道?我听我娘说过,但是没练过伏羲阴阳掌和河洛十五剑。”

    他没想到,自己的武功不论在江湖还是军营,从来几乎无人识破,居然被一个神医点破,看来这个神医可真是不简单。

    慕神医道:“敢问少侠,令堂乳名可是唤作四娘?三十年前,我曾经与令堂同门结缘,拜入伏羲派,令堂大人正是在下师姐。只是我平生厌恶武学,师父便教我研习养生方术,兵书策论,后来又取终南山楼观台、罗浮山冲虚观学得炼丹之术,成就今日之我。”

    “原来阁下是我师叔?我小时候听母亲说过您,您绝顶聪明但也很顽皮,母亲和几位师伯都很疼你。师叔在上,受云桥一拜!”

    柳云桥赶紧跪拜慕神医,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总算遇到一个跟自己亲近一点的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云桥贤侄,不必多礼。你我相聚洛阳,既是缘分,更是造化!“

    “令堂大人是我同门道友,同在九华山云盘峰伏羲派习武学道。伏羲派道场云盘峰住着三位大师,云盘老祖、云盘教主和云盘长老。我年幼失怙流浪江湖,当时年少不过十三、四岁,朱四娘乃是我二师伯云盘教主四大弟子,排行老四。她对我疼爱有加,关心备至,我叫他四姐。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也是年近五旬,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故人之后,也是因缘际会、造化弄人。听你上次坦言,家中遭遇不测,令堂生死不明,为此我心万分悲痛,祈祷我师姐平安无事!”

    慕神医看到眼前的孩子居然是自己师姐的后人,倍感亲切心疼,自己的思绪也被带到几十年前九华学道的青葱岁月。

    一想到自己的师姐生死难测,不禁有些伤感。

    还好误打误撞自己救活了师姐的儿子,算是投桃报李。

    “云桥贤侄,你武功造诣起点甚高,天资聪慧,悟性甚佳。出招奇快无比,进攻动作精准,但是内力尚浅,破绽很多。悟性有余,功力不足。还要勤加练习,多思多悟。山西西门镖局来客此番求医,我本无工夫北上,可那是雷大哥故交。你就在镖局等我,待我北上归还之后,找你有要事相商!”

    慕神医语重心长的告诫劝勉,他看出了柳云桥的武功传承和缺陷。

    “侄儿遵命,多谢师叔指点迷津,侄儿一定勤学苦练。”

    “好了,时辰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

    那一夜,柳云桥百感交集,直到天快亮方才入眠。

    2、西门落烟

    翌日,西门落烟一行几人早早来到镖局厅堂。

    这一路风雨兼程旅途劳顿,但是内心焦急的西门落烟几乎一夜无眠。还不等天亮,她就早早醒来。

    东方镖局主厅堂装饰颇为考究,正中墙面上悬挂的是祖师爷画像。

    临墙是一张八尺条案,条案前面是一座长约一丈的黄花梨大罗汉床,雷一诺端坐上首。

    两侧四把太师椅,慕神医和宗启文分列两边,下首两把椅子上坐着西门落烟和付青龙。

    雷鸣和柳云桥几个晚字辈的,于两旁站立。

    慕神医精神矍铄,他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盖碗。说道:“按照昨日商定规矩,就由西门大小姐猜我出的中草药谜。那我问你答:

    “东郭先生浑不知是何药?”——“狼毒草”

    “时节又到端阳节?”——“半夏”

    “父母在不远游?”——“当归”

    “人生有百味酸甜苦辣咸?  ——“五味子”

    “天女散花春常在?”前面四道题,西门落烟几乎是对答如流,张口即对。

    这道题她考虑很久,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神医可否换个题目?”西门落烟还是回答不上来,这时候一旁的柳云桥不停的给他对着唇形,他不出声张开了嘴巴——JIANG-XIANG、SI-JI-QING!,他的在后面的暗示被宗若璞看见了,她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西门落烟看到了他的唇形,想了一会儿:“降——香?”

    “姑娘聪慧,反应敏捷。只是这最后一道题只答对一半,这是两味中药,天女散花是降香,春常在是四季青。这个病我瞧不了了,诸位请回吧,老夫规矩无人能破。”

    慕洪的语气即是逐客令。

    西门洛烟一听慕神医回绝了自己,立即面容大变,她单膝下跪,恳求慕洪:“小女才疏学浅,未能猜中药谜,惭愧惭愧。只是家兄危在旦夕,千里求医,恳求神医仁心搭救!”

    慕洪先生行医三十多年,医术高明,规矩也很怪异,有人说他是杏林圣手再世华佗,也有人说他是个怪人。看见他有些为难,背过身去,不置可否。

    “西门姑娘请起。”这时候,雷夫人忽然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她一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她扶起了西门洛烟,转身对慕洪说道:“古书有云: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西门大小姐千里求医,救治兄弟性命心切,其德可嘉,神医就破一回例,辛苦走一趟吧。”

    “是啊,慕贤弟,西门老镖头行侠仗义,江湖名声有口皆碑,西门大小姐也辛苦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弟就给个面子吧。”雷一诺也发话了。

    “你们三个谁功夫最好?练几招,让慕某开开眼?”他回过身来,指着西门落烟和付青龙说道,雷一诺一听他这么说就心里有谱了,慕神医基本算是同意了。

    付青龙抽出了一柄长剑,来到院子中央,众人无比期待。只见他白衣飘飘,潇洒奔放。

    似飞龙出水,浪涌波旋,挂中有刺,撩中有劈,崩点互补,神意一动千万里,剑锋一动鬼神惊。

    “好剑法,刚柔互补,阴阳合抱。阁下剑法可是武当八卦飞龙剑法?”

    “神医不但医术独步当世,武功见识非同凡响!”付青龙一向清高,亦被慕洪折服。

    这时候,柳云桥冷静旁观,不言不语,略有所思。而雷鸣雷响相互对视,雷响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付大侠今天为贵客,不过在下确实被阁下剑法震撼,讨教几招,不知阁下可否赏脸。”雷鸣很客气,但是语气却不容推却。

    “鸣儿,不得无礼。付大侠是镖门同道,今儿虔诚求医,不得造次。”雷一诺呵斥了一句。

    雷鸣无奈,只好退到一边。这时候,厨房早已备下酒菜,雷一诺邀请西门镖局西门落烟一行就餐。

    席间西门落烟格外注意柳云桥,还特意举杯敬酒,宗姑娘心里醋意翻腾十分不快。

    第二天一大早,慕洪就跟随三人去了太谷。镖局又归于平静,一切如常。

    3、甘心痴绝

    督军府,家眷宅后侧厢房。屋子布置的清雅别致,紫色薄纱,璎珞珠帘。

    一方花梨画案,笔墨纸砚,黑檀镇纸,青花瓷笔架笔洗依次摆放。

    十锦槅子博古架陈设几件古玩器皿,线装书数卷随意陈列。砚台上盖,笔墨凝干,主人很久不曾泼墨挥毫。

    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床榻上躺着一位少女,约摸二十岁年纪。

    她形容枯槁,面容消瘦,眉头轻蹙,绣口微泯。

    “郎中,小姐都病了几个月也不见好转,小姐的身子可要紧?”这个丫鬟中等身材,身段丰满但匀称,齐额刘海梳一大辫子在脑后,一身水红色衣服。

    “哎,心病。观其脉象症状,舌淡红、苔薄白、脉象弦细无力。乃忧思过度心伤焦虑而致。心开窍于舌,其华在面,在体合脉,在志为喜,在液为汗。”

    头发花白的郎中精神矍铄,他戴了一幅圆框眼镜,蓄着山羊胡,坐在房子中间的圆桌子上,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医术名词,抄起毛笔开药方。

    “可有新方新药?”一旁一位四十多额岁妇人,她紧皱眉头,忧心忡忡。

    “是药三分毒,多服无益。最需疏肝解郁,给小姐多喝玫瑰花茶,多吃忘忧草,也就是萱草黄花菜,可以理气解郁,镇静安神。再用大枣甘麦配大枣熬粥,调养一月,天晴了要到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风景,心结打开,解线抒怀,自当痊愈。”

    《养生经》有道是“合欢蠲怒、萱草忘忧。”郎中经验丰富,方子开的平淡普通,但是关于心病论调可为一语中的。

    妇人付了诊金,又坐到了床前。她心疼的拉起女儿的手,嘴里还不停的絮叨:“影儿,娘知道你心理痛,前几年你跟柳星虹情投意合,两厢情愿,我和你父帅也不反对。本想着等你前年满了十八岁,就把你们婚事办了。可你当时体弱多病,这一耽搁就是两年,现在你也大了,身体也垮了。”

    说着她眼泪下来了,拿着手帕不停擦着泪眼。

    她转而话锋一转:“可谁知道,这柳千里居然私通洪贼,犯下叛国大罪。你父帅一向秉公执法,成为定案。柳千里判了斩监候,秋后问斩。大错铸成,无可挽回。影儿,事已至此,命该如此,眼下最为要紧是调养好自个儿的身子。”

    “娘,柳叔叔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云桥哥从小只读圣贤书,潜心骑射武功,兵书策论样样精通。他从来立志报国,所以才放弃功名喋血沙场,别人可以冤枉他,我们还信不过他们全家吗?”

    生病的姑娘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十分费力气,接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

    “哎哟,看看看,我的命  GEN   子,要我的命呢!又咳血了,丁香,快倒水。”妇人心疼着急,赶紧用手帕擦拭她的嘴角。

    “娘,我没事。等我好了,我要去找云桥哥,今生非他不嫁!”她声音微弱,但语气坚定。

    “瞎说什么呢,命都快没了,再说了柳星虹现在是朝廷钦犯。两湖几十个州府都发了海捕文书,估计很快就会落网。私通洪贼证据确凿,那被截获的书信明明就是他的字体,还有那戴着红帽子穿着黄衣服的人,夜里出现在他家的院子里,铁证如山!眼下已经定局,你还是给我忘了那姓柳的吧。”

    母亲晓之以理说服她。

    4、云桥书影

    听到云桥逃亡在外,州府海捕,她背过脸,泪流满面,五内俱崩,肝肠寸断。

    重病卧床的姑娘名叫曾书影,今年二十岁,他的母亲曾欧氏,是个四十多岁有风韵的妇人。

    她提到的柳星虹正是流落江湖的柳云桥,原来他真名柳星虹,云桥是他的字,被追杀之后,为了不引人瞩目,就以字行。

    他们曾经是一对海誓山盟的恋人,并且订有婚约。可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准备鸾凤和鸣、笙磬同谐之时,柳家遭遇灭顶之灾,一对恩爱恋人从此天各一方。

    曾书影痴情念旧,一时急火攻心,病卧床榻足足三月。

    事情从四年前的春天说起,那时候柳云桥刚满二十岁,中会元,文韬武略,意气风发。父亲当时正是两湖剿洪督军曾部堂四大谋士之一,“运筹帷幄”中的第三位——柳千里,深明韬略,足智多谋,人称“赛子房”。

    云桥少年得意,题金榜,举孝廉,全族荣光,其父颇为欣慰,部堂大人曾经科举七次方中,得知云桥年轻便得以高中进士,非要见见这个后生。

    父亲就带他去见部堂大人,那一日部堂府邸军务繁忙,他只能在后花园等候。

    那一日春和景明,惠风和畅。终于能见到他一直崇拜仰慕曾部堂,部堂大人的文韬武略经国伟才令他无比敬仰,他心怀忐忑激动不已,无意赏景观花。

    这时候,几步之远处花丛之中,一个姑娘侧面的轮廓映入眼帘,她着一身青绿纱淑女裙,梳单螺发髻, 雾鬓云鬟。

    一头披肩青丝长发,以淡紫色束带绾着自然垂到背上,不着粉黛,不戴饰物,冰肌玉骨,淑雅脱俗。

    柳云桥不禁眼前一亮,心跳加速。他走近几步,有些激动和慌乱的说了一句:“见过姑娘,我姓柳,字云桥,今年二十岁,家住雁城茶山。”

    说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脸色火辣,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真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曾书影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又慌乱的低下头,以一把鲜花半遮着脸面,两腮泛红。

    只见她相貌清秀,见之忘俗,惊若天人。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如冰心一片 ,秋水一泓。

    她的丫鬟噗嗤一笑:“你是哪个?哪个问你那么多了,管你是哪个勒,管你多大勒,哪个问你家在哪里了?”丫鬟真是伶牙俐齿,说话像是连珠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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