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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爷子没坐多会便走了,顾文林夫妇俩随行。

宋宁看一眼顾承洲,挑了挑眉,问他闷不闷。老实说,那些来拜访的人中有内阁的成员,还有城中的富豪,以及世家大族的家主,可她一点应付的心思都没有。

若不是顾老爷子来,宋宁宁可窝在房里看书。

只是这宅子里真的太闷了,黄驰天天板着脸,秦朗一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忙什么。

“不去了,天气预报说会下雨。”顾承洲丢下一句,自己控制着轮椅滑回偏院。

宋宁耸肩,眯起眼看了一会阴沉沉的天幕,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跟上去。

才进门,外面果然下起了雨。

宋宁翻了个白眼,拿走一只苹果,晃去书房练字。

爷爷说,写字能让人的心静下来,以便磨练性情。她练了快二十年,还是改不了好动的毛病,可见这话是做不得准的。

铺开宣纸,宋宁吃完苹果瞄了一眼书架,取出最普通的一方砚台细细研墨。

过了几分钟,宋宁取来一支软毫醮了墨,徐徐写下四个大字——风雨已至。

从她出现在这里,这几天宅子里其实一点都不安生。那些人打着来探望顾承洲的名义,实际上是想看她。

看看能让一国总统都臣服的顾老,到底给孙子娶了怎样的女孩。

豪门世家之间跟风的情况,比平民厉害多了。

越是顶级的家族,越不轻易落人后。

放了笔,余光见顾承洲还不打算进来,宋宁笑了下徐徐转身。“我还不知道,你有偷窥的习惯。”

顾承洲微惊,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怕吵到你。”

宋宁挑眉,双手抱胸半倚着书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脸色比昨天好看了一点,但还是很瘦。他其实很高,只是重伤之后情绪压抑,导致他的体脂很低,整个人有种病态的美感。

“我回去午睡了。”顾承洲刻意忽略的她的目光,滑到书架前伸手拿了本书,控制着轮椅慢慢掉头。

宋宁不说话,在他从自己眼皮底下经过时,恶作剧的伸出脚。“顾承洲,你是不是男人?”

轮椅的轮子被她踩住,顾承洲眼底滑过不悦,不疾不徐的抬起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视线。

宋宁顽皮的眨了眨眼,倾身凑过去,故意贴着他的耳朵坏笑。“你想寻死。”

顾承洲心神微震,深邃如夜空一般的眼睛直直望进她的眼底,捏着书的拇指指甲周围,浅浅的白了一圈。

“我猜对了啊?”宋宁“咯咯”笑出声,倏然直起身,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昂着下巴先出了书房。

顾承洲没有抑郁,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银铃般的笑声渐渐的一点都听不到了,顾承洲偏头,落到楠木条案上,心跳的速度顿时加快。

她什么都看得透透的,却又假装什么都不知情,不知怎的,他竟觉得暖心。

宋宁,宋宁!

——

大概是顾老爷子放了什么消息出去,下午没人再过来拜访,雨也越下越大。

宋宁睡了一觉醒来,听到外面特别的吵,打了个哈欠不悦开门出去。

循着噪音发出的方向瞄去,发现周医生和他的助手都过来了,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顾承洲出问题了!

宋宁胡乱把头发整理好,拔腿冲进了治疗室。顾承洲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远远看着竟是死了一般的沉静。

中午的时候还好好的……宋宁挤进去,悄然站到周医生身后,偷偷瞄他的记录本。

发烧,并且伴有腹痛?难道是食物中毒?宋宁敛眉,余光见顾承洲睁开眼,抬脚过去,自然而然的握住他冰凉的手。“感觉怎么样?”

“想吐。”顾承洲说完,艰难别过脸。

宋宁目光向下,注意到他的裤子已经换新的了,赶紧收回视线假装自己没看到。“没事的,有周医生在。”

顾承洲难堪的点了点头,无意识的握紧她的手。

她的手很暖,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在他身上蔓延开来,一度冰封的心因为这暖意,渐渐融化成了一滩水。

再难堪的事情他都经历过,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如此的渴望旁人的安慰,哪怕什么都不说,安静的陪着他已是最大的鼓励。

“急性肠胃炎,问题不大。”周医生扶了扶眼镜,回头吩咐助理准备点滴。

宋宁闻言,悄然撤回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别有深意的冲顾承洲眨眼。“小问题,这两天不要吃油腻的东西,我一会通知厨房修改食谱。”

顾承洲知道她刚才在替自己诊脉,唇边路过一抹浅浅的弧度,点头。

宋宁粲然一笑,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不放。

点滴很快吊上,周医生嘱咐一番带着助理离开。

宋宁歪着半截身子,枕上他的枕头,在他耳边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宅子里的人都可靠吧?”

顾承洲剑眉微蹙,半晌,迟疑点头。

少女馨香的气息若有若无的飘过来,如雪如莲般沁人心扉,让他的神经都跟着缓和下来。

她挨的很近,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吹弹可破的肌肤,粉嫩的让他想亲上去。

“还是注意一点好,我们都吃了同样的菜,就你出问题。”宋宁小声嘀咕,语气不悦。“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天天有人想要害死你。”

“怕了?”顾承洲艰难拉回脱缰的思绪,说完,目光一瞬间黯淡下去。

他又何尝不知道,只要他活着便危机四伏。

宋宁眨了眨眼,笑了。“我怕什么呀,半个月后我一定会走,要害也害不到我头上。”

顾承洲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寒着脸扭头望向另一边。

宋宁留意到他的变化,抿了抿唇,缓缓坐直起来。

他的脸很白,是那种不健康的白,透着几分青色,几乎没有任何光泽。每日每夜,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来的。

叹了口气,宋宁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就算我回去了,我们也还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