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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少说,有种就上!”我对着秦玉郎勾了勾手指。

反正原本的几乎就是用苦肉计,让我被邪神吃进肚子里,等到邪神吸收了我的血肉,吃饱喝足之后才会露出真身。

只是我们都想不到,秦玉郎居然会将解忧公主的魂魄附于邪神之上。

他这么做的目的,已经不是单单想要复活解忧那么简单了,恐怕他还想要借助邪神之力,满足更大的野心。

端着茶杯的林社长早就吓的屁滚尿流,趁着两帮人争锋相对之际,想要脚底抹油。

但邪神已将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生物都视为猎物,他前脚刚跨出休息室大门,邪神的触手就在缠绕住了他的后脚,将他拖回到秦玉郎脚下。

种植着邪神的花盆下“刺溜刺溜”的伸出了无数紫色的触手,用极快的速度在林社长的身上交织出一张大网,吸干了他体内的水分。

“饿~”花瓣中,解忧公主的魂魄打了个饱嗝,舔舔唇对着我们又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秦玉郎阴险的裂开嘴,“乐儿今天的胃口真好,多吃点,你才能尽早康复~”

看着林社长眨眼之间就从一个人变成一具干尸,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后背凉飕飕的,似乎有一条触手悄然向我靠近。

赢湛也感知到了触手的靠近,一个华丽的高抬腿,将从半空中向我后脖子处袭击的一条紫色触手踩成了烂泥。

“他们不好对付,让我助邪神大人一臂之力,求求您了!”小少爷此刻已经从一直沙皮狗露出了原型。

变成一个瘦骨嶙峋,肚皮却异常肿胀的浑身长满了白毛的妖精,秦玉郎的鞋底就压在他高高凸起的肚皮上。

身为邪神曾经的饲养者,小少爷深刻明白,想要让邪神停止进食,就只有让它先吃饱这一个办法。

我几乎能从小少爷贼溜溜的眼睛里读出他的想法,他一定在努力祈祷,邪神吃掉我们之后就饱了,如此他就能保住小命。

“好啊~”秦玉郎兴致盎然的抬起脚,眉眼间恶毒的神色却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虽然我和赢湛约定了youjump,Ijump,可我却没有真的打算让心爱的男人也尝试一番被硫酸腐蚀的痛苦。

我后退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夫君,帮忙搞定一下这只癞皮狗。”

赢湛狭长的眼底满是不屑,还是挡在了我的身前。

在这之前,赢湛从没见过小少爷,也不知它有什么绝技。

我却清楚这妖精的斤两,身为一个好吃的妖精,小少爷只有一个绝招,那就是跑得快!

甚至,在类似于电梯包厢这种封闭又狭小的空间里,小少爷都能利用快速移动来隐藏它的本体。

可想而知,它的速度能够快到何种程度。

赢湛随手抓了两下,都被小少爷溜之大吉,不得不认真起来。

我则趁着赢湛被小少爷吸引了注意力,主动伸手握住了一根向我靠近的紫色触手。

“呼——!”耳边风声猎猎,一转眼我就被无数藤蔓缠绕住,包裹在一个类似于茧的东西里。

这种情况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挣扎,也不惊慌,反而有些庆幸。

我成功支开了赢湛,完成了一个人上演的苦肉计。

触手编制而成的巨茧之外,我听见了赢湛拼命挥拳的低吼声。

但他打了七八下之后就停手了,聪明如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用意。

触手上分泌的粘液,已经如硫酸一般侵蚀着我的身体,并且慢慢的积聚想要填满茧的整个内部空间。

“十五、十六……三十、三十一……”

我咬牙切齿的数着数,上一次我在巨茧中支撑了至少三分钟。

然而,当解忧的魂魄控制了邪神之后,触手吸取人类精元的速度也明显增快了。

还没数到六十,我就有点站不住了,浑沌的黏液中,我的腿或许已经变成了两条白骨。

与此同时,巨茧之外的打斗声也愈发猛烈。

又过了几秒钟,只听见吴言老道扯着沙哑的喉咙高喊:“本体现身了!”

一阵巨大的剑气,就将整个巨茧切成了两半。

我这才得以重见天日,如一片被浸湿的羽毛,狼狈的落入赢湛的怀中。

赢湛心疼的抱着我,脱下他的长衫包裹住我变得伤痕累累的身体,恨不得将在我们身边痛苦扭曲的邪神碎尸万段。

可不需要他动手,邪神也已经活不长了。

我的苦肉计见效了,邪神吸取了我这个“高级补品”,果真露出了一条肉色的近乎发白的触手。

那条触手,便是血神的本体!

吴言老道没有半刻犹豫,手起刀落,将那条发白的触手切成了两半。

一时间,邪神伸展出的无数触手都像是一起承受了这样的痛苦,狰狞的抽出伸缩着,不死心的拧成一团。

“徒儿们,作法请出三味真火!”吴言老道高喊着,咬开自己的食指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写了一下血符。

闻言,孔张、牛翻天、景千夏立刻围着吴言老道坐在的东侧,各自站在了南、北、西三个方位,将咆哮着的邪神围在中央,异口同声的吟唱着咒语。

“我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再伤了我的乐儿!”秦玉郎从他的身体中拔出了一根长满了倒刺的藤鞭。

凌空一甩,鞭子便如灵蛇,对准正在聚精会神吟唱咒语的吴言老道的脖子飞去。

只可惜在失之毫厘的距离,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捏住了鞭头!

赢湛漠然的看着秦玉郎,就像在看一个注定的失败者,不带一丝怜悯。

另一边,吴言老道等人已经念完咒语,一道蓝色的火星从天空突然出现,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邪神身上。

那火苗便是三味真火,一经碰触,就如同妖异的蓝色妖姬绽放出神秘而又炙热的烈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轰——!”

所有的触手都在顷刻之间被三味真火点燃,处在花心之中的解忧公主发出了尖利、痛苦的惨叫!

那双从花心中探出的双眼,似乎有那么一刻从极端的贪婪和食欲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对于自己的遭遇流露出几分绝望和即将解脱的期盼。

最终,这一切都消失在湛蓝色的大火中。

“乐儿?撑下去乐儿!”秦玉郎慌乱的大喊着。

解忧公主的喊叫在火焰中变得几不可闻。

赢湛抓紧的鞭头松懈下来,秦玉郎扔下鞭子,跌跌撞撞的走到被烧的不能动弹的邪神面前。

在谁也不能预料的情况下,冲进了火海,张开双臂紧紧的保住了满身是火的解忧。

“秦玉郎,你疯了,快出来!”我还念着两千年那个单纯、淳朴的秦玉郎。

在世人眼中,他是个罪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可他犯下的最大的罪,仅仅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女人。

秦玉郎的身体被三味真火吞噬了,浓烈的烟雾中,我们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他的声音却透露着惋惜和不甘,“就当我疯了吧,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爱我。”

大火整整烧了三十分钟,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除了被烧成焦炭的vip休息室,在秦玉郎与解忧公主拥抱的地方还留下了一颗焦黑的种子。

赢湛捡起种子放入我的掌心,“夫人可知这是什么种子?”

“我知道……”

它的名字叫做并蒂莲,顾名思义,便是同一茎上生出的两朵莲花,是极为珍惜的品种。

真好啊,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秦玉郎和解忧公主兜兜转转,走了那么多的弯路,虽然不再是人,却终能变成一株并蒂莲永远守在一起了。

而我和赢湛之间,却还有红线的诅咒无法摆脱……

那日我失血过多,陷入了深度昏迷。

等我醒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睁开眼,就看见赢湛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孔,附在我面前对我勾魂一笑。

我像一株植物,穿着简单的粗麻布依,生长在那个叫做尸体农场的地方。

那些被邪神吞噬的身体全都依靠着土壤中神奇的养分,恢复如新。

我看了眼左手,手腕上光滑细腻,再也找不到秦玉郎系上的那根红线的影子。

我真傻,秦玉郎已经死了,红线自然也一并消失。

再看了眼左手,赢湛为我系上的红线还结实的捆绑着。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赢湛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在我耳边低语:“凡人功德圆满之后,愿入仙班者称之为上仙,可享永寿。拒入仙班者称为散仙,寿命天定,但死后却不必轮回。”

“原来,我的夫君是散仙。”

我以为赢湛怕我在地里睡久了觉得闷,想要给我普及一些知识,逗我开心。

“那么夫人可知,散仙死后,会去到哪里?”

我好奇的摇摇头。

赢湛抬头看向了西方的天空,“是一个叫做洞天福地的仙境,永受福禄。那个地方看似与世无争、无忧无虑,但没有夫人的地方为夫不想去。”

慢慢的,赢湛又将视线转向我,这一次他如深潭般莫测的瞳孔中波澜起伏,让我莫名有些不安。

我不由微蹙眉头,被那只长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开。

“所谓功德,积善而累,积恶而消。积善很难,往往需要数十年如一日。积恶却很容易,只需要杀几个人便可。为了活时留在人世间,还有死后进入轮回。我不得不杀掉了一些人,来消除我的功德。”

说到这里,赢湛的视线暗淡下来,看向我身边的位置。

我也不解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一看,差点把我震惊得魂都掉了!

只见,身边原本黑色的土壤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吴言老道,孔张,牛翻天,景千夏,还有将我养育成人的外婆都横七竖八的惨死在血海之中。

“是你……杀了他们?!”我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根本不能相信,赢湛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他轻描淡写的回答却如冰雹一般把我勉强维持住的理智砸的粉碎,“恩,我杀的。”

“不,我不信!这是梦,噩梦,我一定还没醒!”

我崩溃了,紧闭着眼睛,情愿做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

赢湛修长的手指眷恋的划过我的侧脸,将一把冰冷的硬物递进我的手中。

“介不介意再杀我一次?这样红线的诅咒就能解开。我也能再作为一个凡人等着能够遇见你的每一个生生世世。”

赢湛说着,用他微凉的大手包裹住我的颤抖的小手握紧了那把曾经伤害过他一次又一次的血霁。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完全石化了,甚至忘了哭。

直到一滴滚烫的充满了咸腥味道的液体从赢湛的胸腔滴落在我的脸上,才骇然惊惧,血霁已经用我的手插入了赢湛的左胸。

这一刀,准确的全部刺入了他的心脏,赢湛若真的变成了凡人,必定必死无疑。

他倒在了我的身边,嘴角还啜着一丝令人心痛的笑。

我花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让自己平静下来。

似乎这一刀下去,不止杀死了赢湛,也将我一并杀死。

我也想不通,他为何不杀别人,偏偏要杀了我所有在乎的人,包括他自己……

或许从一开始,看似冷静的赢湛就比秦玉郎爱的还要疯。

我就这样,不哭不闹不动的躺在血色的土地里,感受着赢湛早就变成冰凉的身体,如一个死人。

月亮升了起来,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些脚步声陆陆续续的向我靠近,接着便是沾满了血迹的吴言老道的老脸。

“恭喜恭喜!”吴言老道眉开眼笑的对我抱拳。

景千夏,牛翻天你和孔张也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唯恐天下不乱的笑着。

我疯了,我一定是也疯了。

不然,死去的人怎会复活?

我那个被挖去眼珠子的外婆也不会又长出了一双新的眼珠。

“元宵,别睡了,快去地府把姑爷找回来啊!”

外婆用她穿着布鞋的小脚顶了顶我的屁股,想要让我站起来。

见我还是如烂泥一样,索性拔出插在赢湛胸口的那把血霁,将连接着我和土壤之间的根茎都割断了。

众人一起将我七手八脚的扶了起来。

“你们都是我幻想出来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喃喃自语着,眼泪这才似决了堤一般夺眶而出。

外婆的眼睛十分漂亮,是那种具有古典气质的丹凤眼,她让孔张端了一碗水泼在我的脸上。

我这才清醒过来,辨认出眼前的这些人有影子,有体温也有心跳,他们都是大活人。

可为何他们都复活了,只有赢湛还声气全无的躺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姑爷没告诉你?也难怪,他怕你下不去手,才和我们商量,演了这出戏。”

外婆的眼睛真是越看越好看,我几乎能想象出外婆年轻的时候有多么美丽动人。

景千夏满是羡慕的插嘴道:“不是演戏,赢湛虽然没杀我们,却是真的亲手杀了你的外婆。不过,他也是为了王婆好,这样王婆才能借助这片神奇土壤的功效重新长出一双眼睛。而我们只是在身上洒了些猪血,然后喝了一点孔张大师兄新发明的安眠茶而已。”

“那赢湛呢?他也会再活过来?”我心中五味陈杂,又气又急又激动的看着孔张。

后者摇摇头,吴言老道解释道:“唯独赢湛不能复活。你杀了他之后,必须等他转世轮回,这红线上的诅咒才能解除。所以,赢湛这会儿应该已经去奈何桥上排队了。”

“正是,元宵你现在走家去地府,或许还来得及再见上他一面。”外婆说着,拉着我的手走进屋子里。

屋内摆放着一张祭桌、一口棺材和七支蜡烛,应该是一早就准备好等着我用的。

“我现在就去!”

点燃蜡烛,我就跳进了棺材里,默念走家需要的咒语。

此时,正值清明前后,地府里的鬼跟超市大减价抢购时似得,鬼山鬼海,挤的水泄不通。

奈何桥上更是黑压压的一片,都等着排队去喝孟婆手中的孟婆汤,然后去投胎。

而赢湛就在队伍的最前端,下一个就轮到他喝下孟婆汤了。

我用力对着奈何桥那头大喊:“赢湛,这一次,换我来等你,无论等多少时间!”

“好,我会尽快长大的!”赢湛回过头,挤出一个依依不舍的笑,接过孟婆汤,消失在桥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