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赢湛封闭了我的听识,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萌生,可我却只能学者赢湛的模样,努力的扬起嘴角,假装不知这二位老者来此的目的。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赢湛之所以将自己的魂魄与肉身分离,乃是因他不愿位列仙班,成为高高在上的神。

他为了我,选择留在凡间,即使只残存一缕魂魄。

再次相遇之后,他的魂魄回归肉体,曾经的功德也会重新出现在上天的功德簿上。

这两位踏云而来的老者,就是前来将赢湛邀上天宫,印证仙位的天仙。

“夫人。”送走二位仙人,赢湛走向我,他温润的声音也传入我的耳中。

我迟疑了片刻,“你怎么没有跟他们走?”

“做神仙不能讨老婆~为夫不去。”赢湛弯曲手指,抹去了我快要溢出的一滴泪。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可以不去?”

“那是自然,以后为夫不会再离开你。”赢湛在我的脸颊亲了亲,扶我坐在薄棺的一侧。

我们相互凝视着,我喜极而泣,傻乎乎的笑出了声,“吓死我了,原来可以不去。”

赢湛宠溺的将我的脑袋,压进他的胸膛,温暖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我的后背。

我用力吸了下鼻子,挣扎着从他怀中坐起来,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精致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衣领,“告诉我,我死之后的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我想要知道,每一件小事都想知道。”

赢湛扮起我的下巴,略带惩罚的加重了几分力道,却控制的极好,让我无法从他掌心中逃脱,也没有将我捏痛。

墨色的眸子如夜里的云层,笼罩在我的视线上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胸口。

“夫人还是先交代一下藏在这里的秘密吧。”

“还是被你察觉了……”我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将我从现代穿越回秦朝,最后再回到现世的经历全盘托出,“你也知道在上一世,我是一条成精的鲤鱼。可我却不是因为轮回出现在秦朝,而是用了那只暗红色的珊瑚镯子打开时空隧道,从这个时代穿越回秦朝的……”

我絮絮叨叨说了整整一下午,才将自己如裹脚布般的拢长的故事说完,然后拖着下巴,一瞬不瞬的望着赢湛渐渐变得复杂和心疼的眸子,“我的故事说完了,轮到你了!”

赢湛眼眸低垂,修长的睫毛笼出了一片好看的扇形阴影,“为夫一直住在北冥的石头屋里等你,等了几百个年头,等了几十个朝代。北冥鲲从来不肯谈到你,甚至不肯透露你的死因。直到大约过去了一千五百多年,北冥鲲与绯虞也离世,为夫再也受不了北冥漫长孤寂的日子,也为了逃避隔三差五而来的天仙,便将自己的魂魄与肉身分离,分别封印在不同的地方,陷入沉睡。”

“等等等等!你说北冥鲲与绯虞怎么了?”

赢湛的自述,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

让我诧异的是,威名赫赫的妖王北冥鲲和绯虞的离世。

“那二人早在五百年前就寿终正寝了。北冥鲲的真身乃是鲲鹏之子,身负传承鲲鹏血脉之责任。但刚出生的鲲鹏未经教化,性格十分凶残,每一只鲲鹏在成长过程中几乎都会吞噬掉生养他的母亲,才能茁壮生长。这也是北冥鲲活了将近一万岁,都不愿娶妻生子的原因。而绯虞钟情于北冥鲲,明知飞蛾扑火,也毅然决然。二人的情愿纠缠了一千多年,直到北冥鲲万年大限将至,绯虞以死相逼,北冥鲲才答应娶她为妻。又过百年之后,北冥鲲寿终正寝,绯虞独自生产下遗腹子后,被年幼的鲲鹏所吞噬……”

说到这,赢湛停顿下来,安慰我道:“这看似一个悲剧,实则北冥鲲与绯虞都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只要抓住幸福的那十分之一,就足够人回味一辈子了。”我感叹着,越发珍惜能够在一起的日子。

赢湛扬起眉梢,“千辛万苦了两千年,一辈子怎么够?”

“不够?”

“不够!为夫要你的生生世世。”

眼见又要被妖孽压在身下,我赶紧反守为攻,化身八爪鱼将他先按住。

“北冥鲲和绯虞的孩子现在在哪儿?”

赢湛眼中显出了一丝落寞,“据说鲲鹏需要历经五百到一千年才能长大成妖,在它还不够强壮之前都会躲在隐秘处,直直成妖,才会现世。对了,除了为夫,还有一个人也等了你两千年。”

“谁?”这回,我可是真的二丈摸不到头脑了。

赢湛神秘的扬起嘴角,“那人自称是夫人的债主。”

“所以说,到底是谁?”我思来想去都不记得有欠过别人的债。

好奇害死猫,我现在真的是好奇死了!

“不可说。”赢湛竖起了一根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摇了摇,气得我牙痒痒,“夫人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说完,赢湛便溢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想要咸鱼翻身,重新将我按在身子底下。

我张开嘴,对着赢湛在我眼前晃悠的手指就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哼!不说算了!还有正经事要办,先回家。”

“什么正经事?”

“对付邪神!”

睨着赢湛欲求不满的帅脸,我心中的怒气瞬间平息了,果然欺负喜欢的人是一桩乐事。

只是现在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一个不得了的妖孽。

往后,有的是我腰酸背痛,被“宠爱”的爬不起床的日子~~~

待我们回到家,客厅简朴的长板凳上已经如打麻将一般围坐着四个人。

吴言老道带着他的三个徒儿从湘西千里迢迢赶来秦岭,与我共商讨伐邪神的大计!

“师——!”吴言老道听见我的脚步声,立刻带着三个徒儿站起来,想要给我磕头。

好在,被我阻止了,抢先说道:“师父,您的活眼罗盘完璧归赵!”

吴言老道莫名的张大着嘴,我托住他的下巴让他的嘴巴闭上,凑近他耳边悄声道:“我收你为徒乃是上一世的事情。未免吓到我的外婆和街坊邻居,这一世,还是由我拜您为师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是为师的命令!”

“那……好吧!”

吴言老道惶恐的点了下白发苍苍的脑袋,接过两颗眼珠塞进眼眶中,依次向我介绍他的三个徒儿。

“孔张,牛翻天,景千夏,快来见过你们大师姐!”

“啥?师父,您没老糊涂吧?!咱们可是先进门的,凭啥叫那黄毛丫头师姐?!”牛翻天第一个表示不满。

吴言老道抡起拂尘就往他脑门上敲了个毛栗子,吹胡子瞪眼的骂道:“叫你叫,你就叫,敢说个不字,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哎呦!师父,屁股在这里,您别揍我脑袋!”牛翻天捂着头上叠起来的三个大包,躲在了孔张身后。

孔张身为老大,以身作则的在我面前双手抱拳鞠了个躬,然后带上口罩十分腼腆的喊了我一声:“在下孔张,见过师姐。”

“景千夏,见过师姐。”景千夏还是梳着两条标志性的麻花辫,大方的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牛翻天躲在孔张身后偷看,见到吴言老道作势又要举起拂尘揍人,赶紧喊了一声,“师姐好,我是你可爱小师弟牛翻天。”

我忍不住偷笑,回礼道:“王元宵,见过师父,见过诸位师弟师妹。”

走完了套路,我拿了一只画笔,将文化大厦的地图和邪神的模样大致画了出来。

虽然我画的十分认真,纸上的图案却还是十分“劣质”,用艺术的角度来说绝对可以称之为“野兽派”。

牛翻天和景千夏想嘲笑我,被吴言老道那两只惊世骇俗的眼珠子一瞪,只能死憋。

年迈的外婆见我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女生,摇身一变成为了懂得各种玄法秘术的专家,差点没跌破眼镜。

都说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他们的心眼却比任何一双肉眼都要看的通透。

见我头头是道的对着四人下达命令,外婆便明白了我的变化,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悠哉的洗菜剥毛豆。

她此刻的背影,就像是村子里特别寻常的一个家庭主妇。

这或许就是外婆一直想要的生活吧,平凡、简单。

赢湛也没有打扰我,只是交叠着两条黄金比例的大长腿,靠在摇椅里微笑着看着我。

直到听见我说的那句:“牺牲小我,用我的身体做苦肉计,引出邪神真身!”的这句话,才如弹簧一样从摇椅上站起来,冷冽的阻止:“我不同意!”

我伸出食指指向一脸无辜的孔张,“别担心,那个帅哥有一块尸体农场,无论是却胳臂少腿,还是独眼龙弱智,但凡还有一口气的人,他都能治好。”

“那也不行。”赢湛一口回绝。

我不服气的嘟嘴:“为啥?!”

“因为我会心痛!”

赢湛深邃而又坚定的目光告诉我,若我再坚持,他很有可能会用绳子把我困成一个粽子直接扔在床上,好好调教。

吴言老道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小心的提议:“我看你身上的灵气也挺多的,要不,你代替她?”

“行!”

“不行!”

我和赢湛同时回答,吴言老道被我们怒气冲冲的和声震慑的后退了好几步,捂着嘴不敢再插话。

争论了半天,我和赢湛都互不相让,最后我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句:“反正youjump,Ijump.”

闻言,赢湛得天独厚的脸孔上浮现出一抹疑云,“夫人说的是什么?”

“额……”我绞尽脑汁的解释这句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台词,灵光一现,“你不是说过,我们不会再分开么,要不一起当诱饵?”

赢湛沉默了片刻,嘴角扬起一个无可奈何的弧度,学着我的样子,比了个ok的手势。“如你所愿,youjump,Ijump.”

我们计划,明日一早就去消灭邪神。

晚上,吴言老道把我从赢湛身边借走了十分钟,诚心诚意的向我磕头赔罪。

我自是觉得承受不了老人家的跪拜,将他扶起来,“咱们就不能站着好好说话么?”

吴言老道抹了把泪湿的眼角,“当年我用这双天眼遇见了你的未来,知道你会转世在王家。便早在三百年前,就预谋让你的祖先就开始憎恨赢湛,还将当年你给赢湛画的肖像藏入黑伞之中,写上了‘若见此人,必杀之’七字。也是我将赢湛的骨灰盒交给王婆,希望日后能让你亲手杀了他,解除红线的诅咒。可我若真的这么做了,师父一定会恨我一辈子的!”

“都过去了,藏在黑伞中赢湛的画像,十几年前就被外婆不小心滴上了墨,无法辨认容貌了。不过,倒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但说无妨。”

“帮我弄掉这个!”我举起绑着秦玉郎给我的红线的那只手,在吴言老道的面前晃了晃。

后者挥舞了一下拂尘,“这还不简单,杀死邪神之后,我就让孔张在为师父您重塑肉身时,顺便将这只手也换了。”

“还有一件事。”

“师父请说。”

“以后不要叫我师父,现在你才是我的师父,以后叫我元宵就可以了。”

“哦哦!师父说的是。”

“你说什么?!”

“我是说……元宵说的是。”

翌日,我们六人整装向文化公司出发。

这个地方无论是星期几都人满为患,我便让吴言老道略施法术,让文化大厦里的火警灯全都亮起来,将在大厦中上班的人群疏散。

邪神虽然有神格,却依然是一个邪物,白天阳气旺盛,能有效压制他的邪气。

走在空空荡荡的文化大厦的走廊里,楼梯处的一道对话,引起了我注意。

“先等一下,等他们离开在行动,不要引起恐慌。”我叮嘱道。

吴言老道等人对我点点头,景千夏好奇的踮着脚尖走到楼梯口,探头偷看。

她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激动的捂着嘴,八卦的对我招手,无声的开合着嘴巴。

我读出了她的唇语:快来,这里有大明星!

我也被吸引过去,只见RoseLee毫无形象的坐在楼梯中央,精致唯美的巴掌脸痛苦的拧成一团,双手捂着红肿的脚脖子,不远处的楼梯上还凌乱的落着一只十二公分的名牌恨天高。

一看就知道,我们的国民女神RoseLee在电梯关闭后,决定走楼梯离开公司,却一不小心被恨天高崴了脚!

“要不要帮帮她?”景千夏仗义的问我。

我已经听见了另一道脚步声,故作高深的摇头,“嘘!”

片刻后,那道脚步声快速从上面的楼层靠近,一个面容清秀,发型清爽,穿着笔挺警服的男子急匆匆的出现。

此人正是墨白!

“女士,需要我帮你吗?”墨白说着已经在RoseLee身前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想要背她。

RoseLee迟疑了一会儿,伸出雪白的藕臂攀上了墨白的肩膀。

好一个“烂俗”的英雄救美!

偏偏RoseLee脸上露出的羞涩的笑,证明了素来脱俗的她,还真的恶俗了这一遭。

看完这场偶像剧的开场,我转过身,做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我们的目的地,就是RoseLee的休息室。

RoseLee还不知道她精心浇灌的玫瑰盆栽就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神!

推开休息室的大门,几个熟悉的人影已经坐在那张铺着天鹅绒的真皮沙发上等着我们。

林社长面色惊囧的站在门边,手中颤颤巍巍的端着一只茶壶,似乎是在招待客人。

他的爱犬小少爷被一只长满了根茎的大脚踩在脚下,两颗黑溜溜的狗眼中装满了生不如死的哀愁。

而控制着这一人一犬的,就是从墓室中逃走的秦玉郎!

秦玉郎褐色的瞳仁中装载着某种近乎变态的温柔,抚摸着一盆放在他膝盖上的玫瑰花的花瓣。

而玫瑰已经含苞待放,依稀露出的花苞中,一双无辜又无比贪婪的双眸窥探着我们。

秦玉郎的手指被花苞中的人无情的咬掉了半截,但他依旧啜着笑,毫不在意。

“我本不想杀你们,可乐儿必须复活,而你们在她最饥饿的时候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