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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魂不守舍的走出踏云观,一袭墨色的身影便从一颗百年青松上跃下,闯入我的视线。

“上面风景很好?”

“树顶上可以看见观,观里有你。”

赢湛平淡说的着,似乎不知肉麻为何物。

“方才那个道士与夫人说了些什么?”赢湛墨色的瞳仁宛若深不见底的黑洞,肆意的侵占着我的视线。

“恩……他是我的…师父!”

我决定忘记吴言老道告诉我的关于解开诅咒的办法,若要我杀了他,还不如让我杀了自己。

“为夫怎不知,夫人还有一个师父?”

“说来话长,反正我们有三世师徒缘分就对了。还有,拜师之后,有很多好处,喏~夫君且看!”

我故作高深的从背后掏出一只黄铜制成的雕刻螺纹的罗盘,和两只不停在掌心中打转的活眼珠。

“活眼罗盘?”赢湛准确无误的说出了这件法器的名称。

所谓的活眼罗盘,就是将吴言老道的那两只上可窥天,下可探地的眼珠子挖出,放在特制的罗盘上,之后眼珠便会在罗盘中旋转,最后停顿在固定的位置。

而这双眼珠停顿的方位,左眼为经,右眼为纬,对应了地图上的经纬度,就能锁定赢湛肉身藏匿的具体地点。

赢湛并不理解经纬度的概念,我花了好一番唇舌才说明白。

他按照我的话,在罗盘上轻轻吐出一口气,感受到赢湛气息的两只眼珠,幽幽的悬空而起无声的八字形旋转起来。

等到眼珠落定,我打开手机地图输坐标,立刻锁定了秦岭西南面一处叫做牙沟的断崖。

我迫不及待的赶到牙沟,发现这处崖壁上只有靠近山顶附近的三四个岩洞,而赢湛的肉身定在其中一处。

“乖乖等着,不许乱跑。”赢湛揉了揉我前额的碎发,云靴原地一蹬,便如穿云箭冲上了陡峭的山崖。

估计是上一次我在秦岭把自己弄得过于狼狈,赢湛才会将身先士卒,替我先去探路。

看着如云雀一般逍遥优雅的飞跃在碎石树梢之上的颀长身影,我的嘴角不由温暖上扬。

找个阿飘做老公,还是有很多好处的嘛~

赢湛从低往上,依次查看了四处洞穴,都是无功而返。

他想要进入位于断崖顶端的最后一处洞穴时,强悍的身体居然被洞穴中某种更加霸道的力量反弹出来。

我立刻判断出,那个山洞里有阵法,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针对赢湛布下的!

我的胸口猛烈的跳动起来,要是没有猜错,那里应该就是藏着赢湛肉身的洞穴了!

“带我上去!”

“如夫人所愿~”

闻言,赢湛一把搂住我的侧腰,将我带到了洞穴外。

洞穴的入口处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湿润黏滑,饶是经验最丰富的采药人也无法攀登上来。

我能稳稳的站在洞穴前,完全是仰仗了赢湛支撑着我的身体的那只大手。

我试探的想要将手探进洞穴中,可刚一伸手,那些围绕在洞穴内外密密麻麻的苔藓便一齐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无形的力量便如洪水一般扑向我们。

“啊啊!”我在半空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之后,重新落回赢湛的臂弯里。

赢湛眼眸低垂,修长的睫毛纹丝不动,略带蕴怒的晲着我,“当心。”

“哦~”我吐了吐舌头,“再送我去洞口一次,拜托了~~~”

赢湛下意识露出的冰山脸,在我略显生疏和造作的撒娇之下,转变成无奈,“最后一次。”

“ok!”我在他那张近乎无暇的侧脸上响亮的波儿了一下。

再度来到山洞前,我已经有了主意。

山洞中的结界,不出所料便是由遍布山洞的苔藓作为阵眼才能应验,我只要想办法毁掉这个阵眼就能顺利破阵了。

身为天煞孤星,我的血液是解开墨玉棺椁的唯一钥匙,换言之我的血也可以解开这个世上的绝大部分的封印。

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的咬破手指,将自己的鲜血滴进在苔藓上。

“呲呲——”

我的血液接触到苔藓之后,苔藓立刻发出了一种被烧焦的爆裂声,并且有一小块苔藓从墨绿色变成了干枯的黄。

随着我滴下的血液增多,枯死的苔藓数量也急剧增多,不出片刻,苔藓枯萎的症状便如星火燎原一般急速蔓延开。

笼罩在洞穴中的力量也在不知不觉间散去,我再伸手探入洞中,接触到的只有一股阴冷的气流。

“破阵了。”我兴奋的说着,从赢湛的怀中蹦跶到洞穴中。

没了阵法的守护,洞穴中的景观一目了然。

洞穴宽约两米,深达三米,尽头摆放着一口极其简易的薄棺,棺盖随意的盖着,没有钉上钉子。

我和赢湛对视了一眼,“应该就是这里了。”

赢湛上前一步,长袖一挥,便将棺材盖掀开,露出了一具躺在棺材里,双目紧闭,与赢湛的魂魄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我激动的差点说不出话来,赢湛的肉身找到了。

只要他魂归肉体,就不用在做鬼,我们之间的结合也就不算人鬼殊途,违背天条。

赢湛静静的注视着棺材中的男子,似乎有些无措。

我伸出双手,轻轻的推了下他结实的后背,将他轻飘飘的魂体送入了那具沉睡多年的身体中。

赢湛的魂魄消失了!

这一瞬,让我有些无法适应。

可当棺材中,那个精致的宛若艺术品的男人,缓缓的颤动了一下睫毛。

我又止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他的眼睁开了,亦如记忆中最璀璨的星眸;

他的喉结滑动了,绝美的唇微微开启,喊出了我的名字,“元宵?莲缀?……夫人!”

“我在!”我动情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知道,在魂魄与身体归一的同时,他的记忆也在刹那间融合在一起,记起了从秦直今发生的所有事情。

包括,我的前世。

我的侧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可以感受到衣衫下强而有力的心跳,和从他完美的身躯传来的炙热体温。

他是活的,我的赢湛,是活人!

“太好了!”我失声痛哭,将憋了两千年的眼泪一并挥洒。

赢湛用力的拥着我,几乎想要将我瘦小的身躯塞进他胸口的位置,永远的据为己有。

“你怎么又在哭?”

“呜……我这是在笑!”

我咧着嘴笑的灿烂,眼中的泪也落得痛快。

赢湛疼惜的捧起我的脸颊,神情的望着我,嘴角的动情的扬起一抹弧度。

他的唇吻得十分小心,仿佛吻着一件稀有的易碎品,温热的唇瓣轻轻的落在我的额头,眉眼,侧脸,直至寻找到我呼吸急促的双唇。

也说不清,这个吻是谁先主动加深的。

我只记得,这一刻,这一吻,仿若说尽了地老天荒。

就在我们吻到深情处,一阵诡异的咳嗽声突然从洞外冒了出来。

之所以说这咳嗽声诡异,乃是因为我们所处的山洞位于地面六百米之上,且洞外就是断崖,并无落脚之处。

受到惊扰,赢湛眼中立刻涌出一抹冷冽。

但他的充满了肃杀的眸光在看向洞外的那一刻,瞬间产生了一种让我十分陌生的敬畏。

我惊愕了,赢湛居然也会露出敬畏之色。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朵被金光围绕的祥云悬在洞穴外,两位气度不凡的老者立于云上。

一位身着紫金长袍,手持蓝锦书卷,似乎是一个来自古代的书生。

另一位看打扮是一名武将,穿着盔甲,手持宝剑,两眼炯炯有神。

总的来说,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凡人。

见我们站起来,书生模样的人对着赢湛谦逊一笑,抖开了手中的蓝锦书卷。

“玉帝有令,秦人赢湛,放粮赈灾、治病救人、开荒垦种……如今功德已满……”

赢湛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别过脸对我的微微一笑。

我只觉得一阵微风从我的面前吹过,那念着蓝锦书卷的老者说话的声音就静止了。